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明媚,燕东广疲惫地来到暗厂,监督八角侍卫搬运从西澜各处收纳的财物。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回来两三日了,如今慕容天仞和风宴臣死了,再也无人跟魏陵州抢西澜王的位置。
为了重建西澜城,魏陵州忙得脱不开身,燕东广也闲不下来,刚来到仓库,就看到褚兰追着赵云朵玩。
燕东广拦住褚兰,将她高高抱起:“朵儿为何要追着你?”
褚兰说:“兰儿要我的九浅一深,可是朗缨姐姐不许兰儿玩,说小孩子不能玩那个东西。”
想到九浅一深的由来,燕东广顿时胆战心惊,他正想教训两句,紧接着,一个粉色狐裘的少女迎面走来。
燕东广没好气道:“你怎么回来了?”
朗缨微起仰头:“让你失望了。”
燕东广:“既然回来,就要做好分内之事,清楚自己该效忠的是谁。”
朗缨:“我不想回来的,是魏陵州离不开我。他找了一个跟风宴臣一模一样的人,还让他自称六皇子萧寅臣,宣称主动归顺魏陵州,并推崇他做西澜王。而魏陵州绝不会满足于此,他的目的,是做整个夏清的王。”
“那又如何?”燕东广说,“陵州想做皇帝,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他。”
燕东广从褚兰手里拿过一包“九浅一深”,说:“说起这事,我倒是想问问,这药是出自你手吧?”
朗缨瞥了一眼,淡笑道:“你怎么确定,这药是我的杰作?”
“梦魇堂不乏各种催.情之物,你跟在风宴臣身边那么久,他淫.乱成那个样子,你还能片叶不沾身?创造出这种污秽之物,不是你们的专长吗?”
燕东广的脸冷下来,“萧驭之登基前夕,曾承诺与阿浅洞房花烛,玄门司的弟兄看到大皇子那晚从宫里带走的喜酒,是莲贵妃殿中宫女调配的,后来祁先告诉我,那酒里被下了九浅一深,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风宴臣已经死了,你少给他扣帽子!”朗缨说,“想知道什么,我今日就告诉你。”
“九浅一深本来就是萧驭之的东西,当年他将自己宫里的人波给了风宴臣用,我们还以为他是好心,结果那些宫人偷偷将九浅一深下在我哥的饮食里,虽然他的武功在短期内飞速提升,然而却染上了喝花酒的习惯,渐渐的,他为了继续习武,只能定时服用九浅一深,这毒药害得失去童子身,让他离开那些女人就活不了,最后身体越来越差,直到后来,他要死了……”
朗缨眼圈微红,嗤笑一声:“没错。萧驭之就是这么坏,风宴臣是他的手足,从来没想过和他争夺皇位,只是因为武功高,就要被他这样陷害!”
这时,八角侍卫递过来一块木盒。
燕东广捻起一朵晒干的淡蓝花,无奈地笑道:“居然想用风凝花治疗眼疾,哪个缺心眼医生出的主意,也只有风宴臣会信。丢了吧。”
紧接着,下属横冲直撞闯进来,“指挥使,那几个新来的暗卫,他们在欺负云姑娘。”
自从魏陵州回千蛊门,云思浅就被关在暗厂地牢,新来的暗卫不清楚她的身份,以为她是个没有官位的平民,整天想方设法让她难堪。
暗厂有严格的筛选机制,这要换成以前,这些暗卫活不过三个月,如今魏陵州是西澜百姓托举的西澜王,不能制造无端杀戮,反而这些人开始猖狂。
燕东广赶去地牢,正撞见几个暗卫在吃食上刁难云思浅,急忙训斥一顿,罚他们刷马桶。平息过后,让随从去门外守着,他打开门锁。
“那天人多,陵州要维持体面,不是真的想关你。”燕东广把她放出来,“你哄哄他,就不生气了。”
云思浅没有半句客套,正要走,被燕东广叫住。
“阿浅。”
“……”
“你真的要为了萧驭之,背叛陵州吗?”
云思浅回头,淡淡回应:“你听好,在这世上,我的主上只有一人,就是魏陵州。”
说完,她抽出腰带,缚住双眼,转身离去。
云思浅从暗厂正门走出去,路过仓库,看到逐林卫正在处理萨旦教的脏东西。
那些歪理邪说的经书全部烧毁,还有些黑祭师平时用的腌臜货,丢进焚炉里烧得乌烟瘴气。
暗卫捂着鼻子,嘴里骂骂咧咧:“萨旦教尽是这些垃圾东西,也不知道这种污秽的邪教怎么传到西澜的,这要是几百年前的夏清,哪里容得了这些!”
