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圆迟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疲惫,听得阮衿衿心软,只得放任他去。

    不多时回头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她却根本不敢睡,枕着圆迟的头时不时地打量四周,生怕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冲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万籁俱静,眼皮不停地打着架,累到彻底支撑不住这才睡去。

    等她呼吸逐渐均匀平缓,肩上那人的眼睛缓缓睁开,感受到自头顶滑落的湿润,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袖口随意擦了一把,小心翼翼地给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把人转而靠在自己肩头。

    “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习惯……”

    他低头看着她被缠得紧实的双手,不由得心疼,若不是自己,她本无需经历这样的事情,但一想到她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圆迟便难掩笑意。

    捏了捏她的指尖,再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开口却似想要尝尽禁锢的恶魔低语:

    “若是可以不回去,就把你永远锁在这里,锁在我身边,似乎也不错。”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如此拼命……”

    “衿衿,你说你这样做,我哪里还能再决心放过你?”

    ……

    好在听到他低诉的只有山间的风和绵延的溪水。

    他伸手紧了紧披在阮衿衿身上的袈裟,睁眼到天明。

    阮衿衿是被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吵醒的,眯着眼睛只能看到面前模糊的人群。

    还睡得有些迷糊,只感受到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传来麻木的痛觉,半晌才反应过来到底有何不妥。

    她猛地睁开眼来,面前分明站的是圆路带来的一群和尚,还有……正焦急看着她的向心莲,似想上前,却又踌躇着不敢。

    阮衿衿侧过头,就看见借了肩膀给自己的圆迟,嘴一张一合地正在说些什么。

    完了……

    彻底完了……

    她竟被这么多人瞧见自己和一个外男有肌肤之亲……

    四周所有的声音似乎瞬间消失,阮衿衿找不着自己的耳朵,只能以尴尬僵硬地动作从圆迟身边爬起来,把自己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只恨不得脚下有个地洞能赶紧钻进去。

    她以后可如何见人啊……

    圆迟看了她一眼,也站了起来,捏捏自己发麻的胳膊。

    “昨夜大相国寺有山贼侵扰皆已伏诛,香客禅房有僧众看守,众香客安然无恙,阮家大小姐亦同。”

    “是。”圆路淡然应下。

    向心莲听得这话,朝着阮衿衿悄悄挪了半步,见圆迟并无反应,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上前扶住阮衿衿的胳膊。

    “衿衿没事儿了,咱们回去,安宁还在等你呢!”

    听到安宁的名字,阮衿衿终于回神,她下意识地回头,竟直接对上了圆迟的视线,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任由向心莲带着自己往外走。

    身前还有几个看着很是健硕的僧人领着路。

    “衿衿你胆子也太大了,昨晚找不着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向心莲昨晚真是有些吓着了,生怕阮衿衿真出什么意外,到时自己没法跟圆迟交代。

    阮衿衿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你们其实都认识对吗?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昨晚脱险之后,脑子里就忍不住一直去想自上山之后,自己见到的人,听到的事儿。

    方才再看见向心莲和圆路都出现在溪边,甚至还跟着这样多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向心莲从一开始就是圆迟的安排,圆路只怕也是他安排过来的,越是靠近真相,就越是能够联想,如今看来寺中那些和尚个顶个的魁梧,哪里像和尚,倒更像是曾在话本子里见过的兵痞子。

    本觉得圆迟是体贴才为自己尽力做到这个程度,可越是细思,阮衿衿便越觉得他的势力和能力已经远超自己的想象,这些安排对他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而他真正想要的“复仇”,说不定真的能……

    “我……对不起衿衿,我并非故意想要满你……”

    向心莲很是犹豫,这几日接触下来,她是真有了想同阮衿衿结交的心思,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敢同阮衿衿坦白。

    毕竟从一开始就在骗你的朋友……被戳穿后又怎么还能轻易获取信任呢?

    阮衿衿此刻有种有气儿没处撒的无力感,他们把她哄得团团转的行为虽是好意也并无伤害,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难道真的就只有这一种处理方式吗?

    “罢了……这也并非你本意……”

    她说着原谅的话,可向心莲却分明觉得她们之间,本还有些亲近的关系依然崩塌。

    一路沉默。

    安宁见自家小姐被勉强算是安然无恙送回来的时候,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放下,只是回到禅房,拆开那些缠得奇怪的布条,看到手心满满的伤口,她还是忍不住地掉眼泪。

    “小姐,奴婢往后再也不能同意让你一个人出去了!你瞧瞧又是遇上刺客,又是一夜未归,还弄得一手的伤回来……”

    安宁越说哭得越凶,自家小姐从小到大,除了装哑那事儿,哪里还受过什么苦?

