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告诉你们了，不要来这里。”坐在帷幔后的娘娘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道：“怎么就不听呢？”
她甚至都让洛紫烟去拦住楚月檀了，没想到还是被她找到了这里。
楚月檀没有理会皇后的话，而是问道：“南宫明呢？”
既然是狸猫换太子，有了狸猫当然要有太子。而这个太子除了南宫明还能是谁。
“明儿啊。”皇后的语气变得松快了一些，“你不用担心他，我那么护着他怎么舍得伤害他呢，倒是你，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楚月檀道：“你要杀我？”
皇后笑道：“当然，只要你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要怪就怪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跑到这里来送死。”
屋内的门窗紧闭，却见火光一闪，一枚符纸锋利如刃划破帷幔。
云锦的撕裂声起起伏伏，然而，帷幔后的那道身影却并没有如愿出现。
“这样吗？”楚月檀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若有所思。
那里本该露出皇后的真容，但等帷幔尽数落下，留下的只有一面平整的镜子。
黄色的符纸顺着本来的轨迹向镜面飞射而去，下一刻，镜面碎裂成无数的平面散落在屋内。
屋内原有的摆设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楚月檀试着拿出夜明珠，仍旧不见半点光亮。
“麻烦的阵法。”楚月檀难得的苦恼了起来。
她试探着走了几步，四周的黑暗像是没有尽头的延伸，若是寻常人困在此处，只怕是迟早都要被这无尽的黑暗给逼疯。
“完了。”
瑶仙子难得的叹息。
了尘和尚不甘心道：“难道破不开这个阵法吗？”
他对于楚月檀还是有很多的希冀。
放在往常，瑶仙子或许会损他几句，又或是拍着胸脯对这个阵法嗤之以鼻，但现在，她难得的沉默了起来。
“瑶仙子，你知道这是什么阵吗？”饶是楚月檀这么多年博览群书，也没有半分对于这个阵法的记忆。
“知道。”瑶仙子道：“就是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们完了。”
她看楚月檀也不甘心湮灭在这黑暗之中，于是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这是八卦生死镜，既然是镜子，那就有两个面，阴面和阳面，我们现在处于镜子里面的阴面。就我所知，能从这个阵法出去的，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听到此处，楚月檀和了尘和尚的面色一沉。放眼整个天下，瑶仙子都称得上是阅历无数，她能下如此结论，那就说明这个阵法真的很难出去。
“八卦生死镜有八个方位，分别是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和惊门?。这个阵法其实很奇怪，真要说有什么危险，那倒也不见得，八卦之中只有死门会有危险。”
“这个我知道。”了尘和尚说话了，“既然是八卦阵，那还不好办吗？只要走到生门不就能出去了吗？”
瑶仙子沉沉道：“问题之一就在于，能找的到生门吗？”
别说找了，这里四处漆黑，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去找生门了。
所以，只要是入了这八卦生死镜的，大多都是被永远困死在了这个阵法里面。
了尘和尚愤恨道：“皇后也是不择手段，为了能让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居然把你引到了这个阵法里面来。”
他对皇后的恶意很盛，想来这其中既是包含了眼下的困境，也是想起了曾经的贵妃。作为贵妃娘娘以前的红人，了尘只要一想到皇后换走了南宫明，又使得贵妃落的这般田地就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瑶仙子。”楚月檀问了一个和找生门毫不相干的问题，“布下这么一个八卦生死镜需要多久。”
“半年。”瑶仙子道。
了尘和尚打了岔，“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出去。”
楚月檀既没有回复了尘和尚，也没有立刻去找所谓的生门。她在想一个问题。
布下这个阵法需要半年之久，那就说明皇后布下的八卦生死镜原本不是为了杀她灭口，那生死镜原本是要拿来对付谁的？
贵妃吗？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凡俗之人，拿这么大的手笔对付她，实在是连杀鸡焉用牛刀都算不上。
总之，这个阵法原本就不是用来针对她的，若是真要深究，那或许连狸猫换太子都还有别的真相。
一个谎言总是用来掩饰另外一个更大的谎言。
至于那个更大的谎言......
