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变小，韩瑰意却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雨小了？”

    “嗯，比刚才小了点。”云思琦点头，主动撑开伞，“走吗？”

    “走吧。”韩瑰意撑了一下膝盖，站起来，伸手接过了云思琦手中的伞。

    两人一起踏入雨幕，邪风暴雨将他们淹没。

    一把小小的伞，尽管倾斜，可又怎么可能撑得住任何人？

    到家的时候，两人都湿透了。

    云思琦推了推韩瑰意，“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我直接在外面脱了湿衣服，去房间换干净的就行。”

    “好。”韩瑰意抚着胸口，呼吸沉重，没有谦让，自己进了卫生间。

    一关门，他就忍不住撑着洗手池吐了。高烧惹得他头晕难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晕得他感到反胃。

    吐得有些脱力了，他直接跌坐在卫生间的地上，仰头枕上浴缸的边缘，张着嘴大口喘着。胸口似乎已经痛得麻木了，连带着按在胸口的手都有些冷得失去了触觉。

    但在听到云思琦过来的脚步声时，他还是自己撑起来，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

    他其实不能泡热水澡的，泡澡时过高的水位，会压迫到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只能打湿毛巾，用温水擦干身上的雨水。但仅仅是待在冒热气的浴室里，都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窒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云思琦在外边问，“你忘记拿衣服了，我给你放进来？”

    “放门口就行。”韩瑰意自己揉着心口，试图缓解憋闷的感觉。

    云思琦没有推门，乖乖放在了门外就离开了。

    那天，韩瑰意回了房间之后就坐在床上吸氧，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山无尽回来的时候，他还没醒。

    山无尽给他量了体温，伸手在他胸口感觉了一下心跳，“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不过还是送医院吧，已经38度了，万一引发室颤就危险了。”

    听见了山无尽的声音，韩瑰意挣扎着睁开眼睛，“师父……我没事……”

    “小意接着睡吧，好好休息。”山无尽拍了拍他，也没有由着他逞强，被子一裹，带着他去了医院。

    这一回又住院了一周才被允许回家。

    而云思琦从此不管是晴空万里还是刮风下雨，书包里永远放了一把伞。

    等到了初中的时候，云思琦发现，韩瑰意是属于聪明的那一类。尽管他身体不好，比别的同学要更注意休息，但他的成绩却一直是班级上游的。

    反而是云思琦自己，总有些不开窍，怎么学都只是中等生。

    所以，有时候云思琦有不会的题，都会直接找韩瑰意。而他也总是很耐心，一定会讲到她搞懂为止。

    有几次，云思琦看到时间晚了，有些不忍心让他再教下去。可他却拉住她不让走，非要给她讲明白。

    于是，不知不觉得，她也就习惯了。从初中到高中，无数个夜晚，她都在他的书桌边度过，似乎听他讲题，要比老师讲的清楚很多。或许这就是学霸的思路吧，条理清晰，和那些照本宣科的老师是不一样的。

    云思琦也没有注意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阿意”来称呼他的。

    自从她知道了他们不是亲兄妹，她就不再用“哥哥”这个称呼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宁可用“喂”来喊人。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每一个夜晚的台灯下，看着他苍白却清秀的容貌，听着他温柔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军训的那个夜晚，路灯下的回眸一撇，看到他的守候。

    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的每一天，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令情窦初开的她沦陷。

    她改变了对他的称呼，更加亲切，带着试探。

    但他从未点穿她的心思，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无声拒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了，云思琦高二那年的清明，她和山无尽一起去给父母扫墓。早在他们三年级后，山无尽就带他们去扫过墓了，所以她也知道了她的父母和韩瑰意的父母葬在哪里。

    之前每一年，他们都会一起来的。不过今年，韩瑰意马上要高考了，山无尽不想他跑这一圈，伤心伤身。于是，今年只有云思琦来了，不过两家的墓，她都去放了祭品。

    最近山无尽也挺忙的，工作室接了不少委托，他笑称是为了孩子们上大学攒钱。但其实按他们的成绩，考个正经的公办大学没问题，学费不会贵。

    扫墓回来那天，山无尽直接回了工作室。

    云思琦一个人回家，开门看到韩瑰意躺在沙发上。

    “阿意，你怎么睡在这里？”云思琦有些担心。

    韩瑰意缓缓睁开眼睛，一边喘着，一边自己坐起来，四下看了看，“我怎么就睡着了？我刚想干什么来着？”

    “阿意，最近没睡好吗？”云思琦看着他眼下的淡青色。

    “还行。快要高考了，稍微有点紧张，就多做了点题。”韩瑰意自己笑了笑，站起身，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稳住，“对了，我之前想到，今天师父不回来，想给琦琦做好饭。我真是的，怎么就睡过头了呢？”

    “阿意，你复习累了吧，晚饭我来做。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总归也是能吃的嘛。”云思琦伸手扶了他一把，带着他往房间里去。

    “抱歉，我太不中用了。”韩瑰意低了头。

    “别这么说。”云思琦扶着他在床上坐下，然后自己去厨房做饭。

    韩瑰意捂住嘴，低声呛咳了几下，看着手心溅到的血色，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是真的越来越差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云思琦的心思，但他不能接受这份爱意，尽管他也动了情。但他知道，他欠了她的，他总有一天要以命偿还，所以他不配说爱她。

    晚饭，他其实并吃不下。仅仅是坐在桌边吃东西，都让他感到有些累，才吃了几口就有些坐不稳了。

    云思琦看着他越吃越慢，没有强求，“吃不下，就别吃了。等会儿饿了，再吃吧。”

    “抱歉。”韩瑰意放下筷子，轻声道歉。难得云思琦做了饭，他想表现得好一点的，可还是没能掩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