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

    深夜,忙碌了许久的院子终于恢复了宁静,通明的烛火尽数熄灭,只余下卧室一角,燃烧着一支孤独的红烛。

    薛子翛和裴钰分别躺在自己的卧房之中,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无倦意。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白日里所发生的一切。

    就在先前薛子翛以为今日将要命丧刀下时,在那样千钧一发之际,裴钰就像是天降神兵般,给了她生的希望,成了她破局的关键。

    哪怕大半日过去,一想到这件事,薛子翛的心脏还是“砰砰”直跳,难以平静。

    幸好,幸好裴钰来得正是时候;幸好,幸好至少还有一个墨雨。

    薛子翛心中满是感动与感谢,无以名状的情绪在四肢百骸游走,逐渐温暖了冰冷的指尖。她忽然意识到,裴钰此人,在她心中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些改变,究竟是不是基于救命之恩,还犹未可知。

    深夜久久难眠的人,又何止薛子翛一人?

    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的裴钰倚靠在床头,坐直着身子,看着漆黑的房间,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那柄当头劈下的大刀在他眼前重复,犹如放慢了的动作定格一般。繁杂的思绪里,他“看见”了他没来得及扔出的暗器,被斩于刀下的薛三……

    垂在身前锦被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平坦的被套在他手中被攥出无数褶皱。

    裴钰心中闪过几分后怕还有侥幸,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带着诧异的眼神准确地落在自己的右手之上。他摊开手,又合上,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

    “她……”

    “他……”

    几乎同一时间,却在不同的房间,两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只是裴钰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坚毅,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有些东西,在经历生死之后,已经开始悄然改变。只是身在其中,无法窥见全貌。

    就在他们二人难以入眠之时,梧桐一脸纠结地站在一间屋子门外。她眉头紧锁,浑身都散发着为难的气息,在门前来回踱步。她走走停停,看看门,看看地,犹豫不决。

    “我……”梧桐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下一个字。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梧桐,你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关心自己身受重伤的病人罢了。更何况,他是公子的得力下属,如今他重伤在身,又无人照料,你更应该替公子守好他才是。”

    梧桐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随即她一把推开墨雨房间的门,带着犹如视死如归的神色,大步踏进了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墨雨的私人领地。

    墨雨笔挺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额间还沁着许多汗珠。梧桐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边,伸手搭上墨雨的腕间。片刻后又将手心贴上他的额头,瞬间便感受到掌心下滚烫的皮肤。

    她将棉被掀开,墨雨身上已经包扎过的地上又渗出了鲜血,染红了裹帘。

    “还好我来了,算你命大。”梧桐一边动手扯开墨雨的衣服,重新上药包扎,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墨雨。

    梧桐自幼时学医以来,何时见过这么重的伤?她不由自主红了眼睛,双手也带上了微微的颤抖。

    腰腹处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梧桐轻手轻脚的用干净的棉布擦去伤口附近的血迹,撒上上好的金疮药,又仔仔细细包上了纱布。

    “你啊,醒来后可要好好感谢那个给你药的人。若不是先前服的药,这么重的伤恐怕都无法支撑你顺利回府。”梧桐一边动作,一边和墨雨“对话”。

    梧桐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墨雨之前服的药,可指尖下跳动的脉搏不会骗人,剩余的药性还在墨雨体内四处游荡,修复着他的脏腑。

    做完了一切,梧桐伸手拉上墨雨的衣领。指尖无意划过他紧实的腰腹,带来阵阵战栗。梧桐红着脸看了一眼,那是一具极具生命力的身躯。紧绷的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前胸后背上还留着几道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愈合却仍有印迹的伤痕,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只可惜,眼下这具躯体的主人正陷入了昏睡之中,略显苍白。

    梧桐将墨雨的衣襟系上,盖上被子,端起水盆走了出去。不多时,她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又走了进来。绞湿的帕子轻柔地印上墨雨满是冷汗的额角,轻轻擦拭。

    他的身躯依旧滚烫,梧桐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将冰凉的帕子放上墨雨的额间,试图降低他的体温。

