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命悬一线完成任务

    她的头发从被子边缘伸进我的被窝,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头发,能从脚裹到下巴,还在试图向上延伸。

    我有预感,要是任由它包住口鼻,我一定会活活憋死。

    头顶那个女人还在盯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睁眼后的下一步动作。

    我头皮发麻,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小幅度的往一侧偏了偏头。

    可躲得开女鬼,躲不开那些摇晃的人体风铃。

    几双鞋子在我的余光中晃来晃去,脚尖指着地面,鞋底还有泥。

    我强行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不停默念我是个强大的女人,然后一点点将缠绕的头发拨下去,还摸出枕头下的匕首,遇到缠得紧的直接割开。

    这些诡异的头发像是从冰天雪地里扒出来的铁丝,冷到让我有种碰一下就会把手割破的感觉,还带着锈味。

    我每动一下都提心吊胆,胃里止不住的恶心,但整个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那女鬼任由我从头发中脱困。

    她就看着我,从头到尾没眨过一次眼。

    我努力忽略聒噪如打鼓般的心跳,从床上下来,还险些摔倒,磕磕碰碰地挪到门口,推开门就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

    院子里这几间屋子都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呼喊声回荡。

    我先往房知弗的屋子跑。

    妈的!他不是说在他身边就没有万一的吗?!鬼找上门了他都没发现!

    “房知弗!房知弗!房——”

    空荡的屋子里惊起一层灰尘,我跑到床前掀起被子。

    床上空无一人,褥子铺得平整,甚至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没有人,没有人……

    这怎么可能!!!

    我能撑到现在,就是一直告诉自己找到房知弗就没事了,可他为什么会不在!

    是不在了……还是消失了?

    难道这女鬼厉害到连他都能……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摆动四肢,跑进奉弥的屋子。

    看到奉弥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我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险些掉下眼泪。

    还好奉弥在。

    被汗打湿的衣衫冰冷地贴在身上,我小声地叫奉弥,但他始终没有睁眼,睡得很死。

    软下来的身体又渐渐僵硬,我踉跄了一下才站起来,缓慢走到奉弥身边。

    “奉弥……”

    有什么东西顺着床沿流到了我的脚上,我恍惚了一阵才低下头。

    鞋上、裙摆上。

    我的听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归,终于让我听清屋子里的声音。

    那是许多水龙头拧到刚能流下水柱时叠加在一起的水声。

    奉弥的床宛如水帘,血汇成一股一股,从床边往下滴落。

    我抖着手拉开被子,只见他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纵横交错,血几乎流干。

    这时候,正屋的方向传来几道“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从空中投下了几个重物。

    我立马想起了那些吊在屋顶上的人。

    更恐怖的是,在这之后,笨重混乱的脚步声响起,踩在石板地上向我靠近。

    我握了一下奉弥冰冷的手,想要跑出去,却看到窗户被打开,一排惨白的死人脸伸了进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汗毛倒立,往后挪步,他们也抻着脖子,上半身几乎都伸进屋内,举起手要够我。

    我一直后退,那十几只手却离我越来越近,有只甚至勾到了我的袖子。

    那坚硬的指甲从我的衣袖上划过,衣袖下的皮.肉像是被铁钩挂了一道,火烧火燎的疼。

    这间屋子不过七八十平左右,我退了这么久,为何后背还没碰到墙角?

    我狠狠哆嗦了一下,没有回头的勇气。

    老实说,我不光怀疑自己的勇气,还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不仅保留了智慧,还保留了好奇。

    我的头没有动,或许也僵硬得动不了,只能支配着眼珠往下看。

    看清原因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快要死了,被吓死的。

    我穿着红鞋原地踏步,紧贴着一双赤裸的脚。

    红鞋每次抬起落下都紧贴她的脚尖。

    身后飘着阴冷的腥气,不用回头我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这种刺激无法形容,我咬紧了牙,可后背剧烈的抖动压根控制不住,还是让她知道,我发现了她。

    女鬼抬起手,越过我的肩,两只枯瘦的手上盘织着萎缩的青筋,向我的脖子收拢!

    躲都躲不开!

