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真是笨死了!”沈鸿希上前扶了她一把。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打算此时与他口舌之争。她紧紧握着希弟的手,像是有了力量,这一世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几人浩浩荡荡来到门口正好与下值回来的沈鸿欣撞了个正着,他朝董水瑶作揖,“母亲,这是去哪里?”
董水瑶摆了摆手,“你父亲马上到北门了,我们准备去迎接。”
说完,已经率先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又退了回来,拉着沈鸿欣的手臂,“走,你也去!”
一家人里,也就沈鸿欣显得稳重些,待会儿去了可以分散点火力。
“好。”他本还在疑惑父亲怎么这时回来,见这情形也没有提前通知,弟弟妹妹还在身后打闹,他也就不想了,一家人不按理出牌的性子倒是出奇的一致,倒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马车也没来得及套新的,就着近日常用的两辆马车便出发了。
到了北门,沈墨的马车也刚到,董水瑶没见到人本还有些担心伤势是否过重,可沈眠棠和沈鸿希一人掀开一扇窗户,探着脑袋往里瞧。
直接将这沉重的氛围打破,站在董水瑶身后的沈鸿欣看着弟弟妹妹的行为,偷偷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和母亲可以从门那里往里瞧瞧。
沈鸿希问道:“父亲,你还好吗?”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呀?”
沈眠棠只是盯着沈墨的脸看,父亲本是书生长相,这些年在战场上的岁月除了皮肤黝黑了一点,其他并无大变化,如今却满脸通红。
沈眠棠终于没有憋住,扒着窗户大声哭了起来,“爹爹,你总算回来了!”
董水瑶和沈鸿欣见沈眠棠哭了起来,便走过去安慰。
谁知躺着的沈墨突然严肃起来,“休要以为哭就能逃过家法!”
董水瑶近日本就心疼沈眠棠,尤其是临烟楼一事后尤其乖巧,怕她想不开,如今没得到他的一句软语,反而落了瓜落。她像护小鸡仔似的,将沈眠棠抱在怀里,“大将军好大威风,还没进家门便开始数落起孩子来,是不是回家后就要休妻呀?”
说罢便拉着沈眠棠坐回马车上,打道回府。
沈鸿希也是个机灵的,知道父亲回家便要动真格收拾他,他连忙跟着母亲上了马车,阵营选对了才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阿姐,你别伤心了,爹爹肯定是受伤了心里不痛快。”沈鸿希还抽空安慰起沈眠棠。
“看把他能的!”董水瑶招呼车夫驾马。
沈眠棠已慢慢平复情绪,她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爹爹了,一时感伤罢了,可如今如此尴尬的局面不是她想要的。
沈墨在马车里叫着夫人,董水瑶压根没听见,只有沈鸿欣未离开。
“父亲,回府再说吧,母亲已经走了。”沈鸿欣淡定道。
此时,沈墨脸色还有丝尴尬,原本归家该有的温馨好像被他搞砸了。
“鸿欣呀,我是不是太严格了?”他虚心向长子问道。
“棠棠最近非常乖巧,母亲怕她闷闷不乐。”沈鸿欣将自己知道的告知。
无法,有什么只能回府再说了。
刚回府,董水瑶便回了院子,一个人坐着生闷气,等沈墨杵着拐杖进来时,连瞥一眼的功夫都没给。
“夫人,若要生气也等为夫辩白一番。”沈墨近乎讨好的语气,两人成婚十八载,他当然知道董水瑶吃什么样的套路。
他故意将受伤的那条腿歪歪扭扭,在董水瑶看来,他也许下一刻就会摔倒。
果然,在反反复复的讨好软语下,董水瑶扶着沈墨坐了下来。
“多谢夫人体恤!”
董水瑶白了他一眼。
沈墨道:“你写的信我收到了,可那九皇子实非良人,我原本想让棠棠嫁一个五品以下的文官足以,可谁知与皇家扯上了牵连。”
董水瑶冷笑道:“大将军是不是在外打仗久了,已经不了解这京城是谁的地界了?”
她接着说道:“就算不是九皇子,咱们棠棠也是配给其他皇子的,还能任由她下嫁?”
