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训

    自从见过那二百两灵石,江流云几乎是茶饭不思。

    凡间货币与之相比,简直与破铜烂铁无异。

    是故为了获得周瑾山口中的“分成”,她可谓下足了功夫。

    最开始,遍读教材,什么《五行符理》《云箓百解》,都是蹭的书斋里的书,偶尔还有周瑾山的私藏。

    后来见慕青堂闲置着,索性搬了书躲入地下,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练习。

    等到第三日,周瑾山一进慕青堂,在堆成小山的书籍里磕绊几步,赫然见到遍地写废了的符纸。

    团团纸堆深处,掩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昏睡的人。

    江流云精神上的弦绷着,听见动静,从“废墟”里坐起。

    周瑾山与她面面相觑,对上一双发红发青的眼睛,却显得有些亢奋。

    “你……咳咳!”

    江流云一开口,嗓音沙哑得破了声。

    她整理下皱巴成酱菜似的衣裳,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周瑾山。

    打开是五张易容符。

    周瑾山挑起半边眉毛。

    江流云盯着他问:“如何?”

    “勉强可用。”

    江流云盯着他,双眼慢慢睁大,周瑾山被她看得发毛。

    她却突然露出一个从眼角眉梢舒展到全脸的笑容。

    “太好了!总算没白费我的一番心血……”

    江流云坐在地上,笑得仰面又栽倒在地上。

    这短短的三天,她真的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钻研尝试。

    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

    现在终于实现了符修之路上的第一个小目标,全身心得到极大的放松和褒扬。

    这种无比畅怀、充满希望的感受是从未有过的,仿佛烈日下迎来暴雨、凛冬里泡入温泉般畅快。

    为了这一刻被肯定的满足,之前的不眠不休、殚精竭虑都得到了回报。

    周瑾山看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面上虽然嫌弃,心中却也泛起淡淡的得意。

    “区区几张易容符高兴成这样?太没出息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他将江流云提溜起后领:“限你一个时辰内将此处打理清净!还有……”

    他无奈地顿住:“你身上什么味道?快点去收拾了,一会到前厅等客。”

    **

    到了夜里,街上行人也散得干净了,上次那个客人还没有来。

    就在江流云一边以为不会来了、正打盹时,听闻柜台上传来轻轻地敲击声。

    “小师傅,醒醒!”

    江流云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看见一个蒙面的少年,双目温和润泽地望着她。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客人倒是很好说话,和气道:“真是对不住啊小师傅,白天人多眼杂,我怕一个人行路不安全。”

    “不安全?”江流云疑惑。

    那少年愣了一下:“对啊,符箓的材料和人工这两年都越发地贵价了。我不是习武出身,走在路上若是被有心人跟踪抢夺,难保不出祸事。还是等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虽是辛苦些,但终归保险。”

    原来是这个考量。

    江流云打探道:“那周先生给你这些符纸定的价钱是多少?”

    “镇灵符和易容符尚且好说,各自五张共为四百灵石。这遁空符的制作最是不易,就连黑市上也不多见,可谓有价无市的珍宝了。发现周先生这里能做,也是我辛苦找寻很久才知道的。”少年很是诚恳:“所以遁空符足足要到一百灵石一张,五张便是五百。”

    随着他司空见惯般地吐出一个个价格,江流云听得目瞪口呆。

    飞快地心算一下,这少年年纪轻轻,三日的功夫就要在此消费九百两灵石。

    且按照如今灵石的汇率,哪怕是区区一两灵石,便可抵百两黄金了。

    这几张符纸,竟然是寻常百姓全家数十年的花费。

    江流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半是伤痕叠加的粗糙、半是新生肌肤的更迭,形成一种“又老又嫩”的违和感。

    却……充满了财富的味道。

    小小的心脏怦然直跳。

    佯装镇静地送走少年,她怀抱着沉甸甸地七百两灵石。

    江流云将匣子摞在慕地下青堂的地板上,发出“咣啷”的重响。

    周瑾山在书案前懒懒地抬眉扫了一眼。

    从袖中取出两块灵石放在案角,又从鼻腔里哼道:“干得不错,这是你的份例。”

    江流云傻眼了。

    仅凭她一人就为他带来了足足二百两灵石的收入,平铺在桌上能将偌大一张书案堆得满满当当。

    他就分给她这么两块?