    可在她碰到我的一瞬间,空间突然扭曲成一圈圈圆晕,连同这女鬼的身体,她呆滞的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怨恨和不敢,发出凄厉的尖叫。

    这尖叫威力十分强大,我的五脏六腑如遭重击,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晕眩之感持续了很久很久,散去后,我的眼才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虚弱地躺在床上,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灯,亮如白昼。

    我的头一阵阵钻心的疼,听见房知弗问“药熬好了吗”。

    然后是奉弥和气地回答,“好了。”

    我被扶了起来一勺勺喂着药,喝药的间隙还喃喃,“有鬼……”

    身后扶着我的人轻声道:“已经赶跑了。”

    我反应过来什么,蹭地一下子,像道闪电缩到床的那头,不敢看奉弥,闭着眼道:“你……你也变鬼了!!!”

    “啊?”奉弥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我吗?”

    房知弗坐到我身旁,他掌心很热,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身体还沉浸在恐惧里,本能地想躲,他只好用了些力。

    “周妧,你看着我。”

    他板正我的身子,他的情绪看起来也不太好,嘴角绷着,眉心微蹙,见我的眼珠终于不再乱晃而是定格到他脸上,房知弗脸上的沉色才有所松动,他和我对视上,用不容怀疑的语气说:“刚刚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头很晕,一想到刚刚我跑进他睡的房间找不到他人,我就觉得现在这个凭空出现的房知弗是假的。

    我推搡他,脑海里想的全是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房知弗对奉弥说,“把你素日里杀人用的兵器拿过来,刀剑之类的。”

    奉弥连为什么都没问,转头就去找。

    他走后,房知弗拭去周妧唇角溅的血,抱住她道:“对不起……”

    他没想到,因为他的轻敌,差点害周妧送命。

    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奉弥。

    他杀人无数,领到任务就要行动,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月黑风高时人的警惕最低,反而容易得手。

    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他常年徘徊在生死之间,敏感程度绝非一般人能比。

    杀手这个行业也是要看命的,大多数人都没好下场,没杀几个人就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的也有大把。

    这其中有许多不可言说之处,玄之又玄。

    奉弥八字够硬,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父母,北地寒冷,多少壮年奴隶都活不过冬天,他从泥里滚过春秋,与牲畜为伍,愣是自己把自己拉扯大。

    胆子够大,命够硬,二者缺一不可。

    所以,哪怕他竟干些晦气的勾当,前脚割了人头,后脚钻林子里就睡了,血淋淋的刀随手一搁,细看上面还有黄白碎肉,但他就是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那些东西与他保持了比较好的界限,互不侵犯,轻易不敢主动招惹他。

    没见过是一回事,能感知到是另外一回事。

    有时候和他同行的杀手会撞邪,眼睛往上翻得几乎只剩眼白,叽里咕噜的就开始胡言乱语。

    情况好的话,等人嘎嘣晕过去再起来就没事了,情况不好的话,就是暴毙而亡。

    诡异的场面经历得多了,人是会有肌肉记忆的。

    况且那股阴冷的死气又很特别。

    对于奉弥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来说,一个杀手能活多久,取决于他能把自己的身体炼化到什么程度,肌肉记忆在危急关头可是保命的王牌。

    所以那个邪物一来他就被惊醒了。

    可他到底缺少与这种东西正面对抗的经验,他直奔周妧屋子而去,却发现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浑身颤抖,眼睛瞪大看着屋顶,已然失去神智。

    他试了几个听说来的驱邪土法子,抓了一把盐和米撒在角落这种藏阴的地方。

    一点也不意外,一点用也没有。

    而周妧的情况还在变糟,出气多过了进气。

    奉弥这才想起房知弗,刚叫了第一声,人就跑了进来,显然,他也发现了异样。

    房知弗立刻割破中指在周妧额头画了个咒纹,唤回她离体的魂魄。

    周妧终于合上了眼,抖动着猛吸了一口气。

    在她魂魄归体的这个过程,房知弗用带血的那只手结了个印,恶鬼的幻境顿时显现了出来,就这么毫无心理准备的看见了飘起来的女鬼,奉弥被吓得爆了粗,“我操!”

