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慌张无措在萧珍眼底一闪而过,没来由的口干舌燥,月光懂事地落到她眼前,映着陆今安若隐若现隆起的胸膛。

    萧珍是不想同意的,只怪月光太狡猾,狡猾得诱人,引着她点头。

    陆今安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月光同样落入他眼中,映着萧珍娇俏小脸浮上的淡粉,他握紧的手松了松,却比紧握时还要坚定。

    “殿下,热水备好了,您...”

    “嗯...你们都退下吧,今晚驸马服侍本宫沐浴。”萧珍抬颌,趾高气昂地走进浴堂。

    侍婢们懂事地退下,浴堂暧昧橘色氤氲着热气,彩云掩面娇羞地笑着跑开。

    进入浴堂,萧珍忽觉脸一热,定是水温度烧得太高了,热得她行动迟缓,听到身后脚步愈来愈近,她都僵硬得移不开步,萧珍如此想着,腰间忽而覆上手掌温度,烫得她不由瑟缩一下。

    她故作镇定地挺直腰板,目视前方,任由陆今安为她宽衣解带,扶她进浴桶。

    彩云自幼服侍萧珍,知道她坐在浴桶中的水位,由于肩上有伤,特地将水位压得很低。

    玫瑰花瓣漂浮在眼前,根本挡不住任何,水影波光粼粼,浮动着暧昧的花香。

    萧珍全程都没回头去看陆今安,自然也看不到他,随着水波缓缓松动的神情。

    “臣为殿下拆发簪。”

    “嗯...”

    陆今安动作很轻,看着那所谓定情信物,微微皱眉,紧了紧下颌。

    从进宵金楼那一刻,他便看见了所谓的定情信物,无论是巧合还是故意,他都看着碍眼,心里厌烦着,只听“啪嗒”一声,发钗意外地掉到了地上,摔成两半。

    听到响动,萧珍并未太大在意,倒是陆今安连声道歉,“殿下,原谅臣第一次服侍沐浴,摔坏了殿下的发簪。”

    “发簪而已,本宫多得是。”

    陆今安不动声色地抬眉,自己尚未察觉的笑意,毫无征兆地爬上眉眼。

    殿下也不是很在意所谓的定情信物,他何必在意呢?

    “一码归一码。”陆今安手指拆发动作都变得轻快,“臣要赔殿下。”

    “行。”

    萧珍痛快地应承下来,陆今安根本没打算捡起摔坏的发簪,一脚踢走。

    “臣为殿下沐发。”

    “嗯。”

    话音刚落,温热指腹按摩着萧珍头皮,紧张情绪瞬间舒展,陆今安双手修长指节却微粗,掌背稍宽,按摩用力时,淡色青筋毫无保留地浮现。

    原本萧珍心口有些紧,或许是陆今安手法不错,舒缓情绪,缓缓闭上双眼。

    “驸马没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吗?”

    有些话不必明说,自知对方是何意。

    “臣说什么,殿下都信吗?”

    “你先说说看。”

    “那个人不是千影阁之人,刺杀与千影阁也并无关系。”

    萧珍缓缓睁开眼睛,浓密长翘的睫毛,挂着氤氲的水汽,她是不信的。

    可牵扯到千影阁,总归是件麻烦事,萧珍也不愿深查下去。

    “知道了。”

    如今萧珍满脑子都是荒林庙,宵金楼,奇怪的事越多,越没有头绪。

    “若本宫想要查宵金楼,驸马能帮我吗?”

    陆今安手一顿,他顿了顿,“殿下若信我,臣自然尽全力助殿下,只是...宵金楼牵扯太多,臣怕殿下无法接受。”

    “事到如今,本宫别无选择。”萧珍深呼吸,下定某种决心,“本宫保住千影阁,你助本宫查真相。”

    “...好。”

    前世两人立场不同,从来都是斗得你死我活,这是第一次达成共识。

    水温逐渐变凉,想到陆今安要为她擦拭身子,萧珍瑟缩一下,“辛苦驸马了,叫彩云她们过来吧。”

    “等等,臣进来便是为了怕殿下出浴时摔倒,叫她们过来做什么?”

    “她们...为本宫换药啊。”萧珍急切地起身,挂了满身的水珠顺着肌肤滑落,她瞧见陆今安视线随着水珠向下,一时间不知道挡哪里,只好选择蹲下。

    “你...你出去。”

    “殿下忘了,臣也算半个医师,她们没有臣会换药。”

    “换药便是换药,还分什么好不好的?”

    陆今安欲盖弥彰地弯腰,与萧珍平视,“当然,臣不会让殿下疼。”

    “你!”

    这对萧珍诱惑很大,她不怕疼不代表不疼,犹豫不决时,陆今安把她拽起来。

    “来吧。”

    陆今安事无巨细地为她擦干净水珠,换药的手法轻柔娴熟,萧珍都没反应过来,愣怔地将手搭在他肩上。

    如此近的距离,呼吸都能清晰感知,萧珍不自在耸肩,听到沉闷的一声“别动”,瞬间原地不动。

    随即获得一声赞赏。

    “乖。”

    “你!”今晚陆今安逾矩的言语,让萧珍才想起责怪,没等她说什么,肩上传来剧痛,她话锋一转,“你个骗子!疼!”

    陆今安哼笑一声似有得逞之意,“殿下可是冤枉臣了,臣动作很轻的,想必是今日殿下与世子同坐马车颠簸扯动了伤口…”

    “陆今安,你够了!”

