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新婚第二日按例要在卯时到辰时间,去向公婆请安敬茶,不过王妃一早便了人来交代,王爷和世子都有伤在身,需要多休息,敬茶的事巳时再说。

    于是到了天光大亮时,封眠还在梳妆镜前妆点。

    百里浔舟早便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他着一身靛蓝圆领袍,腰束玉带,佩着绣双喜字的荷包,格外简洁清爽。

    他倚在门板上,手中拿着平日里把玩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地射着门上的靶子。

    他这间卧房已被母亲改的面目全非十分陌生,以往他一人住时,只有一张床和书案,墙上挂着他收藏的剑戟,空荡冰冷的跟营房没什么两样。

    如今四处皆布满了细巧的装扮,纱帘幔帐层叠,一架十二扇屏风隔出寝间来,又摆上了一面螺钿镶嵌的梳妆镜,女子的首饰胭脂在梳妆台上逐样排开,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唯有门边还给他留了个平日里爱玩的飞镖靶,让他知道母亲还没有娶了媳妇忘了儿,心中尚有他一席之地。

    雾柳最后为封眠调整鬓间的赤金嵌宝头面时,流萤来报说王爷和王妃也已梳洗完毕,可以过去请安了。

    封眠便拎着裙摆起身,慢吞吞地挪到了百里浔舟身边。

    昨日凤冠压得她脖颈痛,睡了一夜醒来还是有些发僵,但礼不可废,今日也不能梳个轻省些的发式,还要戴上王妃送的赤金头面,现在只能梗着脖子硬撑。

    幸而昨日睡得还算不错,头脑不昏沉。

    百里浔舟倒是有一点好,他不打呼噜呀。

    成婚前,封眠听一些嬷嬷私下抱怨过夫家夜里打呼震天响,吵得人睡不着,她还很是担心了一番。

    昨夜百里浔舟板板正正地躺在床边,封眠睡在最里面,两人中间就跟隔了条银河似的。

    封眠还担心若是百里浔舟夜半打呼吵得她睡不着,她要不要把人叫醒?听说习武之人夜里都十分警觉,她若是去叫他,会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一拳?

    担心了半宿,就听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渐渐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百里浔舟瞥见封眠过来,将手中最后一枚飞镖随手扔到靶子上,站直身子,言简意赅问道:“走?”

    见封眠点头,扭头便要走,却被拽住了袖角。

    他纳闷地回头,便见封眠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朝他伸来一只手。

    什么意思?

    他看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白嫩修长,指尖蔻丹娇艳,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又抬眼看封眠,便见她微微歪了歪头,扬扬下巴遥遥点了下自己的手,示意他牵住自己的手。

    她今日梳上了妇人的发髻,发饰繁复精致,项间佩彩釉铃兰珍珠璎珞,贵气又清丽,微微侧首时又俏皮得像邻家小姑娘,多了几分鲜活气息。

    百里浔舟垂在身侧的手顿时僵住了,有些为难:“有必要吗?”

    “新婚夫妻哪里有各走各的道理?昨夜世子殿下不是说你我未和离之前,都听我的?出行在外,总要给我这个正头娘子一些面子吧?”封眠将手又往前伸了伸,示意此举很有必要。

    他昨晚,好像确实这么说了。

    当真是被“和离”的希望冲昏头脑了。

    百里浔舟有些不大情愿,但被封眠一双清溪般的眼眸催促地盯着时,他还是迟疑地伸出了手。

    指尖刚刚碰到手心,便被封眠主动握住了。

    封眠心满意足地牵住人往前走,力图让路过左右的下人们都看清二人相牵的手。

    她其实诓他来着,新婚夫妻牵着手去拜见公婆的才是罕有。

    她不过是想营造一种假象。若百里浔舟身边的人看见了,定会觉得她这个世子妃很得世子的欢心,对她的防备自然会少些,更方便她监视百里浔舟。

    天气日渐暖了起来,王府中被精心侍弄的花草生得繁茂,封眠和百里浔舟二人穿行其间,如一双璧人。

    百里浔舟的手拿过枪执过剑,还从没牵过过女子的手,只觉手掌相触的地方皆软得像豆腐,自牵上之后他便像失去了一只手一样,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将人握疼了。

    一路上他全身的感官几乎都集中在掌心,紧张得都快出汗了,好容易终于熬到了正堂,见着父母那刻,他终于忙不迭地松了手,悄悄呼了口气。

    眼瞧着两个孩子牵着手进来,王妃眼前登时一亮,接着就见百里浔舟如蒙大赦般松了手,和封面一起给自己和王爷见礼。王妃只能给自家儿子投以“真没出息”的一瞥。

    转眸看向封眠时,王妃脸上重又挂上了温柔的笑,招招手让她上前来,“好孩子,快过来。”

    封眠上前两步,有丫鬟端来茶盏,她双手接过,跪下道:“请王妃娘娘用茶。”

