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姜槐序有空时，坐二十分钟公交到沿河路那里会有露天电影，多数是附近的老人们去打发时间。
不过倒是便宜了姜槐序，她的手机性能很差连看电影都卡，所以她总是去那里看一两个小时的电影。
今天坐车到那里，意外发现沈暮律也在那里，便拿了一个塑料矮凳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姜槐序问他，她一直以为只有她才会大老远过来。
“我偶尔会来，只是没碰见过你”，沈暮律笑着说，“今天放《霸王别姬》哦。”
姜槐序的注意力不由得转到电影上，这部也是经典中的经典，她只看过一遍。
开场后四周几乎只有老人的咳嗽声和投影机器的沙沙声，两人一连几个小时都没开口，直到影片结束才回神。
姜槐序起身问他，“没车了，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吧，你呢？”沈暮律说。
“走路啊”，姜槐序已经往马路上走了。
“一起吧”，沈暮律笑着凑到她身边，“走吧，差不多八点了。”
姜槐序没有拒绝，和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县城的月光可以代替路灯，在水泥地上覆上银纱，两边是一块一块的菜田，菜架上已经挂上了不小的果实，幸好这里的蚊虫不多，只有蛙鸣回荡在耳边。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道急促的铃声，姜槐序拿出手机，是姜父的电话。
一般周末只会查一次，所以她并没有报备，看向前方，短时间是到不了的，于是干脆不接省的和他们解释。
电话响了几分钟就自动挂断了，很快小群中收到了电话截图，姜父发消息说下周的生活费扣一半。
看着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莫名觉得讽刺，姜槐序收起手机继续抬头向前走。沈暮律没有多问，但见她情绪突然降低，怎么也知道不是好事，于是开口转移话题。
“你喜欢看电影？平常看什么类型的？”
姜槐序点头，“没有什么固定的类型，有什么看什么就像今天这样。”
“那最喜欢什么类型？科幻？灵异？”沈暮律继续追问。
明白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所以她想了想：“一定要说的话，文艺片吧，一般看国外那些。”
“这样啊，你看过怦然心动吗？”沈暮律的声音很轻，“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芒万丈，有人血迹斑斑。”
“世间人万种，浮云莫强求。”
姜槐序接上下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沈暮律笑着看她：“我想如果我们早点认识的话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是早点？”姜槐序问。
沈暮律停顿了一下，说：“不过现在的话我们能做好朋友。”
看着他那副从来不变的笑脸，姜槐序也不再追问，轻笑过后就继续往前。
今夜的星光，是《怦然心动》。
……
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走完了，在巷子口分开后各自回家。
姜槐序看电影的愉悦被冲淡，麻木地在群中随便回了几句就将手机丢到一边。
她攒的钱反正不至于让自己饿死，其他的也不是她能想的了。
深吸一口气，找出之前买的碟片关灯再看一遍，这时候她还会庆幸家里的电视机是那种老式的可以放碟片，虽然画面会有些沙糊但她安慰自己这是流行的“复古感”。
《爱在黎明破晓前》是姜槐序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或许是因为那一种对“灵魂伴侣”的向往又或者是对其中爱情观的认可。
她并不喜欢和人聊天谈心，但就像其他人说的“人总是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一样，她也很向往一个可以聊一整晚的关系。
“我理解的爱情就是：两个不知道该如何独处的人一起逃避。”
而爱情在姜槐序的眼里不是绝对无私的，甚至觉得绝对不是无私的，因为她认为这是世界上最自私的情感。
她跟念着台词：“I like to feel his eyes on me when I look away.”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
——
姜槐序起床时已经比寻常晚了十几分钟，来不及吃早饭就往学校赶。
到教室时早读的铃声正好响起，姜槐序走到座位上发现桌上不知是谁放了本陌生的书，拿起来一看是《怦然心动》，是谁不言而喻。
扉页上是一张便利贴，“新朋友礼物，希望你喜欢”署名一个“律”字。
虽然使用者很小心但依旧能看出有微小的阅读痕迹。
哪有送人二手东西的，姜槐序腹诽道。但她已经想好把那张《罗马假日》的碟片回给他了，无他，主要是这张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把书收好，她站在座位上和其他人一起早读，站着早读大概是地方特色，窗外还有检查卫生的教导主任随机刷新，简直是学生时代一大酷刑。
宋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倚着墙半睁着眼的姜槐序，阳光洒在她营养不良的头发上发出浅淡的金光。
刚走到她身边的位置站着就听见她问：“迟到了？”
“没有，被团委老师拉去收表了”，宋音拿了一包小饼干给她，“又没吃饭？”姜槐序的情况她多少知道，这么多年姜槐序能不饿死有她一半功劳。
姜槐序点头，闭着眼就开始啃饼干。
宋音看了眼外面，见没有老师便凑近和他说，“你们社长说节目审核不知道为什么没过要换一个，好像是出于服化道原因最后定下了《雷雨》。”
宋音是学生会的人消息灵通的多，姜槐序毫不怀疑，靠在她肩上，“英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
“出师了”，宋音点了点她。
“什么？”
“老师从办公室出来了”，姜槐序闻言立马站直，宋音又道，“啊看错了，老师去厕所了。”
她锤她，“我恨你。”
……
中午的时候姜槐序就看到了群通知，《梁祝》取消，周三傍晚给《雷雨》选角。
等到傍晚吃完饭在操场角落发呆时又碰见了沈暮律，只是有些意料之外……
姜槐序看着操场铁丝网外的沈暮律沉默，停了半天才问出口，“你请假了？”
他摇摇头：“我休学了，长期假。”
尽管有些不解但不好多问，于是说：“那周三选角你来吗？是你‘喜欢’的雷雨。”
沈暮律失笑，但还是摇头：“但如果你需要，明天我可以和你对台词，帮你过选角那一关哦。”
虽然隐晦但姜槐序明白了，他发现她不习惯在人前表演了，明明只有那一次。
“那我怎么联系你？”姜槐序问。
“我在家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那不在家呢？”
他笑着说，“晚上在巷子口等我一下好吗？”
姜槐序挑眉：“好。”
……
晚自习放学时姜槐序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了等在那的沈暮律。
“你回来了，跟我走”，沈暮律笑着像她伸出手。
姜槐序轻轻皱眉一把拍开他的手，“走吧。”
他也不说什么，连笑都没变，带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这条巷子不大而且很老了，有不少弯弯绕绕的小道，沈暮律带着她到一面墙前，墙皮已经完全脱落，他抬手把一块砖头取下，对她说：“最原始的办法，写纸条放在这里，我放完之后夹一根草在这里你看完就取下，打电话找不到我就来这里看看，怎么样？”
姜槐序看了眼这里，正好有一盏灯可以照亮这一小块地方，她家到这里也只要几分钟，于是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