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陶罐买卖的祖家。”
崔清棠轻轻一笑，这老爷子倒是聪慧，说的这家商户不是裴连之前打探到的那一家。
恐怕是想着随意说一家，等她们调查不到后，再说那人不是岭天百姓，是在兰国其他地区常住的，这样就可以混淆过去。
她轻轻点点头，像是相信了他所言，略过这个话题。
“徐老爷子，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自然也明白我们是为什么来的。既然都已经上门抓你们，说明我们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说出来，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邢狱之苦。”
“小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我们一家安安分分，从未……”
“安分？”崔清棠打断他的话，大声道：“当年随着兰国占领岭天后，你们搬移过来，早已把此地当做兰国的一部分。
如今岭天被我们收复回来，哪怕我们以礼相待，以德报怨，你心中定然还是怨恨至极吧！”
“没有！我们怎么敢……”
“不敢什么？表面上是不敢反抗，但背地里却一直和兰国有来往，把岭天的消息透露出去，想要里应外合，再次攻打进来，对吧？”
“不是……”
“我们已经抓到收了你们贿赂，而包庇你们的黑虎军士兵！”
徐家几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
连徐达那半大孩子都听明白了，“娘……爹……怎么办？”
“闭嘴！”徐伦呵斥他，“大人，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们并非是细作！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上头要打仗，但那不是我们的想法，我们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行了，我也不想和你费这么多口舌！你们赶紧交代，都和谁联系，目前都透露了什么消息出去，再不说我们就要能动刑了！”
徐达吓得瑟瑟发抖，崔清棠随手一指，“就从他开始吧！”
“不要！”
“娘救救我！”
冯梅反应很大，甚至挣脱开了旁边的护卫，冲到一旁抱住徐达。
徐德佑疯狂磕头求饶，这是崔清棠进来之后第一次看他说话，“求大人饶了我们！饶了我们！”
“饶了你们自然也不是不行！”
那头母子俩抱头痛哭，这边父子俩都抬头期待地看着崔清棠。
“你们谁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便可以功抵罪，刑罚轻些。”
徐德佑顿时瘫软到地上，又恢复了那副怯懦，害怕，浑身发抖的模样。
徐伦：“大人，并非我们不说，而是我们真的不是，没有做过的事，你让我们如何交代？”
崔清棠似乎有些厌烦了，他抬手指了指徐达，“孙英，动手吧。”
“是！”孙英领命上前去拉徐达。
“不要！”徐伦和冯梅大声阻止，徐德佑也想发声，但看到旁边凶神恶煞守着他的护卫，又立马吓得不敢动作。
徐达哭天喊地，声音震耳欲聋，感觉再让他嚎去下，半座城的人都要被惊动。
“算了算了！”崔清棠摆手，“看你还小，先放你一马。”
“谢谢大人！快！达儿谢谢大人！”
崔清棠一直偷偷观察着徐伦的表情，比起冯梅，他们爷俩虽然也紧张，但是显然还没有到极限。
她继续试探，“换这个吧。”她手指徐德佑，孙英立马领命转向他。
“不，不要！”
“大人！”徐伦比之前更激动。
孙英将徐德佑拉出来，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徐德佑发出震天狂喊：“啊！”
徐伦表情彻底裂开。
看来比起孙子，他更在意儿子。
“爹！”这叫声不是徐达。
冯梅想要上前，“夫君！”，她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却被怀里的徐达拉住，他很害怕。
徐达看到他爹这么痛苦，他更害怕了，但一点都不敢上前，因为担心崔清棠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
“爹！救我！”三四十多岁的人，此刻却躺在地上不停哭着喊爹。
徐伦：“大人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崔清棠示意孙英继续，孙英抽出佩刀，刀尖从徐德佑脚踝滑过，又滑向他的膝盖，似乎在考虑从何处下手。
“不！不！”徐德佑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他试图往身后爬，“爹……救我……”
“佑儿！我的儿！”徐伦终于承受不住，他大喊：“大人！放开了我儿子！我说，我什么都说！”
崔清棠冷冷地盯着他，徐伦被她的眼神唬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拼疯狂磕头，“大人！求你饶了我儿子！”
“行吧。”崔清棠终于松口，徐伦见孙英停下，浑身的劲都松懈了下来，他试探地往前，见没人阻拦，很快就握上徐德佑的手，“我的儿啊！”
“现在赶紧说吧！”
崔清棠语气不好，非常的不耐烦，但徐伦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如果继续否认他们是细作，那徐德佑又要被打，可他们真的不是！
