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狼

    赵归宁跟着侍卫在密林中疾行,腐叶被踩得簌簌作响,不多时,便望见前方空地上的乱象。周横正被四只恶狼围在中央,刀光与狼影绞成一团。

    那片空地不过丈许见方,周横背抵着一棵老树,长刀翻飞间,已有三只狼倒在血泊里,喉头的呜咽声渐渐微弱。剩下的四匹狼显然被血腥味激得更凶,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涎水顺着獠牙滴落,时不时弓起身子作势欲扑。

    周横肩头已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浸透了玄色劲装,顺着手臂滴落在刀柄上,握刀的手却稳如磐石。赵归宁见状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一人独斗七狼,能活着已是万幸。

    似是感应到什么,周横猛地抬眼,正对上翻身下马的赵归宁。

    看清来人,他瞳孔骤然一缩,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她怎么会来?这等凶险之地,她一个弱女子…… 喉间发紧,脱口而出的吼声里裹着惊怒:“夫人!快走!”

    赵归宁在不算近的地方站定,她本就没打算太靠前,毕竟她身上没什么功夫,如果贸然靠近被狼群发现,也只是枉送了性命。

    她没说话,只是径直拉开手中的弓箭当做回答。刚才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活要见他,若周横死了她背也要把他的尸体背回去。

    可眼下情形棘手,她面所对是一群活狼,狼虽无人类诡诈,却胜在动作迅猛如电,又正与周横缠斗,狼身与人影瞬息变换。她这一箭若是偏了毫厘,射中的不是狼,便是他,那就是亲手将他葬送在狼口。

    她强制自己赶紧冷静下来,想着一会儿绝对不能被狼群伤到,成为周横的累赘。她迅速地扫向四周,心里想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飞快扫过四周,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三丈外那棵老槐树上。树干粗壮,近丈高处有两道枝桠交错,恰好能容一人立足。

    事不宜迟,赵归宁也顾不上仪态,撸起袖子便拽住粗壮的枝桠往上攀。

    旁边的侍卫看得目瞪口呆,这将军夫人不是金陵的大家闺秀吗,怎么还会爬树?

    赵归宁许久未爬,手生了不少。指尖刚触到高处枝桠,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往下坠了半尺!她心尖骤紧,死死攥住树干,指节勒得发白。胳膊肘撞上粗糙的树皮,皮被蹭掉一大块,血珠立刻涌了出来,火烧似的疼。

    好不容易在树杈上稳住身形,赵归宁重新张弓搭箭,目光如隼般锁定树下的狼。

    周横再一抬头,见她竟然上了树,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怎么如此大胆!若摔下来怎么办!他很想奔过去接住她,只是这几匹畜生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缠着他,稍有不慎就要被咬上一口。心头火与担忧交织,周横反手一刀劈得更狠。

    “嗬!” 他低喝一声,长刀带着千钧之力劈下,正中最近那匹狼的脊背。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前腿一软,动作顿时迟滞。

    就是这一瞬!赵归宁在树杈上屏住呼吸,拉满的弓弦骤然松开,羽箭如一道黑闪电破空而去,“噗” 地一声,精准钉入狼的左眼,直贯颅腔!

    那狼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树下的侍卫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刀差点脱手。

    周横也愣住了,刀锋上的血珠滴落,他望着树上稳稳持弓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难以言喻的震动。他从未想过,赵归宁这般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准头和杀伤力。

    余下的三头狼见同伴接连毙命,绿瞳里翻涌着血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三角耳警惕地扇动,很快锁定了树杈上的赵归宁。

    四目相对的刹那,赵归宁心头一沉,不好!

    果然,两头狼猛地调转方向,箭一般朝槐树扑来。前爪在树干上疯狂抓挠,木屑飞溅,却怎么也攀不上。狼性本就执拗,当即换了法子,后腿蹬地,用硕壮的身躯狠狠撞向树干!

    那槐树虽有两人合抱之粗,经不住这般蛮力冲撞,树身猛地一颤,朽叶簌簌往下掉。赵归宁死死抱住横枝,指节嵌进粗糙的树皮里,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脚下的枝桠晃得越来越凶,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颠,若是摔下去…… 那两头狼正仰头盯着她,涎水顺着獠牙滴落,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块待食的肉。

    周横在树下看得睚眦欲裂,喉间滚出一声怒喝,分神的刹那,左侧的狼已如一道灰影扑来,利齿狠狠咬进他的左臂!