又补充道:“且不说隔壁那个虎视眈眈。”她的下巴朝谢府的方向抬了抬。
“不管怎样,也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名声吧?”沈墨生气道。
“还不是怪鸿希要去那种地方鬼混,不然怎么会这样。”董水瑶恨铁不成钢,但是将沈眠棠和自己的责任摘了出去。
只是苦了沈鸿希,免不了皮肉之苦。
这时,管家来报,“老爷,祭祀已经准备好了。”
董水瑶深知丈夫每次出征回来便要去祠堂祭祀父母和兄长,她也不好继续使性子,站起身主动扶了沈墨。
祠堂里,除了已出嫁的沈曼容,每个人都到了,沈鸿希最烦这个场合了,非年非节的有什么好祭祀的,便一脸不耐烦。
沈墨都看在眼里,一拐杖过去,沈鸿希就双膝跪地了,“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沈眠棠想说什么,被沈鸿欣的眼神制止了。
祭祀按流程进行着,不光要祭祀祖父祖母还有伯父,沈眠棠想起几年前,姐姐还未出嫁时,轮着大哥伯父时,不知是动作敷衍还是什么,一向让父亲引以为傲的大哥竟然因为伯父不够虔诚而被斥责,罚跪了一夜祠堂。
此刻,她看着大哥无比真诚地拿着香祈祷着,转眼又看了看父亲,见他眼睛一转不转盯着大哥,一刻也没放过,她感到无比震惊。
轮到她后,她趁着间隙抬眼看向父亲,发现父亲正凝视着前方的牌位,并未看向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祭祀完毕,她又心疼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希弟,今日恐难逃祠堂睡一宿了,看着弟弟清澈的眼神,沈眠棠也是不忍心。
祭祀结束后,所有人来到外间坐下,可沈鸿希却是跪在沈眠棠身侧。
她抬眼看见上首神情严肃的父亲,显然是准备清算到底了。
董水瑶接到沈眠棠求救的眼神,自然心领神会。
“夫君刚回京,不用进宫向皇上禀报吗?”她问道。
“已经呈过折子了,圣上特准回家休养,待伤好再面圣。”沈墨道。
可此话一出,沈鸿欣和沈眠棠不自觉便皱起了眉头。
“按理边关的将军回京,圣上应该会亲自召见才对。”沈鸿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沈眠棠在心里默默点头,害沈府满门抄斩的导火索是不是就是这次事件?
“如今并没什么战事,只是与边关几个小部落发生了点摩擦,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中了埋伏才受伤。”沈墨道。
沈眠棠不能暴露自己是重生之人,只能寄希望于沈鸿欣多问些问题,让她多了解几分。
“那父亲回京,燕赤军由谁指挥?”
沈鸿欣此话一出,沈墨很是欣慰,长子的稳重细致远胜过他。
“由监军史福堂和副将樊芜共同指挥。”沈墨道。
史福堂便是史卿月的父亲,在燕赤军中担任监军多年,也不曾过分为难过父亲,而樊芜更是伯父的心腹,从人选来看,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本以为父亲的心思已经在政事上了,结果他来了个大转弯,“棠棠和鸿希近日干了不少荒唐事,该当何罚?”
话音落,他的视线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
沈眠棠自知逃不过,连忙跪到沈鸿希边上,真诚认错,“父亲,我以后再也不敢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一定小心行事。”
她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墨,让他这个严父突然硬不下心肠。
便将矛头指向沈鸿希,双眼瞪着他,“你呢?”
沈鸿希被父亲的神情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跟着阿姐的话术说了一遍,“我也知错,真的知错,以后一定不去那些地方,我肯定改。”
谁知与沈眠棠得到的结果有些偏差,沈墨吩咐管家,“家法伺候……”
管家去到祠堂的另一个房间取来了皮鞭,沈鸿希看着那跟他手臂一般粗的皮鞭,对伯父更是没了尊敬,因为这皮鞭是伯父制作的,至于是不是准备用来鞭笞他,有待考证,毕竟那时还没有他。
沈墨拿着皮鞭在手里掂了掂,在要打下去那一刻,沈眠棠和董水瑶突然紧紧抱着颤抖的沈鸿希。
“是我没有教好儿子,我愿意代他受罚。”董水瑶声音颤抖,瞧着今日这场景,鸿希一定会被打得一月下不来床,她不忍心,即使说她慈母多败儿。
沈眠棠看着怀里的希弟,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都是她利用陷害的,可她不能说只能替他受罚,“我也有责任,怪我往日总怂恿希弟不干正事。”
沈墨高举的皮鞭慢慢放了下来,“好啊,往日不好好管束他,任由他成为京城的地痞流氓,如今倒是齐心了。”
他虽然腿上有伤,还是一手便将董水瑶拎了起来,推到了一边,剩下沈眠棠死死不放手,就在沈鸿希自己都要放弃时,沈鸿欣站了出来,“父亲,且听我一言。”
此时的沈墨并不太冷静,他转头瞪着他。
“若要说放任希弟学坏,那我这个兄长更是难辞其咎,我愿代希弟承这家法,以后定严加管教。”沈鸿欣道。
说罢他将身穿的长袍脱去上半身,露出里衣,跪在了地上。
此刻不光沈墨大为震惊,其余几人也是难以置信。
董水瑶上前替他将衣服穿上,并劝阻道:“你的心意,你弟弟收到了,你还要上值怎能受伤呢?”
几人在一旁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劝阻的模样烫伤了沈墨的眼睛,拿着皮鞭的手也犹豫起来。
可还是硬了硬心肠,像鹰的眼睛般直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