    “周先生,这不对吧?当初说好的分成,你就这么打发我?”

    周瑾山头并不抬,只用圆骨碌的眼睛从下往上盯着她。

    无谓道:“你这是嫌少了?”

    江流云义愤:“自然是很少了。”

    周瑾山也不恼。

    而是细细地将符纸朱砂的市价一一道出,又将这三日以来仅江流云一人的耗材精确道出。

    更别提还有慕青堂已然精妙布置好的专用的制符阵法……

    这一件件名目越算,江流云眼神越躲闪。

    算完后,竟然是周瑾山亏损了些。

    “还嫌少吗?”

    江流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周瑾山将身子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别灰心,你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勉强算作可造之材。往后多学多练,少要这要那的,还是有出息的。”

    他用手捻一捻白须,突然想到:“对了,这慕青堂你不许再用……给我折腾成什么样了都?再要画符的时候,去找弦歌借你一处地方吧。”

    江流云捡了可怜巴巴的两块灵石,闷声应下。

    **

    江流云依言去投奔了弦歌,却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苦日子的开始。

    由于破军山那边放了消息下来,金琼会推迟到四月十七。

    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三天。

    时间不可谓不紧急了。

    金琼会的赛道种类细致多样,周瑾山问过江流云的意见,看她最中意报名哪一个。

    初听这一问题,江流云不假思索道:剑道。

    只是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遂看向周瑾山,只是微微皱眉,倒也没有横加干涉。

    反而还请了位据说“很有理解和高深修为”的剑道师傅来指点她。

    没想到这位“很有理解和高深修为的师傅”就是弦歌。

    本以为温柔美艳的大姐姐定是比周瑾山这个周扒皮好相处,却不知道为何弦歌对流云格外的严苛。

    晨雾未散,屋外竹林的空地上,江流云已经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十四岁的少女单薄得像一片新抽的竹叶,双手平举着那柄灰衣人留下的银剑,剑尖上坠着三块沉甸甸的玄铁。

    “手腕再抬高三分。”弦歌浸了蜜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线温软却含着几分刻薄:“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基础太差,若不在这二十三天里勤勉刻苦,去了金琼会上也是死路一条!”

    江流云咬紧下唇,细瘦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

    她悄悄瞥向倚在青石上的女子——弦歌的月白色广袖长衫在竹林的青影里格外皎洁,腰间松松系着碧玉带,乌发间一支蛇形银簪泛着冷光。

    明明是在日头底下监督她练功,却慵懒自在得像在赏花。

    “看什么?”

    弦歌忽然转头,琥珀色的竖瞳在晨光中收缩:“再加一块玄铁。”

    “弦歌姐姐!”江流云叫苦:“这玄铁太重,三块已经是我的极限,再加真就举不动了!”

    一开口,便有些泄气,剑尖的玄铁颤啊颤,突地掉下来一块。

    一块掉落,其他的干脆也支撑不住了。

    江流云不由得撑住双膝,看着大颗的汗珠从额头砸进土里。

    心中懊悔不迭,这每日的三时辰,一旦中断,弦歌就要求她重来。

    “你的对手会因为你没力气了就手下留情吗?”

    弦歌冷笑,指尖一弹,又一块玄铁击来,江流云只得用剑尖挡下。

    这才不过第一天,她已经感到左臂仿佛要被卸下、右臂像被千钧巨石压住,骨头缝里都渗着酸疼。

    看着江流云快累哭的惨样,弦歌心中好畅快。

    这丫头,先前逼着她和周瑾山应下霸王条款,这下权当好好出了气。

    她好整以暇地捋了捋发尖:“站完这一个时辰,今日再挥剑三千次。少一次,就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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