    “…好了。”陆今安敛眸声音沙哑,拿起衣服,移开视线,“殿下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换完药,穿好衣服,萧珍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短短几天,发生事情太多,太多情绪都难以消化,难得片刻放松,萧珍刚要闭上眼,见陆今安走过来,躺在她身边。

    陆今安能做到,今生今世只有殿下一人,不纳妾室。

    来自陆今安的壮志豪言,没来由地在萧珍耳边响起,她晃了晃脑袋,企图转移注意。

    “殿下放心。”

    “嗯?”

    “即便中间没有被子格挡,臣心中自有界线,不会有半分逾矩。”

    萧珍冷笑一声:“切,这谁说得准?醉酒那日你不还是…”

    陆今安猛然睁开眼,:“还是什么?”

    萧珍忽而沉默不语,挡不住陆今安追问。

    “殿下说说,臣那日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睡觉吧。”

    夜色难掩心中悸动,陆今安手指蜷了蜷,他闭上眼全是绯红里的一片雪白,哪里还睡得着?

    他自嘲忍耐异于常人,暗自神伤不见天日的压抑,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疏解。

    此爱而不得更难受的是,近在眼前却爱而不得。

    或许这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陆今安以为只有自己受着惩罚,殊不知身边安然躺着的那位公主,脑海里也浮现着无法触及的月色。

    该死。

    什么都没看到,想什么?

    可是陆今安把她看了个精光,这可不能吃亏,改天得讨回来。

    朦胧迷离之际,萧珍喃喃地说:“陆今安。”

    萧珍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回应:“嗯?”

    “哪天你得脱光了,给我看看。”

    陆今安猛地转头看向萧珍背影,呼吸均匀,睡得昏沉,不知是真话还是呓语。

    -

    翌日清晨,萧珍与陆今安一起用早膳,她百无聊赖地勺着燕窝。

    “殿下。”

    “嗯?”

    “今日臣哪都不去。”

    萧珍抬眼,视线刚好落到陆今安捏着碗沿的手指上,她似乎看到了昨日为她按摩时的指尖,她眉毛一挑,用眼神无声地问,此话何意。

    陆今安好像不太习惯解释这件事,敛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臣不会不告而别,以后无论要做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告知殿下。”

    萧珍双眉一抬,不知是承诺还是惩罚,“驸马倒也不必事无巨细...”

    “嗯。”陆今安点头,“臣还欠殿下一幅画,今日在府中,为殿下画出来。”

    萧珍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嘴边,化作了一声随意,起身更衣前往禁卫司。

    禁卫司中。

    萧珍坐在主位,地下四位大人,皆翻看着卷宗。

    审问迟迟未有结果,如今大家心知肚明,此案无解,难就难在怎么给圣上交代。

    “各位大人也不必愁眉苦脸,御前行刺本就是死罪,如今九个刺客死了八个,剩下那个也活不长。”

    左纪纲咧嘴皱眉:“额...只是这事牵扯千影阁。”

    办案大人顾虑有二,一是圣上会不会以此彻查千影阁。二是,如果是这可是烫手山芋,他们可不想招惹是非。

    毕竟千影阁游走在古陵律法之外,也不为朝廷效力,怕查得太深,威胁到自己。

    “左大人,你如何断定这九人是千影阁之人?”

    “这...这九人无名无姓死士,而且皆有千影阁梅花腰牌...”

    “左大人可曾亲眼见过梅花腰牌长什么样?”

    左纪纲尴尬笑着:“殿下说笑了,下官怎么会见过?”

    “这不就得了,你没见过,本宫没见过,各位大人也没见过,圣上更不会见过,既然谁都没见过,怎么能说他们手中的,一定是真的?”

    “至于这死士嘛,只要手握钱财,本宫能雇佣到死士,左大人也能,彭大人也能,由此也不足为证吧。”

    三言两语撇清千影阁,萧珍的目的达到,不紧不慢地合上案宗,环视着下面的人,似乎没人反对,再看向彭延春,他也绝对不会抒发意见的。

    王泽峰起身行礼:“殿下,下官以为,此案或许与宵金楼有关。”

    “哦?”萧珍赞赏地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下官有查到曲大公子有在宵金楼欠债,事情一出,便还清了债务,说不准会是因财务产生纠葛,才引发此事。”

    “王大人说的有理,本宫也去过宵金楼,那里每日来往人众多,鱼龙混杂,得罪何人,何时得罪,或许当事人也未必知晓。”

    萧珍说完,虽又陷入沉默,这案如何办,想必大人们心里逐渐明朗。

    萧珍知晓宵金楼能长盛不衰,风雨屹立不倒,背后有朝中大人物支撑,虽说她如今还不知是谁,牵扯到了宵金楼,相当于把烫手山芋扔到了大人物手中,他必定会出手。

    “各位大人,事已至此,想必已知如何给出交代,本宫静候佳音。”

    说完,萧珍离开禁卫司,在外面逛了逛,用了午膳后,挑了几样糕点,不觉有些疲倦,回到国公府,问的第一句话是:“驸马呢?”

    侍婢行礼道:“回殿下,驸马在春心亭作画。”

    “好。”

    春心亭在东侧院花园中央假山之上,四方白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至亭中,路旁铺着绿草地上,种着几颗桂花树,花瓣随秋风落下。

    萧珍提着糕点,抬头便看到陆今安手握画笔,想得出神,看到她来了,慌张地收着画质。

    她眸光一暗,瞧见那样子,肯定没画好东西。

    “驸马,你画什么呢?”

    陆今安已把画收了起来,耳尖漫上可以的淡红,“殿下,回来了。”

    “嗯。”萧珍微微眯眼,将糕点放在一旁,“你画的怎么样了?给本宫看看?”

    “还、还没...殿下先别看。”

    听不了拒绝的话,萧珍刚要去抢,反应迅捷的陆今安,差点跳出亭外,纵身跃下假山。

    “臣、臣...”陆今安目光躲闪,“画毁了,再为殿下重新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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