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蓬瑶惊得从床上立马坐起,眼见那老道拿着一把笤帚,面色严肃地站在门口。
这门板也不经踹,一下子就耷拉在了旁边,空气中扬起灰尘,隐约能闻到一股风尘味儿。
蓬瑶颤颤巍巍地说道:“怎么了,师傅?”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蓬瑶回想起了昨天和师傅见面的场景,事无巨细,全部回忆了一遍,心想是不是哪儿得罪他了,可是也始终想不起来。
“现在几时几刻你可知晓?”云方真人板着个脸,蓬瑶不敢看他的眼睛。
胡乱地编了一个数字:“寅时六刻。”
这天在里面瞧着还是黑的,气温也没有深夜凌晨的寒冷,蓬瑶猜想此时一定在早上三点到五点之间,也就是寅时,既然师傅找了过来那也不会太早,至少在四刻往上。
云方真人拿起笤帚就往蓬瑶身上抽了一下,“还记不记得我昨日怎么跟你说的?”
蓬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云方真人看着她孤弱的模样,眼神终究是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昨日我让你寅时四刻起床,今早在门口庭院里等了你很久。”
蓬瑶知道内心有愧,低头轻轻地说:“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感觉头顶有一道视线注视着她,良久,头上传来声音:“罢了罢了,走吧。”
蓬瑶抬头,看见云方真人一身蓝袍,双手背在身后,天边的月光洒下来,倒显得有些寂寥。
她走到了庭院中间,这眼皮实在是沉啊,半梦半醒的将将要合上,突然听得一激灵。
“你可知道山医命相卜?”
云方真人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娃。
蓬瑶轻轻地说:“不知道。”
云方真人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一个10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呢。
随后缓缓开口道:“山指为修身养性,锻炼体魄;医指为消除疾病,平衡身体;命则为命理推演,四柱八卦;相则是人的面相、手相、骨相等;卜亦为占卜之术。”
蓬瑶站在对面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却一片空白,她根本就理解这是啥玩意儿。
云方真人见她茫然的样子没有责怪她,从前殿拿了一沓手抄本出来,放到她手上。
“听不懂没关系,这些是你师兄当年留下来的笔记,你拿着,常常看看,自然而然就了解了。”
她低头看手里的本子,表面不知什么污渍给泼了一下,留一圈发黄的褶印子,边上的书皮已经卷了边,显然是有点年份了。
蓬瑶心生好奇,这观里只有她和师傅两个人。
她开口问:“那师兄呢?去哪儿了?”
云方真人淡淡地说:“下山历练去了。”
蓬瑶皱了皱眉,下山?她也好想下山啊。
此时的天空,才露出了鱼肚白,不再是黑漆漆的暗夜,而是深蓝色的黎明。
“来,蹲着。”云方真人指了指旁边的水缸。
蓬瑶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呆在了原地。
云方真人再次用下巴指了指水缸。
一记笤帚往她腿边拍:“蹲上去。”
蓬瑶看着将近她人这么高的水缸犹豫了下,最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好在这缸结实,地下也平稳,她很快掌握了重心,两脚岔开立在上面。
突然,她肩上一沉,师傅的手压了上来,她差点没站稳,腿哆嗦了起来,膝盖被弯成直角,蹲着马步。
“嗯,就这样。”云方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胡子说,“你先在这儿练个一刻钟。”
他转身走去了偏殿。
蓬瑶站在缸上,别说一刻钟,5分钟都感觉度日如年。
她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无聊到只能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两腿间的肌肉酸痛,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微微向上立了起来。
哪知一回头,师傅就在盯着她。
她有种考试抄答案被老师抓包的感觉,又默默地调整了回去。
终于熬过了15分钟,她从缸上下来,腿已经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又麻又酸。
云方真人从旁边拿过一个木桶递给她:“走,去提水。”
这木桶有点重量,她的身板拿着有点费力。
蓬瑶双腿颤巍巍地走下坡,师傅指了指山间的一处密林:“就在那边。”
她顺着师傅目光望去,密林中果然隐隐约约有一处低洼的地方。
走到近处,发现是一个小水潭,水自山顶流下,汇聚到了一起,清澈无比。
师傅看着她说:“记住了,这就是打水的地方,可别走岔了。”
蓬瑶点了点头,两人一人提了一桶回去了。
师傅提着水往斋堂方向走。
蓬瑶则提着放到了厕所边的浴室里。
虽说是浴室,不过也只是用帘子挡住门口的一个小房间罢了。
斋堂上的烟囱口冒出白烟,蓬瑶在大殿上仔细阅读着师傅早上给的手抄本。
米饭的香气飘了进来,她顺着味儿走了过去。
师傅在灶台里面烧着火,火光映在他脸上,忽闪忽闪。
他转过头看见了蓬瑶,向她招了招手,说:“怎么样,看得懂不?”
显然是问
蓬瑶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勉强读懂了一些。”
师兄留下来的笔记不算复杂。
云当真人松了一口气说:“看得懂就好。”
这娃懒是懒了点,倒是个聪慧的。
就这样蓬瑶上午练功,下午习书,十年如一日地活了下去。
有天,蓬瑶在庭院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走了进来。
他走到跟前对蓬瑶说:“你老奶没了!快下山看看吧!”
蓬瑶的大脑一瞬间是懵的,好久,才反应过来,飞速跑了出去,赶回了家。
到家只见老奶躺在席子上,身上盖了白布。
旁边的的邻居围着,议论纷纷。
“好惨诺,一个人孤零零死在里头咯!”
“啷个娃儿弄小,不晓得咋的办嘛!”
“诶呦,啷个爹也是不孝,几年了,没得回来看哈老娘!”
她的眼眶红了,视线变得模糊,趁泪水还没落下,用手抹了去。
转头说:“麻烦各位婶婶嬢嬢,帮我抬起。”
老奶被埋在了背山的位置,师傅给她选了个宝地,说是风水好。
蓬瑶有事没事就喜欢去坟头坐坐。
说说这些年在山上的日子,师傅对她挺好的啊,又学到了很多东西,总是到日落西山才肯回去。
有天,山下梁阿婆找了上来,说是她门口给人贴了封条,要她回去看看。
蓬瑶匆匆地赶了回去,看见门上一条红色的联子粘在上面。
那联上红底黑墨,画着她不认识的图案。
她撕掉联子推开门,好久没活动的门板“吱呀”了一声,地上灰尘堆积,角落里结起了蜘蛛网。
走到里堂,她看见桌上有个白色的信封,干干净净的,和布满灰尘的桌面不同,显然是放上没多久。
展开信封,里头写着:“上海市佘山区吴家滂路43号。想知道真相就来找我。”
右下角落款名字是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