    良久,墨雨的身躯才变得不再那么滚烫。梧桐长舒一口气,抬手用衣袖拭去自己鬓边的汗水,起身往外走去。

    “看来还是得再给他吃些药,烧得有些厉害。”她来到药房,手握戥秤抓了一副药,绕回厨房拿出一只陶罐,煎起药来。

    她席地而坐,握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扇着风。既怕风大了把火吹灭,又怕风不够大火燃不起来。

    “阿嚏。”梧桐打了个喷嚏,深夜的风吹来,有些冷。她抱紧双臂,试图用搓揉让自己暖和起来。

    重复的动作让她发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忍不住想闭上。

    我就眯一小会。梧桐如是想着,再也无力挣扎,任由自己闭上双眼。蒲扇逐渐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将梧桐惊醒。

    她连忙起身,甚至没来得及拿上放在一旁用来隔热的帕子,就这样徒手捏着罐盖,掀了开来。

    “嘶……”滚烫的盖子将她的手指烫得通红,梧桐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看着罐中所剩不多的汤药,梧桐拿起帕子将陶罐端起,倒出里边的汤药,吹灭了炉火。

    她端着药碗回到了墨雨的房中,却犯了难。眼下墨雨昏迷不醒,她该如何喂药呢?

    “先试试吧。”梧桐将托盘放在一旁,使出浑身的劲,小心翼翼地扶起墨雨,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做到这里,她已然满脸是汗,忍不住腹诽道:没想到,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一点也不壮,居然这么重!累死我了……

    梧桐一手揽着墨雨,另一只手拿过药碗。她捏着调羹搅了搅,试了温度后舀起一勺,小心地喂进墨雨的嘴里。如她所料,这喝进去的还没有流下来的多。

    擦去墨雨唇边的汤药后,梧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灵机一动,将药碗放在身前,揽着墨雨的胳膊从他颈前绕过,捏住他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则舀起汤药,送入他口中。

    虽然还是会有汤药从口中流出,但已经明显减少了许多。

    好不容易将碗里的药喂完,梧桐小心地扶着墨雨重新躺下。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得了空擦拭自己额间的汗水。

    夜深人静,梧桐看着烛火映照下的墨雨出神。她虽不通武艺,可她也知道平日里隐在暗处的墨雨在什么地方。倒不是她有多么机警,只怕是墨雨从未在她面前隐藏过自己。

    梧桐记得清楚,在某些需要她独身一人的时候,那颗总是会从暗中飞来,砸在她身前的小石子。亦或是她与薛子翛同行时,偶然间落入她怀中的饴糖。

    那些种种,都是墨雨在告诉她,他在。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重伤,昏迷不醒。

    “你一定要好起来,醒过来,否则……否则我就去告诉公子,你总是偷看我。”寂静的房中,唯有烛火跳动的声音和梧桐哽咽的声音。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暗中那道视线,是谁。”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梧桐的指尖却从未离开过墨雨的手腕。感受着指尖下规律跳动的脉搏,梧桐的神志渐渐涣散开来。

    当晨间的阳光穿透窗户,照射在墨雨脸上时,他紧闭双眼之下的眼珠轻微动了动。他皱着眉头,缓慢地睁开双眼。

    墨雨看着自己头顶的房梁发呆,他不是和公子一起去了祖坟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有些记不清了。下意识蜷缩的手指,感受到了掌心下柔软的触感,他撑起上半身,却被眼前所见惊在了原地。

    只见梧桐趴在床沿,一手搭在他的腕间,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下。方才那柔软的触感,便是梧桐的手。

    想来这个姿势定然不怎么舒服,梧桐就算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墨雨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这是第一次,他能够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墨雨满眼心疼,抬手将梧桐面颊上的发丝拂到了耳朵后头。却不料,梧桐发出一声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间,墨雨蓦然涨红了脸颊,连忙将视线错开。梧桐却在初始时有些怔怔,可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手诊脉一手覆上墨雨的额头,面色如常。

    墨雨何时与她这般接近过?他顿时手无足措,不知该作何反应。忽然靠近的女子带来一阵令人心安的药香,抚平了墨雨无措的心绪。

    “还好还好,没有再烧上去,外伤勤换药就好,这些时日好好将养,以免留下后患。”梧桐面无表情地开口,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表达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墨雨带着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占据了他所有视线的姑娘。他笑得温柔:“梧桐,昨夜辛苦你了。”

    梧桐这他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认真地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墨雨,你怎么样?哎,我这……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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