云思琦却没有感觉到，反而高兴地笑了，“哥哥起床啦？我也刚放学呢。”
“呼……呼……”韩瑰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胸口被云思琦压住，他实在喘不上一口气。但是却放弃了挣扎，虽然这样的死法有点可笑，但终究是死在她的手里，就当是老天仁慈，让他这么简单就还清了吧。
“哥哥？”云思琦终于注意到了他痛苦的神态。
韩瑰意已经微微一颤，心跳骤停，昏死过去。
“哥哥，哥哥！”云思琦用力推了推他，但他没有反应。
山无尽听到云思琦的喊声，一个头有两个大，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看清了两人的姿势，他立刻把云思琦提起来，往地上一放，然后开始给韩瑰意做心肺复苏。
那天晚上，韩瑰意恢复心跳后还在昏睡。
云思琦则被山无尽罚站，听着师父一条条细数“禁令”。
不许趴在韩瑰意身上，不许压到他，他心脏不好，会喘不过气。
不许和他玩太久，绝对不许熬夜通宵，过度劳累会诱发心脏病。
不许做会出汗、弄湿衣服的事，容易着凉生病。
……
或许是因为云思琦年纪小，又或许是因为山无尽故意没有说韩瑰意生病的原因。在云思琦的印象里留下的，就是韩瑰意从小就心脏不好，她直到很久以后都以为他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
接下来这一年，山无尽带着韩瑰意前前后后又去了很多次医院，在药物和锻炼的双重作用下，韩瑰意的心脏功能还是有所好转的。
于是，等到了又一个9月，他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背着小书包去上小学了。只是老师们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课间操、体育课这些，他是不需要去的。
等云思琦也读了小学后，第一天放学后就立刻跑进了韩瑰意的教室，“哥哥，你好了没？”
韩瑰意正在一边和同学聊天，一边理着书包。
同学们听到了云思琦的话，纷纷好奇，“韩瑰意，她是你妹妹？原来你有妹妹啊。”大家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不是亲妹。”韩瑰意理好了书包，没有多做解释，拉着云思琦出门，“走吧。”
不过，从此以后，同学们开始想入非非。
某天，云思琦前一天晚上忘了削铅笔，于是想着中午时去找韩瑰意借卷笔刀。
当她握着一把铅笔，跑到韩瑰意的班级外时，就听见有同学说：“韩瑰意，你童养媳来了。”
韩瑰意也看到了她，只对同学说，“别乱说。”
云思琦说明了来意，接过韩瑰意递给她的卷笔刀，开始一支支笔削过去。
又有同学围过来问，“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他不是你哥哥？”
云思琦抬头迷惑地眨眨眼，“哥哥就是哥哥呀？”
“你再想想，你们是从小在一起的吗？你们爸爸妈妈是同一对吗？”有同学故意要问。
韩瑰意有些不高兴，推了推围过来的同学们，“你们别欺负她。”
“哎呀，哥哥还挺护着妹妹的嘛。”同学们哈哈笑了起来。
“哥哥？”云思琦有些不解地抬头，“我们有爸爸妈妈吗？”
韩瑰意心里痛了一下，却只是瞪了同学们一眼，“你们再胡说八道，不理你们了。”
同学们也有些知趣，纷纷散了。
“哥哥？”云思琦笔也不削了，又问了一句，“有人说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死了，也有人说，我们不是兄妹。可是，为什么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呢？”
“琦琦，午休快结束了，你快回教室吧。”韩瑰意忍着已经发紧的胸口，装出没事的样子，温和地劝她离开。额前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快要藏不住气息节奏了。
“哦。”云思琦不疑有他，点头出门。
在云思琦踏出教室的那一刻，韩瑰意就再也忍不住，一手按住了胸口，整个人微微弯下去，几乎要趴到桌上。
“喂，你没事吧？”有同学担心地走过来。
但是韩瑰意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来，今天早上他本来就有点发烧，本来就心脏不太舒服，再被刚才的事一刺激，此刻他觉得有点撑不住了，背后直冒冷汗，胸口疼得他都有点犯恶心想吐。
“我去找老师。”有同学这么说了，飞快跑出教室。
韩瑰意不想惊动老师，但是刚想出声喊住同学，一张嘴就压不下一阵恶心，侧身吐了一地。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他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不想倒在教室里，他用力撑着桌边站起来，耳鸣声盖过了同学们的说话声，他拖着已经麻木无知觉的身体往前跨了两步，再也撑不住，意识忽地散了，身体一歪，朝着过道边同学们的桌椅摔了下去。
“啊！”同学们惊慌大叫。
那天，韩瑰意的班主任及时打了120，加上医务室老师们的急救，总算是有惊无险。