“唉。”
了尘和尚重重的的一声叹息打断了楚月檀的思路。
听了瑶仙子此言，了尘和尚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譬如瑶仙子说以往从八卦生死镜中走出去的不过五指之数，那就是说还是有人出去了。
“那几个人是怎么找到生门的？”楚月檀问道。
“有人在外面引路。”瑶仙子道：“我不是说了吗？镜子分为阴阳两面，阴面的人找不到生门，但阳面的人可以。”
除非有人愿意在阳面引路，才能将阴面的人带出去。
不过放眼四周，全是无尽的黑暗，谁知道外面会不会有人，就算是真的有人，那他能知道这是八卦生死镜，又能愿意引路吗？
“所以我才说，被困在这里基本上就完了，因为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八卦生死境，知道怎么出去的人就更少了。”瑶仙子是准备放弃了。
话是这么说，但坐以待毙是楚月檀绝对不会愿意的，她挑准了一个方向，径直往黑暗中走去。
“你知道生门在哪里？”了尘和尚见她一动，顿时燃起了一抹希望。
“不知道，随便走走，万一走对了呢？”楚月檀道：“如果待在原地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交给天来决定。”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她想得太好了。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凉意就越重，到了后来，她冻得连走路都更加的拖沓。
“点灯。”瑶仙子提醒道。
楚月檀疑惑道：“烛火在这里不是没用吗？”
夜明珠在这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所以她才放弃了用光来引路。
“不是普通的灯。”瑶仙子道：“是油灯，而且是特殊的油。”
楚月檀按照她的话从芥子袋中找了一盏小油灯出来，油灯好办，但是特殊的油......她被困在此处，能去哪里找？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际，瑶仙子再度说道：“把贵妃之前给你的那根断指放进去。
楚月檀心神一震，已经不用瑶仙子多说了，她将贵妃的断指找出来，在断指接触到灯油的那一刻，果然见一小簇火星子自蜡心处燃了起来。
原来能在这里点燃的是尸油，原来贵妃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至于那根断指……她想让楚月檀出去。
她一只手捧着灯盏，盏中的光晕虽小，但足够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怎么有两簇光？”了尘和尚忽然瞪大了双眼。
瑶仙子张口欲骂，没等开口远处的那簇火光就映入了她的眼帘，于是发怒的话转而变成了，“月檀，你看见了吗？”
“嗯。”楚月檀轻轻应了一声，黑暗的尽头有着一缕火苗在跳动，虽然微弱，但足以让她看清方向。
“是生门吗？”瑶仙子讷讷道，这个时候谁会在外面给她引路呢？
纵观整座皇城，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或许也只有他了。
楚月檀向着火光之处走去，瑶仙子起初还激动地拧了一下了尘和尚的耳朵，但等楚月檀离火光近在咫尺之时，她又沉默了下去。
“怎么了？”楚月檀这一次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瑶仙子的不对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瑶仙子道。
不知为何，楚月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我要过去吗？”
瑶仙子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让楚月檀过去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给咽了下去。
等在阳面的人似乎是注意到楚月檀的异常，正如楚月檀能看到他手上的灯盏，他同样也能看到楚月檀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没想到楚月檀居然在生门之前停住了脚步。
“阿楚，快过来。”
果然，是玉瞑的声音。楚月檀的心中一定，以前若是玉瞑叫她，她不会这么犹豫，不过现在她总觉得心中异常慌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抓不住掉下去了。
玉瞑见楚月檀没动，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站在镜子之前，直到进无可进。
良久，楚月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问瑶仙子，“如果我现在走过去，他会死吗？”
瑶仙子对她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你明白了？”
楚月檀端着灯盏的手一僵，正如瑶仙子所说，她忽然想通了八卦生死镜的关键之处。
一面镜子将空间分为了阴阳两面，阴面的人需要找到生门才能出去，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在阳面的人呢？
阴阳两面本就是相对的，如果阴面是生门，那阳面就只能是死门。
“这个阵法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换命阵。”瑶仙子道：“一命换一命，简直就是公平极了。”
所以为什么很少有人能从八卦生死镜中活着出去，因为需要阳面的人把命换给阴面的人。
阴面的人走在通往生门的路上，阳面的人则是步步踏入死境，世界上真的有人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为另外一个人引路吗？
总之，瑶仙子是不信的，楚月檀以前也是不信的。
最终，还是瑶仙子先问道：“楚月檀，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了你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