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执行或计划WSPU行动的繁忙日子里，生活在庄园中的众人也会在晚餐之前回到庄园，大家一起用完了温馨的晚餐，再通过电话和总部中驻守的人进行最后的细节校准和一日总结。这源于大家对于庄园的归属感，也因为伦敦的晚上总是比白天多了几分危险。

    但是今天的马车迟迟没有抵达，Clara对此早有准备，搬了把椅子，等在庄园的大门口。

    当夜色浓郁的几乎看不清路时，远处终于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通过马车中传来的光亮，Clara可以看到里边的人即使在行驶过程中依然贴近交谈着什么。马车停稳后，首先下来的是伊迪丝。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报纸，上边硕大的标题“英国向德国宣战”显眼到Clara不同拿在手上就可以看清。

    1914年8月4日，对于英国来说，属于它的一战战场正式拉开了帷幕。

    伊迪丝将这份因为手中紧张的汗液而已经攥皱的报纸递给了Clara。第一页的内容更清晰的传入了Clara的眼中，那是首相今天下午宣战时的照片——这样的重要新闻，让报社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赶制出了晚间特版的报纸，在天亮前就可以穿遍英国的大街小巷。

    但此时对于WSPU的人来说，战争的开始，将她们原先的布局全部打乱了。

    “讨论出结果了吗？”Clara问到。

    “我们和政府休战，”伊迪丝一边将马车上的另一个人扶下来，一边对Clara说，“没有国家也就没有我们，更谈不上什么投票权。”

    饶是激进如伊迪丝的WSPU成员，都在埃米琳的带领下一致支持暂且放下与政府之间的不和，投入到对外战争的支持中。即使Clara了解过一战期间WSPU成员放下心中的芥蒂，全力支持政府的行为，此时还是被她们毫不犹豫的选择而感到震撼。

    “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紧张，我们不一定有时间往返庄园和伦敦，”伊迪丝带有歉意的看向Clara，但这确实是无法回避的事实，“工厂会延长工作时间，晚上在伦敦休息是最合适的选择。”

    Clara微微愣住，她知道改变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没想到是这样迅速。不过细细想来，最需要她帮助的时期已经过去，当WSPU全力投入到社会生产中时，她确实没有什么从旁协助的必要了。

    “没问题，”Clara回答，“专注前路就好。”

    属于庄园的马车车队陆陆续续进入庄园，停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今天在车队的最后缀着一辆低调的汽车，内饰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属于贵族间流行的装饰风格。

    那辆车刚刚停稳，就打开门走下来一位身着正装的男士，他急匆匆叫住已经转身往回走的Clara，而身旁的其他人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Clara！”

    听到熟悉的声音，Clara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博士。他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来到这里，Clara一点也不意外。

    突如其来的战争同样打乱了他们之间的计划。虽然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约定好的计划，只是两个人都在顺其自然地相处，各自为自己选定的道路而奋斗着，同时互相扶持。但是这样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在眼前的巨变中显然不可能再存在了。作为剑桥大学的一名物理学家，博士会被政府征召到军队相关的研发项目上，而Clara在不用支持WSPU后，暂时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在这几年中应该做些什么。

    博士快步走到Clara的身边，将Clara拉到花园中的一个隐秘角落里。周围被良好打理过的花圃密密麻麻的互相缠绕着，遮挡了其他人的视线。一时间，二人之间的对话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突兀，但是这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

    博士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口袋，那里鼓鼓的显然装着一个盒子样式的东西，但是博士没有断然地把它拿出来。

    “Please…不要在我说的过程中反驳我。”

    Clara隐隐能感觉出博士想要做什么，她专注地凝望着他，没有开口，将现在这个时刻的掌控权交给了博士。

    “这三年多的相处让我对你产生了别样的情感，我无法具体形容出那种感觉，但我知道我早已无法离开你了。

    Clara，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调走，或许就是明天，但最多不会超过这周内。直到战争结束前都无法在来到你身边了。”

    说到这里，博士有些悲观的笑了一下：“如果我不幸没有撑到战争结束，那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这是Clara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她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历史中那些人的命运，可是博士不是其中一员。John Smith作为一个在史书中不会被记载的个体，他个人的未来即使处于既定的宏观历史中，也是未知的。而作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博士，他又是这段历史中的变数。

    他会怎样，他们又会怎样？这一切都被拨不开的迷雾所笼罩。

    “我有自己的私心，Clara，”博士这时才掏出了他准备已久的盒子，缓缓打开，“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个。”

    眼前赫然是一枚戒指，不是什么华丽张扬的款式，而是Clara会喜欢的那种精致风格。Clara把它拿到手里，但博士阻止了她想要戴上的动作。

    “这不是求婚，我不想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约束你的自由。这只是我的一个承诺。”博士从另一侧衣兜里拿出一条项链，示意Clara把戒指穿到项链上。

    “如果我们可以再见面，并且等到了你我的理想实现的那天，希望那个时候你可以接受把它戴在你的手指上。

    但如果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了…它会让你记得我的。”

    博士轻柔的让Clara转过身，将串好的戒指的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再也不想压制自己，从背后抱住了Clara。他环住了Clara的腰，低头靠在她的肩上。

    静谧的夜空下只剩依偎的二人。

    Clara侧过头，在博士的嘴角留下一个轻吻，和他耳语道：“John，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只要你回来正式的和我说，我会愿意的。”

    博士这时才放松了自己。即使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信心，但是在这样前途未卜的时刻，对未来的承诺是奢侈的，而博士不想Clara对此有任何的不满。

    连宇宙都不舍得在这时打扰刚刚许下了诺言的这一对。他们相对着躺在草坪上，微微侧头就可以看到对方。马上就要分别，但他们只是闭着眼睛，享受着彼此在身旁的时间，感受着这个空间的平和。不久以后，这个国家就会充斥着夺人性命的炮火和落不下的灰尘，这个晚上清新自然的空气和象征夏天蓬勃生命力的蝉鸣将再无痕迹。

    他们分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热烈宏大的场面。就只是Clara整理完博士衣服的领口，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说“走吧”。博士亲吻了Clara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汽车。

    庄园的人们早已陷入了熟睡中，无人知晓大门处有两个人背对着向前走。在这个伦敦的郊区，只有天上的星辰见证着二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