回家后云思琦才知道中午发生了什么，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走得那么快？如果再慢那么一会儿，是不是就能立刻赶到他身边？
可是，在身边又如何？她能做什么呢？
“师父，”云思琦看着刚从医院回来的山无尽，“他……生病的时候吃的是什么药？我可以要一点吗？这样在学校里，我就可以照顾他了。”
山无尽回答了问题，但没有注意到云思琦今天用的称呼不同。
不再是哥哥，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他”。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云思琦的书包里多了一盒药。
中秋假期，山无尽接了除灵的工作出门了，留下两个孩子在家。
云思琦凑到了韩瑰意的书桌边，“你……真的不是哥哥？”
韩瑰意心里又痛了一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回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比你大，你可以喊哥哥。”
“就像其他大哥哥大姐姐那样的哥哥吗？”云思琦听懂了，“可是我们为什么和师父住在一起？我们的爸爸妈妈呢？”
韩瑰意轻抚胸口缓了缓，起身往山无尽房间走过去，“跟我来。”
云思琦跟过去，然后看着韩瑰意从山无尽的床头柜里拿出一本影集，“这里有你爸爸妈妈的照片。”
云思琦认真看过去，照片里的人很陌生，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但还是会感觉到心底有隐约的熟悉，好像记忆深处，真的有曾经被妈妈抱过的温度。
“可是，爸爸妈妈去哪了？”云思琦有些不解。
“死了。”韩瑰意坐在山无尽的床上，抬手捂着胸口，微微张嘴小心地喘着。他已经有些心悸乏力了，但还是在尽力掩饰。
“怎么死的？”云思琦抬头看向韩瑰意。
“车祸。”韩瑰意如实回答，“我们家的车，撞了你们家的车。”
“所以，是师父收养了我们。”云思琦听懂了，有些低落起来，“如果那天，大家都没有出门该有多好。”说话间，有些鼻音，似乎是快要哭了。
“我应该有爸爸妈妈的，对吗？”云思琦红着眼眶，她开始能感觉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幸福的家。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韩瑰意低着头道歉。
云思琦追问，“那么，墓地呢？爸爸妈妈的墓在哪？我想去。”
韩瑰意摇摇头，“师父也没带我去过，说是我们还小，不让我们去墓地那种地方。”
“那我自己去找。”云思琦吸了吸鼻子，转身背起小包包出门。
韩瑰意撑着墙壁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已经关上的大门，楼道里是云思琦下楼的脚步声。
“咳咳，呼……”韩瑰意靠着墙边跌坐下来，他的心脏跳得快得要蹦出来了，他是真的没力气再追出去了，但是天空很阴沉，快要下雨了，云思琦没带伞吧。
咬咬牙，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扶着墙壁走回房间，坐在床边吸了会儿氧，等眼前的黑点点散去，攒了点力气起身。
雨伞、零钱，韩瑰意拿了必要的东西，出门去找云思琦。
台风天的前奏，是狂风。裹挟着飞沙走石，韩瑰意有些看不清路，刚想张嘴喊云思琦，就呛到了飞过的沙子，咳得弯了腰，差点跌倒在路上。
“云思琦，你在哪？”韩瑰意沿着他们每天上学去要走的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找着。
风先行，大雨随后。
开水般滚烫的水滴砸下，雨伞都完全挡不住。
好在韩瑰意透过雨幕，看到了坐在公交站里的云思琦。
“琦琦，你在这里啊。”韩瑰意收了伞，靠在公交站牌上，大口喘着粗气，却微微笑了。
“嗯。我想，乘车的话，肯定能到墓地的。可是，还没有车来。”云思琦点点头，往边上挪了挪，让了个位置给韩瑰意坐。
“咳咳咳……”韩瑰意一手捂着嘴呛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喘得很急，但每一下吸气都很小心，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似乎是心脏痛极了。
“你……心脏病犯了？”云思琦看出来了，跳下凳子，从包里取出药递过去。
“还好，不用。”韩瑰意直接坐在地上，仰头喘着，努力自己缓解症状，“琦琦，我们回家吧。”
“好吧。”云思琦有些心疼，不想让韩瑰意继续在外面陪她，“可是，雨太大了。”
韩瑰意努力撑起来，在凳子上坐下，“那我们就等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再走。”
“好。”云思琦点头。
韩瑰意从出门前就在发烧，此时坐着缓缓，倦意就上来了，不自觉地倒在云思琦身上，陷入半昏半醒。
“你怎么了？还醒着吗？”云思琦有些担心地扶住他。
“嗯。”韩瑰意轻轻应了一声。
“哦。”云思琦也就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