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周二的中午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姜槐序到时沈暮律已经等在那了。

    这是一个破旧的祠堂,虽然还有在使用,但不是逢年过节的基本不会有什么人在那,离雨泽巷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索性定了这里。

    南方早年的一些民房会设计出天井,雨时万千流银从各方垂下,四水归明堂;晴时通天接气伴日光倾泻,洒金入前堂。

    姜槐序把因为自己用来扇风而皱巴的a4纸递给沈暮律,这两张纸就花了她一块钱打印呢。

    沈暮律接过,发现还带着一张碟片,“这是?”

    姜槐序学着他之前的话:“好朋友礼物,你喜欢吗?”

    闻言对方低头笑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这部我还没有看过。”

    ……

    姜槐序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上“灵魂共鸣”这个词,对词的过程中没有一丝的艰涩和不自然,别人不清楚但姜槐序自己知道自身在这方面有一些问题,可似乎因为面对的是沈暮律就变得轻松了。

    唯一的不足是他会私改台词。

    ——“是你引诱的我!是你让我走上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的!”

    ——“不是我!是这宅院!是这吃人的世道让我变成儿子不像儿子,丈夫不像丈夫的样子!”

    “你怎么改词啊?”姜槐序问。

    “这样让周萍更像个人,不是吗?”齐舟义正言辞道。

    “油嘴滑舌”,姜槐序找了个地坐下,“你真的不去吗?你很适合演话剧”。不是恭维,沈暮律不论是腔调还是表情上都把握的非常好。

    好吧或许那张脸也是影响因素。

    沈暮律只是摇头:“我上不了台,我也不是你们社的人,不合适。”

    姜槐序见他还是一副笑脸但毫无真心的样子也不好多问,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觉得蘩漪为什么会爱上周萍?”

    “因为她是唯一真正被困在“雷雨’里的人”沈暮律说,“她一边要做一个合格的长辈,一边要当好周朴园的父权象征,这样的形式下生活十几年几十年,是个人都要疯的,总要些抓住什么。”

    姜槐序突然想到,“或许根本不是爱,在父权压迫下她没有亲人朋友,在阶级限制下她又无法信任下人平民,而严厉自大的丈夫和天真烂漫的儿子又无法倾诉依靠,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周萍了,哪里还能细究什么。”

    沈暮律笑着,“我觉得你说得对,在雷雨中挣扎了这么久,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场雨只下了一晚,但蘩漪却真真切切被困了许多年。

    ——

    周三的社团活动开始后姜槐序才反应过来这个社团并没有多少人,好像知道为什么要改成雷雨了。

    一共就十几二十来个人,还不是全部都原因上,真的演梁祝说不定人都凑不齐。

    社长余锶是一个好说话又自来熟的女生,姜槐序的面试可以说很轻松,听她的意思她应该是能定下来了。

    不过余锶说表演的衣服需要她自己买让他们审核一下才可以。

    对于姜槐序来说买衣服才是最大的问题,她起初以为这个学校里会出资报销,但余锶说其实他们这一届已经是话剧社的最后一届了,原本校方说要解散他们,是他们和学生会一起争取才有的这最后一次表演机会。

    表演资格已经是尽力,更不可能有什么拨款了。

    姜槐序对此的评价是:学生苦的要死,校长在外面开劳斯莱斯。

    但既然已经把这件事写上计划,她并不想因为一条裙子、一双鞋放弃。

    她目前手上的钱不多,尤其这个星期生活费还扣了一半,姜父姜母似乎知道她偷攒了钱,分毫不担心她会饿死。

    除开需要的最少的生活费,她手上也只有五十三块钱,早知道之前少买一张碟片了。

    或许多年以后姜槐序再想起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能却令她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深深无力,像是一把钝刀不断擦着她心上绑着的麻绳。

    她第一次生出恨的情绪,陌生、汹涌。

    ……

    一直到周六她到祺时帮忙时也是心不在焉的,直到把肉块剁成了肉馅才回过神来。

    姜槐序抱歉地和秦姨说了这件事,但秦姨没有骂她,“没关系啊,我加淀粉做肉沫一样的。倒是你,怎么又瘦了?心不在焉的是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昨天晚上睡太晚了”,她并不想给秦姨添麻烦,她一个人在这里开店也不容易。

    秦姨也只好摸摸她的头,“姨中午给你煮炸酱面吃啊,好了别在这了把外面的碗收一下。”

    “谢谢姨”,姜槐序笑着点点头,听她的话走出厨房去。

    刚一到外面就和来吃饭的沈暮律对上视线,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他:“吃什么?”

    “清汤粉,谢谢。”他依旧在上次那个位置,坐下,然后看向门外。

    姜槐序经过这几天相处可以说和他关系不错,可又没有那么熟稔,哪怕看出了对方的奇怪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起自己那些隐秘的曾经。

    哪怕是意外提及,也会在看见对方的反应后心照不宣地带过话题。

    姜槐序收了碗回到厨房,洗完碗恰好秦姨把沈暮律的清汤粉煮好了,便主动帮忙抬了出去。

    他始终都是坐在那里,姜槐序将粉放下后他才转过头来,依旧是笑着的,“谢谢,你还是那个时间走吗?”

    “对。”姜槐序点头。

    “下午什么安排?”他仰头看向她,“背台词吗?我给你当陪练。”

    姜槐序想了想下午并没有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

    等她吃完午饭收拾好,和秦姨打了招呼就往公交站台走,沈暮律站在那里,少年人身高腿长衬得破旧的站台都明亮起来。

    吃的不多怎么长得这么高,姜槐序腹诽道。

    沈暮律见她来了朝他笑了笑,站起身来,她时间总是掐的很准,走到那没一会车就来了,上车时姜槐序正伸手准备投币就被挡了回去。

    看向沈暮律,只见他刷了两次卡,说:“上次借你的。”

    其实他不提姜槐序都要忘了,但既然都刷完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便推着他往里走。

    “今天风挺大的,是要转冷了吗?”沈暮律问。

    姜槐序在这活了十几年了,最是清楚:“才十月呢还早,刮台风都不可能是冬季风。”

    沈暮律“啊”了一声,“这里会有台风啊?”

    姜槐序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都来一年了吗?不知道莲城会刮台风啊?”

    “不记得了,我没看新闻,下雨天我一般也不出门。”

    想起来面前人似乎没有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姜槐序也不再问,说道:“有时候刮的凶了也就是把树吹倒,这里四面八方都是山又不靠海,台风的杀伤力不大注意不到也正常。”

    “这么说山多也挺好的。”沈暮律说着侧身把窗户推开了一点,让风刮在脸上,吹了两秒又关上了。

    “你干什么呢?”姜槐序看着面前突然靠近的人问道。近的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是一种淡淡的洗衣液味,像山茶花。

    “想闻闻台风。”他说。

    “?别把自己吹傻了。”

    “没事我关上了。”

    仙家对话,姜槐序差点被他气笑,忍住笑说:“谢谢啊。”

    “啊?”

    ……

    或许真的是运气不好,两人刚下车天空便飘起了雨,加快脚步跑到祠堂里时雨点已经豆大。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才下午两点,看样子雨一时半会也是停不了的。

    沈暮律依旧笑着,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笑什么,还对姜槐序说:“这样排练会不会更身临其境一点?”

    “……”姜槐序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有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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