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往未央宫大门的方向望去,只见萧珩正朝她走来,赵福全跟在后面,手里端了个木匣子。
正在嬉闹的竹音和花月的笑声戛然而止。
“奴婢参见皇上。”
顾惜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萧珩今天会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臣妾参见......”,顾惜起身刚想行礼,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赶紧停下了动作,说道,“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
萧珩注意到了顾惜刚刚收回的动作,唇角勾了勾,拉着顾惜坐了下来。
“呈上来。”萧珩对着赵福全说道。
赵福全将手上的木匣子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到了萧珩身后。
“打开看看。”
顾惜疑惑地看了眼萧珩,可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把木匣子往顾惜的面前推了推。
顾惜只好依言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放着两本书籍,顾惜拿起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琴谱《弦雅集》,这里装着的分别是上下两册。
盛国有一琴师名唤沈之微,其谱写的琴曲在民间广为流传,素有“琴仙”的雅称。传说这本《弦雅集》是她为其爱侣所谱,只有其友人才有幸听过其中几首,后来听闻沈之微的爱侣离世,她为了不再睹物思人,便将这个琴谱送给了一有缘人,从此这本琴谱就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
顾惜打开琴谱翻看了几页,确认这便是她一直以来找寻的《弦雅集》,内心难掩激动。
她将琴谱仔细地放回到盒子里,接着问道:“皇上,这是?”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生辰礼物。”萧珩语气淡淡地说道。
“嗯?”
“送你的。”
顾惜闻言一愣,唇角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送她的,生辰礼物?这是他送她的生辰礼物?
算算日子,她的生辰好像是快要到了,不过应该不是今天,而是两天后。
“明日齐国使者将抵达我朝,接下来几日朕怕是不能过来。”似乎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萧珩开口解释道。
顾惜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没想到萧珩会记得自己的生辰,更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准备生辰礼物,甚至于会因为担心自己因政事赶不上她的生辰,提前把礼物给她送过来。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也许是因为她救过他,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还有些意趣,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可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在意她,竟特意为她寻来了喜爱之物。
“可还喜欢?”
顾惜茫然地看着萧珩,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喜欢......臣妾很喜欢,谢谢皇上。”
萧珩“嗯”了一声,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后来萧珩又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没多久,他便带着赵福全离开了未央宫。
“娘娘,皇上待您真好!”萧珩走后,花月忍不住开心地说道。
花月说得对,他待她是极好的,可是为什么他待她越好,她内心的恐慌却越甚呢?
竹音和彩莲见顾惜神情不对,一脸担忧。
*
两天后,顾惜生辰当日。
“小姐,猜猜今天早膳吃什么?”
一大早,竹音便献宝似地端上了她为她准备的早膳,都是她喜爱的吃食。
宫里不比家里,平日都是御膳房送来什么吃什么,哪里可以挑选。这一桌的吃食一看就是竹音按自己的喜好做的,也不知道她准备了多久。
顾惜心中感动。
接着,彩莲和花月送了她一个和绣的荷包香囊,荷包的其中一面绣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花月的手笔,另一面彩莲绣的,则整齐精致许多。
顾惜很喜欢。
这一日,竹音彩莲花月三人换着法子逗顾惜开心,这是她在宫里过的第一个生辰,虽然没有爹娘和哥哥陪在身边,但有她们几个,顾惜也觉得很知足。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入了宫也没了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回京了没?
夜里,顾惜点着灯正在琢磨萧珩送她的《弦雅集》,心里想着旋律和指法。
顾惜正看得入神,突然发现书页上投入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才发现萧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跟前,她都没注意。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琴谱,习惯性地想要行礼,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收了动作,改为问道:“皇上,你怎么过来了?你今日不是......”
顾惜想说,他今日不是要接待使臣吗?怎么有空过来?
“朕过来看看你。”
萧珩说完,便拉着顾惜坐到了食桌旁。
“东西拿上来。”
顾惜这才看见赵福全提了两个盒子站在门口的位置。
他将其中一个盒子拿了上来,接着打开盒子,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白玉团子!”顾惜惊喜地说道,她转头看向萧珩,眼眸的光雀跃地跳动着。
顾惜没想到今天还能吃到这个,竹音说本来今日想给她做的,可是御膳房那边要不到食材,只好作罢,没想到萧珩居然给她带了。
赵福全给顾惜递了一双筷子。
“快吃。”萧珩看顾惜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又不好意思下筷的模样,不忍失笑。
顾惜得令,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萧珩见她吃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模样,今天一天的沉郁之气都消了不少。
今日齐国使者竟提出让盛国将每年的边境税赋上供一半给齐国,否则盛国边境如今的安稳恐将不保。言下之意就是盛国若不答应,将继续鼓动边境小国发动对盛国的战争,简直是嚣张至极!
