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谨澈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他的腰变得僵硬,眼眶紧得发疼。他稍微转转脖子,骨头擦过的咯吱声给他一种自己早已化作一堆白骨的错觉。
明明时间过得并不快,墙上的时钟才堪堪指到5。圈圈是不是已经坐上了去联赛的车?她安全到达酒店了吗?在车上她有没有晕车?她现在心情还好吗?……
“小澈……”
应霞的叫喊唤起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楚谨澈。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的妈妈。
他只是僵硬地回答,“妈妈。”
他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妈妈,眼睛红红的,“妈妈我不想出国,我答应了圈圈,我们要一起高考的…”
应霞像是承受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只手紧紧压在心口,重重咳嗽,说话也断断续续,“小澈…妈妈…妈妈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表达出罕见脆弱的儿子,她于心不忍,“你答应过妈妈,离婚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没有别人了。”她痛苦的摇摇头,泪如雨下。“妈妈知道自己优柔寡断,不负责任,可是妈妈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依赖了。”
她扶着客厅的茶几,走到楚谨澈身边,蹲在旁边,抱住他,脑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澈你不能像你爸爸一样抛弃我,我是你妈妈,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楚谨澈痛苦地闭上了眼,“我不想出国。我答应了圈圈…我们要一起去北京的妈妈,我爱你,可是我,我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他的声音很微弱,像是燃烧殆尽的微弱烛光,在漆黑夜里晃晃荡荡。“妈妈,我不想失去林凝。”
应霞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所以你为了她就要抛弃妈妈!?那你和你爸爸有什么区别!!!”
她一下子愤怒了,站起身来朝楚谨澈咆哮道。
而楚谨澈仍旧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未动。
应霞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楚谨澈,他的侧脸好像和年轻的楚梁远重合了。
他也是这样冷酷无情地看着自己,欺骗自己。她本该灿烂的人生被他过早的困在婚姻里,他辜负了她,刻骨铭心的爱情面具下是深深的背叛。
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像是回光返照,她觉得她的身体充满力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正确抉择,只要她照着她心里所想的方法去做,就可以修正她这满是疮痍的人生。
她冲进厨房,等楚谨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应霞眼睛发红,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头发凌乱的披在背后,刀尖抵在她瘦弱的脖子上,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
“妈妈!你放下刀!”楚谨澈用尽全力去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是他的声音仍旧控制不住的发抖。
“小澈,你答应妈妈,明天和妈妈一起出国!你只要同意了,我就可以和你爸爸离婚,我们去美国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一定会当一个好妈妈,把欠你的全部补齐。”
“妈妈…好,我…我答应你,妈妈你把刀放下来,放下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答应了出国,他最爱的妈妈用性命裹挟着他的未来。而他连挣扎都做不到。
后面的兵荒马乱楚谨澈不想回忆,他妈妈在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就晕了过去,楚谨澈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刀,他想知道如果这把刀是架在他脖子上,他妈妈是会选择退步吗?
他爸爸当晚赶到了医院,朝他右脸扇了一个耳光,这样他两边脸左右对称,比不过他的心痛。
病房里他爸爸正在照顾他妈妈,主治医师尽职尽责地为患者做全身检查。
而他站在医院的应急楼梯处拨打着林凝的电话,一遍两遍……
无人接听。
楚谨澈感受到了一种被凌迟的快感,原来,林凝在那四年里向自己拨打电话时也是这样的痛苦吗。
他又做了什么?他明明知道她最害怕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往她最在意的地方戳刀子呢?
他应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解开这个无解的局。
四年她打了上千条电话,通话记录长长的划不到底。而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晚上,痛苦就让他无法承受,所以,他的圈圈是怎么熬过那四年重新找回来的?
他低着头,边哭边打,另一只手狠狠朝自己扇着巴掌,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觉,狠狠地扇着。
他顺着墙壁滑落,蹲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自己的大腿,失声痛哭。
有谁来救救他?
