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灯影微斜,嘉裕帝仍坐在矮桌前翻看着封眠寄来的信。

    “父皇,该吃药歇下了。”褚景泽将一碗乌黑的汤药递到嘉裕帝手边,嘉裕帝瞥了一眼便皱眉挪开视线。

    褚景泽好笑道:“父皇怎么还不如小满儿,她喝药时可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提到封眠,嘉裕帝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意,“她那是怕喝了药哭鼻子,朕笑话她呢。”

    说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她信上说自己万事都好,朕总是不信的。也不知她到底是否真的习惯了北疆的气候,会不会又瘦了?”

    “父皇如此惦记小满儿,应知她心中定然也如此惦念父皇。只要您保重好身体,她才能安心。否则儿臣可要写信告诉她,您将自己累病了还不肯吃药。”

    “行了行了,一碗药而已,朕吃了就是了,你少去与她胡说。”嘉裕帝皱着眉端起药碗,一脸视死如归地将药喝尽了。

    褚景泽摇摇头,叹道:“儿臣倒想与她胡说呢。您可知道,她给太子妃都写了信,偏只字未给儿臣。当真是人走远了,心中愈发没有我这个兄长了。”

    “郡主怎么竟还给您写信了呢?”

    东宫内,太子妃寝殿,榴月有些好奇地看着正在读信的世子妃。自打收到这信,太子妃都看了半天了,她终于没忍住问了出口:“您除了送过郡主一份添妆,几乎没什么来往,郡主莫不是有事相求。”

    狄兰看信时,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消过,闻言目光也未离开信件,道:“你呀,这是将人往坏处想了。郡主想来是因我送过去的礼物,猜我会喜欢北疆风物,所以特意给我寄了些画来……”

    “太子殿下到——”

    狄兰忙搁下手中的信,起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褚景泽进来后便看向被狄兰搁下的信,笑道。“又在看清平寄来的信?”

    “郡主这封信可不是普通的信。”狄兰是当真喜欢封眠的信,当下便喋喋不休地夸了起来,“郡主信中附了许多副小画,皆是她去往北疆一路上所见之景。”

    “臣妾幼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踏遍大雍,去见各种不同的风景。可惜的是长到这般大了,连京城周边都未曾出过。没想到郡主竟能知臣妾所想,命画师沿途作了这些风物小画寄来,也算一慰臣妾的心意了。”

    狄兰说着将小画拿给褚景泽看,褚景泽翻看一番,忽地笑了,从中挑出几幅来,“这几幅可不是画师的作品,是清平亲手所画。”

    狄兰讶异:“这竟是郡主画的?难怪我瞧着这几幅的笔触似是有所不同,还当是不同的画师所作。”

    “清平这手画技,还是孤亲自教的,自不会认错。”褚景泽看画时眼中含笑,转眸看向太子妃时,笑意仍然未褪,“她愿为你花心思,说明你与她投缘,甚好。”

    “日后无事,你可多多与她写信。她独自在北疆,想必也没几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在父皇那儿,即便那位百里世子让她受了委屈,她怕是也不会说。”

    “你与她皆是女子,又是姑嫂,还要多关心开解她,若百里浔舟欺负她,你定要告知于孤。”

    “太子殿下待清平郡主可真好。今日在咱们宫中待的时辰,比往日都要多,日后您可以多多与太子殿下聊起清平郡主呀。”

    送走太子后,榴月又开始兴奋地出主意,如今东宫姬妾少,可是个拢住太子心的好时机呢。

    狄兰郑重地点头:“太子殿下说得不错,我得多与清平妹妹通信才是。若她有何苦楚,也不致没人倾诉!”

    榴月:太子妃的重点好像又岔开了,罢了罢了,总归结果是一样的,与清平郡主多通信,太子殿下定也来得勤!

    *

    云中郡,被众人惦念着的封眠正跟着蹦蹦跳跳的槐花进了汤饼作坊。

    作坊中的女工们皆是封眠带着槐花去挑的,毕竟日后要与槐花一同工作,总要是能与她合得来的。

    槐花也没有辜负封眠的期望,短短几天就将作坊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了,为此,她没少和封眠手下其他店铺的掌柜们取经。

    “我听糕点铺的师傅们说,有时将秘方教给了徒弟,难免就会有徒弟带着秘方跑路的风险,所以便将即食汤饼的工序做了切割,每人只负责其中一部分,分开工作,现下每日的产量都上来了呢!”

    槐花与封眠初见她时已大为不同,腰杆挺得更直,眼睛更明亮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与母亲一起远离了吴买办后,她每一天都活得充满了希望。

    “做得很不错。”封眠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日后小侯爷那边的作坊若是办起来了,定要派人来向你请教的。”

    槐花兴奋又紧张地挺了挺胸膛,“我定不给郡主丢脸!”

    “你只要做到自己满意就好了。”封眠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别怕犯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槐花重重地点头,心想郡主可真温柔啊,还很信任她,因为这份信任,她才有机会站在这里,负责这么大的一桩生意。以后她定要像郡主一样,温柔地包容其他人,信任她们,帮助她们将事情越做越好!

    “郡主饶命!”