“还不是先帝无能,当年西澜是属于夏清版图的,根本不是附属国,西澜饥荒那些年,中央拨款层层被吞,老百姓吃草根树皮,就这样,那些西澜贵族和朝中官员还在搜刮物资!正因为这样,才让那些湿箥国的祭师钻了空子!!”
另一个暗卫越说越来气,往地下啐了一口:“那慕容天仞还想做西澜王,呸,他配吗?!”
他们吵得正欢,忽然被一阵鞭响打破,暗卫顿时肃静,仓库里鸦雀无声。
朗缨手握鞭樽,面容严肃:“这些萨旦教的脏东西,赶紧处理掉,再让我看到有墨迹,明日就不用来了。”
话音一落,暗卫们瞬间矮了半截。
云思浅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听说朗缨昨晚就回来了,今早就来了仓库。即使昨日还在安葬,第二天依旧风轻云淡。
突然,一个身材消瘦,行动迟缓的暗卫引起了云思浅的注意。
近日新人很多,仓库这一群她有一半都不认识,而这个暗卫,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熟悉感。从身形上看,哪怕她再模仿,也逃不过云思浅的眼睛。
云思浅并不妄动,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暗卫,忽然朗缨一鞭子抽过来,暗卫手里的货物散落一地。
云思浅一怔,虽然有料到宣影会偷偷混进来做暗卫,可她方才慌乱的模样,显然于往日的冷静从容判若两人。
只见宣影怀里抱着一件衣裳,身上的暗卫服已经被抽开了五六道。
朗缨心情差到极点,发泄完将鞭子一丢,“来人,把她手里的衣裳丢了。”
宣影反应激烈,“不要动我,这是我姐姐被黑祭师杀害的那天,她穿的衣裳!”
朗缨:“人死不能复生,净整些没用的。”随即她一个眼神,让暗卫动手。
“住手。”云思浅走出来,“放开她。”
看清来者何人,朗缨缓缓放下鞭子。
云思浅:“一件衣裳而已,何必大动干戈?”
朗缨愣了半响,视线移开:“你已经不是指挥使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吧。”
她双眼被缚,朗缨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云思浅唇角微勾,开口道:“有没有,也不是你说的算。等你当上指挥使的那天,再来评判我的行为方式。”
朗缨沉默许久,没再与她多言。
宣影收走了姐姐的衣服,宛如一只负伤的小兽,对谁都防备,云思浅跟在她身后,只见一封信从衣裳里掉出来。
云思浅躬身去捡,被宣影推开,一把夺走:“这是我姐姐的东西!”
云思浅:“……”
她只是想看看,并不想真的捡走。
四下无人,宣影也不装了,扯掉云思浅的缚眼布,说:“你这个叛徒!”
云思浅知道她是在为北部的事抱怨,微微一笑:“我不是叛徒,你要体谅我。风宴臣说要用那朵花治好我的眼睛,我总不能一辈子当个瞎子吧,你看现在,你的头发乱不乱,我看一眼便知。”
宣影将信揣好,道:“你信了那鬼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山上,还把黑河给引来,傅铭将军在那里埋伏了人,因为一场雪崩,全部搞砸了。”
云思浅摇了摇头:“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还有,用不着教训我,这里是西澜城,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宣影冷笑:“好啊,既然我说话没有份量,那我给你找个有份量的。明日傍晚就在这里,敢不敢跟我见一个人。”
云思浅:“没问题,只要魏陵州不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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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思浅在蛊师殿外等了两个时辰,他知道魏陵州回来了,也知道没有他的命令,燕东广不会轻易放自己出来。
她等啊等,还是没有等到魏陵州消气。
无奈,她只能主动推开门。
谁知入殿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切令她目瞪口呆,看到魏陵州阖眸打坐,掌中是那块假的赋阳令。
云思浅缚好眼,随即扑上去,从他手里抢过金菱形牌,“不许练!”
突如其来的冲击,打断了男人的心术,看着云思浅双眼缚住,单手紧紧握着赋阳令,身子蜷缩,看起来非常怕他。
魏陵州哂笑,一只手伸过去。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沉稳又令人心悸。
感觉到魏陵州高高站在那里,缓缓半蹲,摩挲着她的下颌。
“云思浅,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若不是因为……”
他迟疑片刻,随即放开她,手指骨捏得嘎吱响,“本王真想杀了你。”
云思浅抱着假的赋阳令,就是不许他碰,她面无表情地嘴硬:“你杀啊,只要你别练它。”
魏陵州腾地一下站起来,心口堵塞得不行,“那你告诉本王,为何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