“你们贿赂黑虎军，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崔清棠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徐伦，他道：“大人！我们没有贿赂黑虎军，我们就是小老百姓，哪里来的钱可以贿赂！请大人详查，家中就我们父子在外面做点苦力，一个月勉强够家用而已！”
“我有说你们是用钱贿赂的吗？”崔清棠语气冰冷，“你们是用的人贿赂！”
徐伦愣住，身体微晃，他腿边趴着的徐德佑脸色也更苍白了！
徐伦终于意识到，他们今日是真的完了。之前那事闹得太大，当时邻里就有怀疑，但是他们并没有证据，只要自家人还有黑虎军不说，谁也无法证明。
可如今黑虎军的士兵竟然被抓，还供出了他们，那他们自然也没法再隐瞒！
“可是……我们真的不是细作啊！”徐伦声音比之前小了一些，语气里还带了些悲凉和无奈。
“不是细作，你贿赂他们做什么？”
徐伦回忆起那天，兰国战退的太突然，他们这些在岭天的普通老百姓得知消息太晚，没能跟着一起离开。
大通的军队和官员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但凡发现有可疑之人便会被抓入大牢审查。
听闻隔壁街的一户人家被抓进去询问了之后，再回来就疯了。还听说外边城门口每天都有一批兰国人被当众斩杀！
徐家有一个亲戚在兰国军队中，是个有点权利的小军官。其实是和徐家隔了好几代的一个远亲，但是徐家人一直以此为傲，经常在外炫耀。
可曾经令人骄傲的事，在如今却变成了威胁他们一家生命的祸事。果不其然，很快，不知是被哪户邻居举报了，黑虎军得知了此事，一队人马闯入了他家中。
他们说是按例审问，让全家都去府衙走一趟。可是徐伦害怕啊，这么被一抓，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活着回来，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活着。
尤其是他的儿子徐德佑，当时正染了风寒，是绝对不能被他们抓走的！
黑虎军在家中四处翻找查看时，徐伦正巧听见了身旁两个士兵的对话，他看见了他们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小孙女身上。
他那小孙女长得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早几年就有人想上门提亲，都被他拒绝了。他可是打算好了，一定要把这个孙女卖个高价，这样他儿子就不用每日这么辛苦出去做活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机会，他偷偷靠近那两个士兵，并且提出要将孙女送给他们。凭借着小孙□□秀的容貌，事情如他想象的顺利解决。
当时来了大概有六七个士兵吧，他们都去了小孙女的房间，而他们一家人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听着隔壁的声响。
那群人声音闹得很大，小院子并不隔音，他们闯进来抓人时的动静也不小，许是因为这样，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消息因此而传了出去。
“大人！请相信我们，我们跟那个亲戚早就没有往来了。而且，打仗经常死人，说不定他早就死了呢！我们和兰国的士兵，还有官员都没有联系，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不是细作啊！”
徐伦还在反复强调他们不是细作一事。
“如果你们真的不是，没有一点心虚的话，为什么会用自己的孙女去……贿赂士兵们？”崔清棠觉得心口堵堵的，当时听桂姨讲这故事，对比此时当事人真的承认时，心情更难受。
徐伦没有丝毫的犹疑，“我儿病了，不能去府衙接受审问！那牢狱走一趟，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儿子是你亲儿子，那孙女就不是你亲孙女了？”
“孙女怎么能和儿子相比？我儿自然是最重要的，何况，她也不曾失去什么，本就要嫁人了。”
崔清棠右手有些控制不住，很想做点什么，她闭了闭眼，忍了下去。
看了眼理所应当的徐伦，还有还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徐德佑，她转向冯梅，“你呢？那是你亲女儿。”
冯梅嘴唇挪动，她脸上还有泪痕，但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开口：“夫君，病了。”
崔清棠狠狠握拳，指甲陷进肉里，她用微微的疼痛来控制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
可冯梅轻轻摸着怀里的徐达的头，又缓缓说：“达儿，还小。”
儿子还小，可女儿不也是刚及笄吗！
崔清棠冷笑了一声，拳头松开，她完全没必要为这样恶心的一家人动怒，他们不值得！
崔清棠招手，“认一下，是不是这几个人？”
这是让画师通过黑虎军其他人的描述下，画出来的失踪的刘友全等六人的画像。
徐伦一一辨认，并且确定就是这几个人。
“她现在在哪？”
“大人是问？”
“徐幼珊。”他们家那个可怜的被牺牲的小孙女。
徐伦眼神闪烁，“她……已经嫁人了，可能在……”
“哼！看来你是苦头还没吃够，又想骗我？”
“不是不是！大人我们怎么敢欺骗你呢！”徐伦挣扎了一瞬，但还是道：“她嫁人了。”
崔清棠环视了他们一家四口一眼，“我本来打算相信你们不是细作的，看来是在骗我。孙英，把他们都抓了，等回去你直接给他们用刑，什么都来一遍，总会有人愿意开口的。”
“大人！我们不是……”
“她被扔到乱葬岗了！”
“你说什么？”
崔清棠震惊地转头看向徐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