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未开口,宣影先跪下:“皇上,依宣影之见,还是给阿浅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萧驭之:“那你说,该怎么做?”
宣影:“阿浅曾与我一同潜入天仞宗,对于慕容天仞安置的一切,我们非常熟悉,眼下需要人手,无论如何,阿浅舍命为您窃取赋阳令,这件事不可否认。如今魏陵州打算收编天仞宗,天仞宗仓库里有许多西澜瑰宝,那些金库、武器库还有粮仓,魏陵州的人找不全的,但我们可以。既然终有一战,为何不替我们的将士们谋些好处?”
傅铭还想反驳几句,眼看就要拔刀架她脖子上,被萧驭之抬手阻止了。这一幕,云思浅看在眼里,眸光忽明忽暗,拳头下意识攥紧。
只见,萧驭之走到跟前,“你怎么想的?”
云思浅跪正身体,信誓旦旦说:“只要陛下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愿效犬马之劳。”
她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仿佛正在执行任务的暗卫,本能驱使她做出何种反应,一切只为了与接下来的计划环环相扣。
保住命后,萧驭之让傅铭和宣影都退下,他想单独与云思浅谈话。
云思浅始终跪着,像是在等待审判。
也许权力是把看不见的刀,夺权之路自古以来都是血腥的,她只要活在权力之下,永远无法摆脱成为牺牲品的代价。
“坐吧。”萧驭之回到棋盘前,宴请她坐在方才傅铭的位置,“落子无悔,棋局开始了,岂能停下。”
云思浅终于抬眸,看清了萧驭之的脸。
恍惚想起魏陵州承诺过,如果他做了皇上,独宠云思浅一人。而萧驭之也曾承诺她那句话,待他君临天下,许她四海为家。
如今呢?
云思浅沉下心,坐在萧驭之对面,试探地问:“陛下,当年我们那个孩子,您还记得吗?”
萧驭之手中棋子一顿:“陈年旧事,提它做甚?”
当年负责膳食的嬷嬷,在云思浅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看着他,萧驭之的表情明显在掩盖什么。看来这中间有隐情,或许方才无论宣影是否求情,萧驭之都会饶她不死。
“陛下。”云思浅落下白子,“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五年不见,朕的云妃,还是那么美。”萧驭之冷漠的声音增添了些许温度,眉眼也比曾经柔和。
“皇上过奖了,美的是莲贵妃,而非臣妾。”
“云妃,你手里的刀,朕看着眼熟。”
萧驭之把玩着赋阳令,目光又落在罡敖上,云思浅本能想去护,紧接着强迫自己离座下跪,双手奉上。
从屋里走出来,云思浅看到正在站岗的两个人。
傅铭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的那些事,向皇上交代干净了?”
云思浅从傅铭身边有过,跟宣影进了树林深处。
宣影:“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云思浅,我一定要杀了魏陵州。凭什么我的姐姐被萨旦教所害,魏陵州却可以高枕无忧。”
云思浅:“当年萨旦教做的一切与他无关,如今他不是也顺应天意,除掉萨旦教了吗?”
“你也说了,曾经与他无关。只是慕容天仞收留萨旦教导致他失势失败,魏陵州觉得晦气了,才决定铲除萨旦教。”
宣影含泪,带着哭腔,一脸不甘心。
“铲除的这么快,说明魏陵州有这个能力,为何不早做?如果是那样,很多被萨旦教坑害的同胞就不会死,而陛下不同,他从一开始就将萨旦教视为毒瘤,若不是魏陵州他们在西澜兴风作浪,许多西澜的农奴就不会白白丧命!”
云思浅没再说话,转身就走,离开了这片树林,任凭宣影如何哭喊,她都是那副寒冰一样的面孔。
云思浅知道魏陵州处境艰难,心想,要不要告诉魏陵州,萧驭之来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说。
魏陵州情绪不稳定,容易意气用事,他的兄弟都死了,当初五个人,现在只剩他和燕东广。魏陵州表面不说,但是她能看出来,他心里过不去。也许不告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魏陵州在明,萧驭之在暗,傅铭具体埋了多少人马,她不敢猜测。
回到暗厂,她来到最下等的暗卫区,做主上给安排的工作。
她缚着眼,所有人都以为,她还是个瞎子。
一个刚晋级的暗卫走过来,“喂,新来的,帮我去取些兵器来。”
云思浅根没听见似的,继续整理着手里的兵器,发出哐哐响的声音。
暗卫气不过,“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是吧?”
“你小心点,她可是蛊王的女人,据说她脾气倔得很,惹了主人不高兴,蛊王不要她了,又丢到暗厂来了。”
“真晦气,这样的脏女人,还好意思回到暗厂,听说蛊王向来不近女色,不像慕容天仞,好几房姨太太如今都成了我们的玩物。蛊王一世英名,都毁在她手里了!”
“眼睛瞎了,只能做些苦力,还有何用?蛊王都不稀罕她了,你还怕得罪她?”