    王妃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就忙将封眠扶起来,“既已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生分,是时候改口了。”

    封眠怔了怔,“母亲”二字于她而言是极为陌生的字眼,每年只有在母亲忌日时,她才会对着牌位在心中念上几声,此时此刻一时竟不知如何张口。

    她抿了抿唇,在王妃期待的注视中,终于张口轻轻喊出声:“母亲。”

    “哎,乖孩子。”王妃应得干脆,笑弯了眉眼。她褪下腕间玉镯,戴到封眠的手上,“这是自我外祖母那辈传下的玉镯,如今便传与你了。”

    “多谢母亲。”

    封眠心口热乎乎的,未多推辞便收下了,又接着端茶盏向定北王敬茶,“请父亲用茶。”

    平日里府上只有个犟儿子与自己顶嘴,定北王见了乖乖巧巧的新儿媳,心下也是欢喜,忙不迭应了,拿出一包红封递与她,“听说你很是喜爱经营铺子,我与你母亲便挑了几家给你。”

    “多谢父亲。”

    谁会嫌自己名下的铺子多呢?封眠欢喜地将红封细细收好。

    王妃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细心关切道:“昨夜休息得可好?阿琢没欺负你吧?”

    一旁王爷投来不解地一瞥:昨夜是谁扒窗户边偷看的?有必要再问一遍吗?

    王妃一个眼风也没给他,只笑盈盈地等着封眠回答。

    私底下悄悄偷看又不是什么能上得台面的事,自然还是当面关切一番,才能让媳妇儿知道他们的心意和立场。

    封眠摇了摇头,道:“世子殿下挺好的。”

    目前看来是个爱民的好世子,并且坚持不懈地想要与她和离。

    “阿琢若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与你父亲,我们都为你撑腰。”王妃充分表明自己完全站在封眠这一边,接着问道:“对了,不知你的乳名叫什么?”

    “我生于小满那日,所以乳名便是小满。”

    “自然简朴,是个好名字。日后我便唤你阿满可好?”王妃心中暗暗盘算着,“满”有圆满丰足之意,亦有包容之感,“琢”字取雕琢锐意,如此瞧来,两个人连乳名都这般相配。

    封眠自无什么不可,阿满听起来还更为亲昵一些。她与封眠一道陪着王爷和王妃用了早膳,看得出来府上的厨子已完全了解了她的喜好,早膳中有一半都是她平日里爱用的。

    再加上王妃时时看顾她,又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用饭,她不知不觉便吃多了,扶着腰出的门,被雾柳喂了粒消食的丸药。

    百里浔舟走出正院的门才感觉身上一轻,这一顿饭吃得他如坐针毡,父亲母亲时不时便瞧他两眼,盯着他照顾新妇。

    父亲还做出一副温文儒雅好大爹的模样,不许他吃得太快,要细嚼慢咽,要陪在桌旁坐着。天晓得往日他们父子二人都是比谁吃得更快。

    就装吧,看他能装几顿饭。

    “我就不送你回去了。”百里浔舟在院门口与封眠道别,“鸾仪卫捉住的那几人,让他们一并送到地牢来。”

    他说着转身便走,身后却传来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他回首,见封眠跟在自己身后。

    百里浔舟:“你也要去?”

    封眠理直气壮地瞧着他:“人是我派人抓来的,我当然要去听听看他们为何针对我。”

    “牢狱之地血腥,你往日想来也未见过刑讯,身子骨又弱,若是被吓病了,我可不好交代。”

    封眠既然决定了去,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再说她也并非没见过血腥的场面。

    “我心中有数的,世子殿下放心吧”

    封眠铁了心要去,百里浔舟阻拦不过,只能看她上了马车。

    山衣牵马过来时,他还对着马车叹气。

    山衣凑过来幽幽地问:“世子,咱还和离吗?”

    百里浔舟一脸“你在问什么废话”的神情看他。

    山衣解释道:“府上如今都传遍了,说您与世子妃就连去见王爷和王妃都要牵着手,黏糊得很,可见这新婚一夜感情定是突飞猛进……”

    百里浔舟听得这一句话耳朵便红了,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他低低骂了一句,道:“成日里没旁的事做了?连本世子的舌根都敢嚼?”

    山衣一脸无辜:“府上就这么几个主子,不嚼您的嚼谁的?也没人关注属下的感情生活啊……”

    他被百里浔舟瞪了一眼,缩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不过听山衣这么一说,百里浔舟倒自觉想明白郡主为何执意要与他牵手了,怕不就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他们感情很好吧?

    当真是好面子。

    百里浔舟可以不去管旁人说些什么,但跟自己的近侍却是要说清楚的,“我与郡主已说好了,日后时机到了,自是会和离的。”

    山衣不懂,山衣干脆不问了。

    反正他听府上的丫鬟们都说了,不要听一个男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擎等着瞧日后世子会如何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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