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11

    你穿着一身黑白又厚重的和服穿梭在古老的走廊中,洁白的棉袜无声地踏在木质地板上。

    周围的女仆见你时都纷纷低头,诚惶诚恐。对于这种微妙的气氛,你完全不在乎。

    这些年轻的、一无所知的人儿啊,她们不会知道是谁付出了什么。

    大约又拐了两道弯,你推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是许多胡子花白的老者,还有一张唯一年轻的脸庞。

    他们全都朝你投来了目光。

    你旁若无人地走进去,跪坐在这张唯一年轻的面庞身侧,面上带着完美的微笑。

    “诸位请继续吧。”你对他们微笑着下令。

    似乎有人想发怒,可被生生憋住了,也不知是何缘由。

    这些年迈的、贪得无厌的老东西啊,他们不会有餍足的一天。

    你低头低低地笑了,看着这间古老会议室里的人们,你好想放声大笑。

    但你如今是一位完美的家主夫人,自然是要将五条家的荣耀放于首位,得体与大方是你如今的皮囊。

    “今日的内容我已听夫君说过。既然是关于整个咒术界的未来,既作为高专的代理校长,又是如今五条家代理家主的夫人,我也就斗胆来了。”你托着衣袖,微微跪直,为身旁的乙骨忧太斟了杯茶。

    室内的侍女见状,更是连忙为其他的大人们添茶点香。

    “总监会的损失虽说不算五条家这般惨重,但若要说同从前一般强盛,也还是太夸张了,恐怕还需要御三家这边派出人马。”你微笑着对那些苍老的面庞说,“按理来说,本该是由年轻人去的,毕竟精力旺盛,总还是有更多的拼搏劲去建造新新咒术界。”

    周围的面庞似乎扭曲了一瞬,都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

    然而你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但我还是想,由诸位去更好。到底还是有经验的老前辈,我们这些年轻人实在太稚嫩,诸多事宜都做得手忙脚乱,有前辈的领路也许会更加清晰明朗些,不知大人们意下如何呢?”

    那些苍老的面孔一下子都变得满意了起来,纷纷都端起茶饮,其乐融融地交谈起来,整座会议室都变得轻松欢快了。

    ——除了乙骨忧太。

    他的眉头紧锁,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的脸。好像只要这么盯下去,就能剖开你的心,看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

    12

    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的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又纯粹,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大家都纵容,好像只要纵容了你,他们就能重新站回道德至高点,抹平谁人的牺牲,继续他们权力至上的糜烂生活。

    ——面子工程。

    就算是没脸没皮的咒术界也还是要做一点面子工程的。

    你正在京都校的校长室内安排新的课程。是的,你非是东京校的代理校长,而是京都校的。

    自乐岩寺亲手为东京校的校长执行死刑后,他本人也就逐渐开始不再管理京都校的各项事宜,慢慢地退出了众人视线,以至于战后的两所学校都失去了各自的校长。

    高层有意让一级咒术师冥冥接手,但对方已经准备带着幼弟离开日本。据说是抛出股票后大赚一笔,也没打算在咒术界待着了。

    最后两所高中只剩下庵歌姬能暂时担任,可一人难以管理两所学校,更何况这两所学校几乎都成了光杆司令,没有谁会主动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然后你来了,而且是主动要求做代理校长。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学校的局势变好,高层可以随时要你离开让位。

    对于高层来说,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于是庵歌姬被安排去了东京校,到底也是她的母校,她也能欣然接受。但她还是不理解你的做法,离开时欲言又止的看着你。

    你置若罔闻,只优雅地为她打开车门。

    做校长的事情可真多啊。不仅要从[窗]完全不靠谱的观察报告中找到有潜能的学生,还要从各家族中邀请来愿意教书的咒术师,而且要想方设法从抠门的高层里申请资金。

    这可真是为难人。

    你轻叹一口气。

    13

    乙骨忧太敲响了你的办公室门,他站在门口,黝黑的眼眸无声地看着你,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你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叮嘱道:“把门锁了吧,再放一个小型的……”

    “抱歉,”你捏了捏眉头,“我忘记『帐』已经用不了了。”

    这段时间你也焦头烂额,不仅要应对咒术总监会,还有普通人政府的监察。也不知道咒术界会不会做出『帐』的平替来,或许御三家的古籍中有所记载。

    可这千年来,咒术界太依赖天元的结界了,就算有,也估计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吧?