手中的铁斧往地上一抡,震耳欲聋。
血注喷涌,铁斧染上瘆人的鲜红。云思浅侧眸的瞬间,唇角没有褶皱,透着一股凉薄的杀气。
地上两具尸体没了脉搏,肉身还是热乎的。
云思浅杀人了。
身后的暗卫看到她的下半张脸,登时毛骨悚然。谁知下一刻,云思浅身子微抖,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
她刚倒下,这时候,门开了。阿狸和雪莲突然跑过来,冲着他们一通乱咬。
暗卫们吓破了胆,嘶吼着:“这是你干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谁知道她承受力这么差,骂几句而已,还能晕倒!”
“天哪,哪来的畜生,滚滚滚,别咬你爷爷,想当年我在慕容宗主那里混的时候,他们都叫我虎爷!!”
这时,一阵哨声响起。
“做什么!”
阿狸和雪莲停止闹腾,兽毛满天飞。
佟颜一身紫红色劲装,看到昏迷在地的云思浅,急忙扶起她:“阿浅,阿浅,你怎么了?”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佟颜训斥着这里闹事的暗卫,可是他们执意说根本没有对云思浅动手,是她自己晕倒的。
佟颜疑狐不解,以云思浅的武功,对付这些小喽啰不成问题,为何会这样……
来不及多想,佟颜把云思浅带到自己的居室,招呼手下带阿狸和雪莲下去,好生伺候。
不到半个时辰,云思浅缓缓醒来,佟颜抚摸着她的额头,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并未觉得哪里不适,仿佛方才只是一场闹剧。
佟颜扶着云思浅倚靠着枕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方才杀人了。”
云思浅耐不住头痛欲裂,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方才突然头晕,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我明明杀的是野猴,难道是……傀儡蛊?是魏陵州,是他干的。”
魏陵州在云思浅身体里下过傀儡蛊,无论她在哪里,他只要控制她血液里的蛊虫,就可以操控云思浅杀人。
佟颜想起云思浅身体受损,给她递了杯水,坐在榻边,安抚着她:“别想了,可能是你体内的蛊,导致你身体不好,阿浅,不如哪天跟主上说说,让他帮你解蛊。”
云思浅一怔,若有所思:“解蛊……解蛊么?”
佟颜没觉得不妥:“是呀,阿浅,你们什么关系,他难道还不许吗?”
“师姐,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云思浅道,“不然,你为何会在暗厂看到我。”
“不,不是这样的。”佟颜急忙反驳,劝道:“他是爱你的,你根本没有看到,那天你和风宴臣跑到雪山上,他的眼神是多么着急,他气你,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你啊!”
想到萧驭之来西澜了,她就没了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非常迷惘,这时候佟颜出现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云思浅看着佟颜,直接问道:“师姐,你今日突然来到暗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佟颜顿了顿:“朗缨想来找你……算了,你太疲惫了,应该休息。”
“师姐,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佟颜正要开口,云思浅又说:“如果你是来劝我给风宴臣上坟,那么还是免了。”
“阿浅,你就原谅缨儿吧。”
“……”
“在这西澜,我们谁的日子好过呢?六皇子长期被药物控制,早在五年前,六皇子就知道自己会死,缨儿为了帮他试毒,自幼与那些迷药接触,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法为人妻为人母。当初让她来千蛊门,风宴臣本也只是想为她寻个靠山,谁知道,你来了,勾起六皇子对莲贵妃思念,从那时起,他的心思越来越重……”
云思浅:“六皇子童年悲惨,不是我造成的,师姐,他们对我做的一切,我无法原谅,也不想去恨,因为他们不配。”
话及此,她不再多言。
***
这几天魏陵州没有理她。
云思浅在蛊师殿门口守了三日,终于等到魏陵州回来,没说两句,又是一阵砸摔声。
“你要本王放弃一切,跟你隐居?”魏陵州嗤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这些不平等条约!”
云思浅冷淡道:“为我那死去的孩子。”
只要他反应激烈,就说明他真的冤枉。果然,魏陵州冲上来,狠狠推了她一下。
云思浅被推倒在地,一阵眼冒金星,眩晕感犹如洪水,将她淹没。她捂着喉咙,似乎想要呕出什么东西。
云思浅咬着牙:“你操控我杀人,玩够了吗?”
“本王看不惯你那副窝囊样,让你做最下等的暗卫,不是让你自甘堕落!他们欺负你,你为何不反抗?!”
“我不想杀了,我想回头了,我后悔了,行不行?”云思浅说,“我要我们平平安安,我要……”
魏陵州怒火攻心,被仇恨蒙蔽的他哪里还会在意云思浅的状态,他咬牙切齿:“本王以为你来蛊师殿等我,是想通了,说到底,还是为了萧驭之的孩子!”
他的怒气灼烧着云思浅的心,疼痛在心口蔓延。
“你跟他的孩子,关老子屁事!就因为他这晦气的种在你身体里生了根,导致这么多年,你都无法怀上本王的孩子,如果现在萧驭之出现在你面前,估计你早就跟他走了吧!只是他不要你了,你才赖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狗!”
魏陵州斜了她一眼,并未有扶她的想法,只是感觉她哪里不对劲,忽然,他开口道:“罡敖呢,你没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