    “呃!” 剧痛钻心,周横却没哼一声,右手长刀反手便刺,直没狼腹。那狼吃痛松口,嘴里却扯下着一块带血的皮肉。吃了肉的狼,两眼冒着精光,明明不是人脸却轻而易举看出贪婪之色。

    树杈上的赵归宁余光瞥见周横捂着左臂踉跄了半步,血从指缝里汩汩往外冒,心头瞬间被怒意和疼惜填满。她死死盯着那匹伤了周横的狼,指腹将弓弦勒得更紧。

    好在撞树的两头狼力道渐缓,许是撞得久了,呼吸都粗重起来。

    就是此刻!赵归宁深吸一口气,借着树身摇晃的间隙稳住身形,抽箭、搭弓、拉满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她瞅准周横身侧那狼抬首的瞬间,猛地松弦!

    羽箭破空,正穿狼颈!

    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狼身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这声哀嚎彻底激怒了树下的两头狼。它们猛地回头,见又一同伴毙命,顿时红了眼,疯了似的再次撞向槐树!

    “轰隆 ——”

    树身剧烈倾斜,赵归宁再也抓不住,身子失去中心摇晃起来。

    “夫人!” 周横目眦欲裂,不顾左臂剧痛,疯了般朝树下扑来。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果然吸引住了狼。两头狼放弃撞树,涎水横流地奔着周横而去,一前一后,竟是要夹击!

    狼速快如闪电,此刻搭箭已来不及。赵归宁看清周横腹背受敌的险境,心一横,纵身一跃!

    “砰!”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震得她眼前发黑,喉头一阵腥甜。不过眼下她顾不上痛,连滚带爬地起身,瞥见旁边侍卫掉在地上的长刀,一把抄起。

    此时周横已一刀捅进正面那狼的腹内,却来不及回身。身后的狼正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后颈咬去!

    “将军!”

    “夫君!”

    赵归宁的惊叫声里,人已如离弦之箭扑过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举刀,借着冲势狠狠劈下!

    “噗嗤!”

    长刀没入狼的后心,滚烫的狼血瞬间溅了她满脸。她定定地站着,看着那狼抽搐着瘫软在地,身体才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 杀了狼?

    抬手一抹脸,满手都是黏腻的血,浓重的腥气直冲鼻腔。方才刀入狼身的触感、狼血喷溅的温热…… 一幕幕在眼前炸开,赵归宁再也忍不住,转身扶着树干哇哇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连酸水都吐尽了。

    恍惚间,一双带着血腥气却异常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周横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安抚的暖意:“没事了,夫人,都过去了。”

    他扳过她的肩,额角的血顺着下颌线滑落,眼底却亮得惊人,有后怕,更有难以掩饰的欣慰:“是夫人救了我。”

    赵归宁望着他左臂的衣服已被血浸透,方才强压的恐惧、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股脑涌上来,她再也撑不住,“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混着脸上的狼血,糊得满脸都是。

    ……

    稍稍整理衣衫后,两人共乘一马和侍卫并排而行。

    赵归宁靠在周横怀里,缓过神后,理智渐渐回笼,她看向身侧的侍卫,声音还有些发颤:“御林军为何迟迟不到?”

    侍卫脸色发白,脸色发白。一边是得了命令,但另一边,若之前不是周将军让他先离开,自己恐怕已经葬送在狼腹了。纠结片刻,终究是良心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因为今日御林军得了王公子的命令,不得及时出手相救。”

    王公子自然就是王珩。

    赵归宁心头一寒,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冷霜。周横拍了拍侍卫的肩,沉声道:“多谢告知,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你。”

    再次出现在围猎场时,所有人都惊住了。周横一身血,尤其是左臂极为严重。赵归宁虽未重伤,脸上却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污,裙摆也划破了好几处,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王皇后见状忙起身,脸上堆着关切:“快!传太医!先扶周将军和夫人去营帐诊治!”

    赵归宁被侍女簇拥着往外走,经过王珩身边时,两人脚步微顿。

    王珩望着她,脸上竟漾开一抹温和的笑,还朝她微微躬身行礼。赵归宁直视着他,眸光冷得像冬日寒潭,片刻后,转身离去。

    ……

    宴席散后,王家营帐内。

    王珩斜倚在榻上,怀里搂着个娇俏的美人,指尖把玩着她耳坠上的珍珠。

    美人娇声道:“公子,今日没能…… 倒是可惜了。不过往后日子长,总有机会收拾周横的。”

    王城笑了笑,并不在意。今天围场之事,正是他策划的。他提前捉了七八只狼,还将它们关起来饿了三天。又特意派人去告诉周横这次的猎物中,有非常适合做女子披风的雪狐。待周横被引诱至此,便将狼放出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周横竟然如此命大,侥幸从狼窝逃了出来。王珩捏紧美人的下巴,语气轻缓却带着狠戾:“我不急,人啊,有了心爱之人,就有了弱点。他今日能为赵归宁寻雪狐,他日…… 自然也能为她,心甘情愿地走进我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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