    目前也只有新阴流的简易领域派有能力去摸索了。

    乙骨忧太面无表情地将勿扰的牌子翻过来,关上办公室大门,最后“咔哒”落锁。

    “为什么?”乙骨忧太贴你极近。你被他抵在办公桌上,他的手撑在桌檐,你被他完全包裹。很危险,这样的距离很容易扼住你的命脉。

    你并不慌张。而是将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另一只手抚摸他的侧脸,然后是眼皮、眉毛……在最后控制不住地要去触碰他额头上的疤痕。

    乙骨忧太猛地攥住你的手腕,你感觉你的手骨几乎要碎了,但你仍然保持温柔的神情。

    “抱歉。”乙骨忧太立马撒开手,像是被烫到般撇开了视线,他声音嘶哑,“抱歉,我还是不太习惯。”

    “不,”你微笑着原谅他的粗鲁,“我能理解,毕竟这种狰狞的伤疤并不好受,应当您原谅我的鲁莽与逾越。”

    “我……”乙骨忧太怔然地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他明明想问的,问你为什么要重新扶持蛀虫,问你为何做这些事情,问你……为何总是用这般缱绻的眼神看着他伤疤。

    可他知道他问不出来,因为他心知肚明。

    他悲哀地发现,他太了解你了。

    你轻轻地把他拉到椅子上,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捏肩膀,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夫君。”

    “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做出什么的。”

    是啊,你不会做什么的。

    你只是想让所有人同你一般,永远忘不了五条悟。

    乙骨忧太如此悲哀地想着。

    14

    将自己的大脑移植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如何呢?

    ——并不好受,甚至能称得上一句“糟糕透了”。

    乙骨忧太了解自己的复制术式,所以在五条悟被宣告正式死亡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那一瞬间,他近乎迷茫地想要找到你,可你不在。

    老师很早就把你转移出去了,就算你拼尽全力,也很难在此刻过来。

    但是真神奇。

    你还是来了。

    很抱歉让你看见了这样一幕,乙骨忧太最后的意识是这个。

    然后是头盖骨被切割,滑腻腻又红通通的大脑被移出去,转移在了名为五条悟的躯体上。

    头疼……十分的头疼,眼睛也在不断地抽搐,大脑的细胞在不断地死去、而后被刷新。

    堪比宇宙爆炸一般的信息量朝他的大脑席卷。他看见了黑发的诅咒师,他在与自己、不,是五条老师笑着并肩;他看见自己、不,是五条老师,被一个完全没有咒力的家伙杀死,然后任务失败;他看见自己、不,是五条老师……

    学弟死了,挚友叛逃了,悲恸在心脏里爆炸,最后变得心如死灰。他做了老师,留在东京;学生死了,然后又有新学生进来,再有人退学……他领养了孩子,是杀身仇人的孩子……最后是一个小女孩儿……

    乙骨忧太终于看见了你。年幼的、天真浪漫的、敏感多思的、一腔热忱的你,你是如此爱他,纯粹地爱着他、不,是爱着五条老师……

    爱着他、不,是五条老师……是他、不,是五条老师……是他、不!是他……不!不、不……是他!

    头好疼。

    只有五分钟。只要杀死宿傩,一切就会变好的吧?

    他打败了宿傩,战火得以短暂的平息,他必须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是乙骨忧太,他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但他停在了门口。他这才想起来,你还在里面,他怔然地听着你对他说的话。

    “我恨你。”你这样对着五条悟额头上的伤疤说,因为你知道里面是谁,“我恨你,是比爱更扭曲的诅咒,……。”

    最后的人名被你吞回了肚子,你也不知道你在恨谁。

    你舍不得诅咒五条老师,所以连爱也不曾说过,从来都只用眼睛去看,努力地让自己只是纯粹地敬爱他。

    但你敢去恨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曾经你多爱他啊,但现在他到底是乙骨忧太、还是五条悟呢?

    你恨他,恨极了他。

    恨他非要把你丢出国,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你恨他,恨他为什么要答应将躯体轻而易举地交给别人;你恨他,恨他为什么能松口答应接手战斗……你恨他,恨他竟然敢答应换了自己的脑袋,去和宿傩战斗——你恨他!

    你恨谁?

    你也说不清楚了。

    乙骨忧太说不出话了,他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丢弃铁床上的那具身体。

    但家入医生沉默地拉着他,做完了最后的程序。

    五条老师只剩下了一捧灰,被带回了五条家。

    15

    好疼啊,五条老师。

    你睁着眼躺在乙骨忧太身边。身侧的人似乎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中,你依然在望着天花板发呆。

    好疼啊……

    你不自觉地捂着心口。哀莫大于心死,你连泪都没有了。

    你侧过身,看着乙骨忧太瘦削的下颌,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眼,然后是饱满的额头——上面贯穿着狰狞的伤疤。

    “……五条老师。”你失神地喟叹着。

    乙骨忧太漆黑的睫毛颤了颤,他猛地睁开眼,攥住你的手腕。你的指尖距那道疤痕只差毫厘。

    乙骨忧太的眼神阴沉,好似被梦魇住了,他无意识重复道:“我不是五条老师。”

    他狠狠将你扣在身下,语气凶狠又迷茫,再次重复道:“我不是五条老师。”

    你的肩膀似乎被他咬破了,血腥味逐渐萦绕在你的鼻尖,与糜烂的石楠花香一起揉碎在卧房。窗外的星空灿烂,明月也未能与它们争辉;夜影摇曳,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放声啜泣。

    “……好疼啊。”五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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