他在乾清宫与群臣商量对策,却始终未果,心中烦闷,忽而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于是便过来了。
顾惜吃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皇上......你要吃点吗?”
她半天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吃都忘了萧珩了,还记得上次竹音给她做的时候,他说过味道不错来着。
“不吃。”萧珩拒绝道,其实他并不喜爱甜食,那日也不过是想寻个借口与她再待一会。
顾惜也不勉强,继续埋头把剩余的吃完,最后一脸餍足的抹了抹嘴。
想到萧珩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吃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瞥了他一下,随即低垂了眉眼。
“生辰快乐。”萧珩突然轻声说道,眼里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顾惜猛地抬头,怔忪地望着萧珩。
她的睫毛轻颤着,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接着那层雾被轻轻拨开,漾起了一圈细碎的波澜,眸里的光亮随着灯火或明或暗地微微晃动着。
“皇上......”她想问,他是特意过来和她说生辰快乐的吗?
“嗯?”萧珩应了一句。
顾惜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望着萧珩,萧珩也回望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沉溺在他的眼中,心也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眼前的这位男子,是她的夫君。
这世间的女子,谁不希望与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可若这人是当今圣上,她也可以奢望吗?
顾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萧珩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先他坐着的地方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走之前他好像说了句“还有要事处理”,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她连一句“谢谢皇上”都忘了说。
*
太后寿诞前夜,慈宁宫内。
“你也在皇帝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最近可有什么发现?”太后对着一个小太监问道。
“回太后娘娘,奴才发现,除了璃嫔娘娘那,皇上近日还频频到未央宫顾昭仪那儿去。”
“顾昭仪?”太后略有惊讶。
“是的,太后娘娘,这顾昭仪和璃嫔娘娘是一块进宫的,之前两人在储秀苑还颇为交好,只是如今已不常来往。”
太后转头看向身边一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女子生得貌美,气质并不似寻常宫女,仔细看和太后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
“晚榆,这顾昭仪你之前可有听说?”
“启禀太后娘娘,这顾昭仪乃是翰林院顾学士之女,听闻其才情相貌平庸,若非贵妃为了与莞嫔置气,还未必能册封得了。”
小太监听到秦晚榆的说辞,心里头抹了一把汗,这话也就只有秦姑娘敢说。这秦晚榆是太后的亲侄女,虽是宫女身份,但是因为她和太后的关系,所以太监宫女们都尊称她一句秦姑娘。
“那皇上平日都与顾昭仪做些什么?待她可与其他嫔妃有何不同?”秦晚榆问道。
“这说来也奇怪,皇上对这顾昭仪确有些不同,即便翻了牌子,皇上也从不在未央宫留宿,只与这顾昭仪下棋,或到未央宫坐坐便走了,每次待的时间也不长。”
“也就是说这顾昭仪从未侍寝?”秦晚榆和太后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
“确实如此。”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你继续跟在皇上身边,发现有什么不妥,及时来报。”秦晚榆吩咐道。
“是。”小太监应道。
小太监走后,太后一旁的刘嬷嬷说道:“太后娘娘,您说这皇上是什么意思啊?莫非真是爱屋及乌,因为璃嫔曾经与那顾昭仪交好,所以对她......”
“晚榆,你怎么看?”太后打断了刘嬷嬷的推测。
“奴婢倒觉得未必与璃嫔有关,许是这顾昭仪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才引来皇上的注意。”
“哀家也是此意,你们暗中去查一下皇帝与这顾昭仪”,太后正色道,“还有明日的寿宴你们都给哀家瞧仔细,只怕皇帝早有筹谋,明日正等着哀家。”
她这么多年不在宫中过寿,一来是想引外界猜测她与皇帝的关系,坐实皇帝得位不正的传言,二来也是怕萧珩趁着寿诞之际设局对付她。
前两年他或许不敢,可如今他羽翼渐丰,朝堂上已开始有人倒向他那边,她不得不防。
“是。”秦晚榆和刘嬷嬷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