第二天,和离婚协议一起送来的是两张机票,应霞以一种解脱的姿态牵了这份协议。
她把协议交给秘书,紧紧攒着这两张机票,“小澈,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回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儿子。
他眼中的疏离深深刺痛了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也让她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她掩耳盗铃地移开了目光。
在2011年5月14日,周六的下午,他和他妈妈坐上了前往洛杉矶的飞机。
他妈妈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期待,而他自己只有心死。
属于他的生命,他的快乐,他的期待,他的活力,他的爱情……一同都遗留在了南城的夏天。
2011年,从此,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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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联赛,生竞的考题非常常规。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林凝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等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她不免又看向了窗外。
明媚的阳光洒在树上,树叶晃动的点点斑斓,一切都是充满生机与活力,她觉得她的未来也会和这夏天一样,热气腾腾,生机勃勃。
她在教学楼等到了小胖和温暖,三人结伴而行,温暖拉着小胖一个劲在说考试的题目,两人认真地讨论着考题。
林凝听着却又没认真听,她的思绪跑到了考场外的人上面去了。
楚谨澈在等自己吗?他会给自己带什么礼物呢?
一丝丝甜蜜在她的心头荡漾蔓延。她脚步变得轻快,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这么开心呀。”温暖笑着打趣她。
她挑眉道,“考完了你不开心吗!!”
温暖想笑却笑不出来,“不是很开心,我总觉得自己没考好……”
林凝和小胖对视一眼,看出来他眼里的无奈和心疼。
林凝拍拍她的背。“这才哪到哪,刚考完就说自己没考好,我看你是太紧张了。”
温暖抱住她,躲在她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我刚刚和小胖对了答案,好多很简单的题目我都做错了,我也不知道考场上我怎么想的…”
林凝嘴唇心疼地抿在一起,温暖的努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她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一直以来都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她太紧张了。
她轻轻回抱住温暖,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事的,这才刚考完就觉得自己不行,这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自信的温暖了。”
“对啊,温暖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们刚刚对答案你很多难题也做出啦!肯定有个省一的”小胖在一旁附和道。积极地安慰着温暖。
三人就这样聊着聊着走出了考场。
温暖耸耸鼻子,清了清嗓子,嘶哑着声音,“谢谢你们,我也没那么难受了。考完我就先好好放松吧,等成绩出来后再说。”她分别对林凝和小胖拥抱了下。“我爸爸的车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就先走啦!拜拜。”
小胖也看到了来接他的爸妈。于是最终就只剩林凝一个人了。她一出校门就左右环顾,但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免有些失望。
“圈圈!”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来了?”看到向自己走来的父母,林凝感到非常的疑惑。
“我们来接你回家呀!”林母笑的很开怀,她摸了摸林凝的脸颊,“我家姑娘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优秀了!走,我们回家吧,等会在车上简单吃几口,晚上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林母牵着林凝往林父的车方向走,但是林凝却一步三回头,焦急地在找什么人。
“你在看什么呢?圈圈?”
“妈妈,你带了我手机吗?”林凝想到了什么,匆忙地问道。
林母有些支支吾吾,脸色一下就不对劲了。“我,哎呀来得匆忙,一下子忘了,圈圈,你在找谁?”
“我在这楚谨澈,妈妈你有看见他吗?我怕他在门口没看见我一直等我,我找一下他吧,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嘛。”
林母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找不到就别找了,说不定人家都没来。”林父直截了当说道。
“爸爸!你说什么呢?他答应过的事情不会骗人的。”
……
一时间三人有些沉默,林父先行离开,独自坐上了车,只留下一句,你们快点来。
“妈妈!我去找一下他,你等我一下。”说完,林凝就跑着离开。
林母虽然有不忍,但还是拉住她的手,林凝有些疑惑地朝林母看过去。
“妈妈?”
“圈圈,别找了,他不会来了。”
林凝走向林母,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妈妈,你是什么意思呀?”
林母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妈妈?你告诉我?我听不明白,什么是不来了,最近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林母替林凝擦干眼泪,把她往车上拽,“先回家,回家之后再说。”
一句话堵死了林凝,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前半段林凝一直在询问林母,可得到的只有沉默。后半段车程,死寂一般地沉默像是厚重的黑云笼罩在三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