    房知弗眯了眯比恶鬼厉色更甚的眸子,掏出一张符,他手一挥,符便开始燃烧。

    女鬼痛苦地凄厉一叫,化作道流影贴在墙上溜走了。

    奉弥看不懂,只一味激动,“她死了吗?”

    房知弗瞟了他一眼,“没有。”

    奉弥嗤笑了声,想趁机挖苦他几句,但看到周妧,他散漫的神情变得凝重,“那你还傻站着看什么,赶紧救周妧啊!”

    房知弗道:“我屋里有几味药,你赶紧熬好了端过来。”

    今晚发生的事在他脑海中盘旋,每个画面拎出来都是那么的清晰,自责像是泡发的面团塞入胸口,以至于他没看到周妧逐渐清明的双眼,直到手上一空,剩下的药被她接过去一饮而尽。

    我道:“谢谢。”

    这声谢没有掺假,这声谢却比一个巴掌更令房知弗难堪,“……谢什么?”

    我斜眼看他,“你也知道没什么好谢的啊。”

    房知弗,“……”

    我又道:“看你今晚好像受得刺激比较大,开个玩笑而已。”

    房知弗,“……”

    “我回去好好想想那女鬼的应对之法,确保下次万无一失。”他声音像一吹就散的沙,“……让奉弥留在这儿守着你吧。”

    我打了个激灵,“她还要来吗?”

    房知弗一顿,对她扬起一个很淡的笑,这笑是为了安抚,并没有多少喜悦,“不会了。”

    “但我怕万一。”

    他起身,我却抓住了他垂在身畔的手,中指上还有一道比较深的口子,凝血就缓慢了些。

    “房知弗,我没有真的怪你。”

    他沉默了一瞬,微微低头看我和他相接的手,半张脸被发遮住,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尽是温柔无害。

    “我知道。”

    房知弗已经出手,虽然没能彻底除掉女鬼,但也重伤了她,后半夜又有奉弥守着,自然平安无事。

    翌日天刚亮,房知弗便进来找我,见奉弥弓身睡在屋里的小榻上,小腿还戳出来一截,他暗自松口气。

    饶是无事发生,我也睡得极不踏实,听到脚步声就醒了。

    奉弥也听到了声音,但他背过了身继续睡。

    房知弗见我睁开眼,就问道:“昨晚的女鬼,你见过她吗?”

    奉弥跟我提到过风伯从鹿山回来没多久就惨死在屋里,再加上我进过那个屋子后也被女鬼盯上。

    在风伯之前,那间屋子里从来都没有死过人,所以不可能是屋子的问题。

    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人身上。

    巧的是风伯死后,屋子里也陆陆续续进出过不少人,可出事的全是几个月前参与鹿山任务的人员。

    能把他们关联起来并且和我有深仇大恨的,奉弥和我都认为,这鬼一定是冬生。

    除了她,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怨气。

    从昨晚的幻境中抽离,女鬼的那张脸像是藏在了毛玻璃后,仅凭我绞尽脑汁也无法拼凑出她的五官。

    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我见过的冬生的脸。

    如果不是冬生,还有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跑进一个有能威胁到她存在的人的院子里,只为杀了我?

    我将我的疑虑告诉了房知弗。

    他沉吟了几秒,道:“从当初她留在风伯屋子的痕迹看,她不算很强大,我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也是觉得天地间万事万物都要受法则约束,她不可能在短时期成为个有威胁的存在,可昨夜能在我跟前差点要了你的命,就说明她的实力已有极大的增长。”

    不可能变强,但是变强了?

    果然隔行如隔山。

    我不明白其中关窍,竖着耳朵偷听的奉弥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

    房知弗欲言又止,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叹了口气,道:“我怀疑有人在暗中饲养她。”

    卧槽?!!!

    我天灵盖上一阵酥麻,头皮都快要炸掉,“谁这么有毛病啊!”

    “这事复杂了。”奉弥翻身而起,声音严肃,“你们应该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死在这邪祟手中。”

    “就是逆军首领博敦的爱人。”

    我:“博敦?可是冬生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也没关系啊。”

    奉弥冷峻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意外,但这意外不像是因为知道女鬼杀了个鹿山事件的不相关人,像是终于注意到某件事的不寻常之处,意外之下还有更深重的震惊。

    “看来,是时候去见博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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