    槐花不过走了一会儿神,一名女工捧着一托盘用来包装即食汤饼的油纸包直直撞到了封眠身上,纸包撒了满地,女工惶恐不安地跪地求饶。

    “哎呀,走路的时候小心些。”流萤嘴快地嗔了一句,扶着封眠左右瞧瞧她可有受伤。

    “没事,快起来吧。你可伤到哪里没有?”

    封眠打眼一瞧,撞到自己身上的女工似乎跟槐花差不多年岁,衣裳头发都打理得十分整洁,但皮肤蜡黄,瘦瘦小小的,显然以前过的日子十分清苦。

    女工抬头看了一眼封眠,过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大,见封眠确实是一脸真切关心地望着她,她眼底忽然多了一抹坚定,当即叩首嚷道:“求郡主救命,民女是被拐卖至此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会的议事厅内,折夫人一脸厉色地怒视着面前的牙婆。

    牙婆满头冒汗,看着兀自坐在封眠身边抹泪的女工蔡小田,急得拍大腿,“民妇当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她、她这手续都是齐全的呀!”

    “说是家中欠债,才以人相抵,卖身契签了十年。民妇是切切实实查过手续的,否则怎么敢送过来给郡主挑呢!”

    封眠:“你当真不知情?”

    “郡主明鉴,民妇做了半辈子牙婆,就靠这行当混口饭吃,岂会做这种砸饭碗的事!”牙婆急得口中发苦,埋怨地看向蔡小田,“你说你这丫头,买你的时候你咋不说呢?否则我肯定不能成交啊!”

    蔡小田红着眼不住落泪,憋了数日的委屈终于可以倾泻,呜咽着道:“我害怕,他们打起人来不要命的,之前有人试图求救、逃跑,都被抓回来打了个半死……”

    “若能被买下,我兴许还能有其他的活路。可若当场拆穿了他们,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封眠安抚地拍拍蔡小田的后背,“好了,没事了。你可还记得那些人的长相?”

    “记得。”蔡小田哽咽着点头,眼底迸发出恐惧和恨意,“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几个人的脸!”

    “他们有很多同伙,但我只见过其中三个人。被他们绑着的时候,他们会把我们的眼睛都蒙上了。”

    “三个人也够了。晚些我让画师去见你,你将那三人的容貌描述给他。有了画像,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他们……”蔡小田鼓足了勇气,才说道,“他们背后似是有靠山……应该是个大官。”

    “我也有靠山,我背后的靠山可是圣上。什么官儿再大,还能大得过圣上吗?”封眠望着蔡小田的眼睛,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蔡小田忽然羞惭地垂下头,“对不起。今日我是故意撞上郡主的,见您是真的和善,才敢说……”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封眠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且放心,我定会将这伙人抓住,将他们拐走的孩子,都送回家中。”

    郡主的话给蔡小田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终于绽开一个笑容,安心地点了点头。

    折夫人望向封眠的目光中满是赞赏,跟着道:“郡主若有需要的地方,我定鼎力相助。”

    封眠回了一个感谢的笑,吩咐道:“今日之事,还请在做诸位不要外传,以免打草惊蛇。”

    折夫人点头,冷峻的眼风扫过堂中的牙婆和自己身边的侍女,:“自然。若是谁干走漏了风声,不必郡主出手,我第一个不饶了他。”

    侍女恭谨行礼,牙婆抖着身子称是。

    离开商会时,封眠的心情仍是郁郁。

    云中郡是北疆最大的城镇,有定北王镇守,治下还有人胆敢公然行拐卖之事,而且还有为官之人做靠山,那云中郡之外,又有多少稚童被迫与家人离散?

    她不但要抓,还要杀鸡儆猴,让恶人再不敢行拐卖之事!

    要做的事太多,还需得一件一件来。

    封眠上了马车,备好纸笔,写了张字条,唤来一个侍卫,吩咐道:“送去疾羽营给世子。”

    疾羽营的急递铺往日只给士卒们送过家书,今日还是破天荒头一次给世子殿下送字条。

    连百里浔舟本人都有些懵,往日便是他行军在外,也没收到过一个字的家书,“谁送来的?”

    “是郡主殿下身边的侍从。”

    郡主?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百里浔舟匆匆展开字条,却见上面简单几行字写着——

    今日去看了即食汤饼作坊,一切都好。

    因一些事,见了折夫人一面,现在不便说,日后再与你详谈。

    午间准备去瓦舍尝尝小食。

    你呢?

    末尾还画了个线条简单可爱的小姑娘,脑袋上顶着一个问号。

    “她这是……何意?”

    姚知远探头过来一瞧,下结论:“打探你的行踪。想知道你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接下来还要去做什么。”

    “属下的建议是,不要理,有被摸清底细的风险。”

    百里浔舟转过身去不给他看了。

    郡主说不定只是有些无聊和好奇,何必说得这般严重。

    收到百里浔舟回的字条时,封眠还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他不会理会,还得坐上几回冷板凳呢。

    不过这回复的字条也十分简介,只写了两个字——练兵。

    没见什么特别的人就好。

    她还做不到往军营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只能用这种朴实无华的笨法子试着套套百里浔舟的行踪。以免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忽然就走上了梦中那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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