    阮衿衿的手被安宁拉着拽不出来,软了眉眼想要逗她笑:

    “知道了知道了,安宁嬷嬷,往后我一定都带上你好不好?”

    安宁听得这称呼破题而笑,再憋不起火气,只能无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小姐你最好说话算话。”

    ……

    寺中闹了这么大的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为了保证香客们的安全,只得派人将人全都送下了山。

    阮衿衿也不例外。

    只是临行前圆迟请她又去了一趟惊蛰堂。

    安宁跟在后头还想往里进,却被门口看守的和尚拦下。

    “安宁,在外面等我一会儿。”阮衿衿无奈。

    好在圆迟并没有关门,安宁只能眼看着两人进了屋,在圆迟身后默默冲他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这样看重这个破和尚!

    她盯着气鼓鼓地脸在外头来回踱步,是不是往里头看上一眼,绕得看门的两个和尚都不免有些头晕。

    屋里圆迟主动给阮衿衿倒了茶,一如在阮家的小佛堂时那般。

    “本想让你留下一直陪我,但现在看来,你还是离我远些才更安全。”

    圆迟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藏着一丝试探,阮衿衿接过那盏茶端在手里没喝。

    “你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往后是不是只会更加危险?”

    圆迟眸光微闪,他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敏锐了,但每次还是会想要在心里感叹。

    “他们还在试探,没有十足的证据,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阮衿衿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只是眼神时不时地瞟过圆迟。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在我这里,你无需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笑着,眼中闪烁着本该昨夜出现的星芒,看得阮衿衿晃了神,几乎要被拽进他的漩涡里。

    “你可有想过……不要那个位置了,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这话刚问出口,阮衿衿就觉得落在自己头顶的灼热视线变成了悬着的利刃,若是自己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怕是要落下来了。那双方才还带着些笑意的眼睛,此时如同深陷黑暗的风暴,再靠近一点,就会拥有将一切撕碎的力量。

    阮衿衿只觉得周围流动的风和呼吸都瞬间凝结,伴着风暴到来的还有刺骨的寒冰,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半晌,圆迟放在桌面下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佛珠手串,手背上蹦出青筋,直接也更加明显,他努力压抑住自己露出太过可怕冷漠的表情。

    “现在出发回阮家吧,事成之后我自会去寻你。”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阮衿衿却明白他逃避问题的意思。

    他不会……

    面前咽了咽口水,这才叫她再开口的声音没有那么生涩:

    “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阮衿衿放下茶盏,里头的茶水未动半分,她没敢回头,走到门口抓住安宁的手,屏着一口气匆匆向外走,饶是安宁叫了她几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咚,咚咚咚——咚咚——”

    倩丽的背影刚走出在惊蛰堂,就从里头传来的什么东西撞落的声音,甚至来回反复,直至人彻底消失在院外,那声音才完全停下。

    圆迟捏着手中仅剩两颗佛珠的手串,眼中的阴鸷渐渐浮了上来,眼尾微翘并非妖冶而是凌厉。

    脚边全是散落的佛珠和被碾碎的齑粉,有些跑得更远的已不见踪影。

    “绝不可能……”

    他咬着牙,声音如地狱攀上来的恶鬼,誓要将一切都堙灭的气场,回答了那个被遗留下来的问题,却也只敢在阮衿衿不在时才能作答。

    那个自小便被哄得很好的小姑娘,实在不适合见到他的这一面。

    他不能将人吓跑。

    ……

    “小姐,怎的这样慌张?”

    安宁方才被一把抓住时,就已经感受到阮衿衿冰凉的手,那一瞬间的触感,叫安宁以为自己摸着了冬日里制的冰块。

    “回家,我们回家。”

    “那……圆迟大师那边?”

    “他,他会照顾好他自己的。”

    阮衿衿越发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人,她也很难完全理解他心中的血海深仇。

    她从未真正经历过这些,最深的恨也不过是姨母多年来蛇蝎般的打压,和自己无法和普通孩子一般长大的怨。

    一步步剖见圆迟的内心,她就越是害怕,她不是怕圆迟,也不是怕圆迟展现出来的仇恨。

    可是害怕什么……现在的她就连自己也寻不到答案。

    眼看着阮衿衿收拾好东西就要下山,圆迟远远地看着她四处张望的模样,默了默,冲身后的人吩咐道:

    “安排好暗中保护的人,特别是到了阮家之后。她若出了事,我拿你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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