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祎也知道今日她要给山下的人送暗号,知道那人给她安排了替身,找准时机将她接走。
也知道,她如今正需要一个能够围攻他们芜山的好时机,和一个能够让她的替身安全无虞上山的信物。
他会给她,他都给她。
于是,他摘下了那块随身携带的系着罗缨结的暖玉,系在了她的腰间:
“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就说,有这块玉他们都会听你的。”
这是他给她放的第二块饵,果不其然,他在她身上系完玉,便见她激动高兴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小祎哥哥你...对我真好!”
“我...”
“停,后边的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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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祎收拾好行囊准备带齐人员下山。
霍无名趁着闲隙过来小声追问道:“殿下为何要把玉给她?”
“假的,真的在这。”
他从怀里拿出另一块一样的玉,眼神冷漠让人遍体生寒,“是她不仁在先,就莫怪我不义。”
“殿下对那块假的玉做了什么?”霍无名发现他们殿下心狠起来,似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镀了层药膜罢了,一种...碧落泉的毒。她想要人来接应,我就让她的人受点苦罢了。”
“碧落泉?”霍无名此刻仿佛想到些更好玩的事,笑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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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修桥修堤坝是借口,就连举办比武大会也是借口。
这本来就是一桩,等着苏汐惜和苏家人上当的陷阱。
到了比武大会那天早晨,李祎如约独自先回来了。
苏汐惜因为知道这天他要回来,特意换上那条他送她的茜红色凤尾罗裙,裙子她早已修补好,宛如新衣。
她早早端上做好的桂花糖酥,坐在山门北面的大山岩上,从天未亮就一直坐在那,直到天边出现第一缕光,她等的人终于出现在山道上。
“小祎哥哥!小祎哥哥!”
她兴奋地在大岩石上大声叫了起来,天边日出破开鱼鳞状的朝霞,四周林叶飒飒,夜虫渐渐止了鸣唱,隐在暗影中的山色一点点展露出来。
丰神俊朗的郎君,一袭玄袍,风尘仆仆地在山道走来。
在那么远的距离,汐惜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那抹影子每动一分,她的想象就多一分,心就跟着提上一分。
她半点也等不了了,干脆提起裙子下山接他。
在弯绕崎岖的山道上飞跑,红色的裙摆拂起尘沙越飞越高。
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眼见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前头,她唇角高高扬起,准备加快速度朝他的方向奔去。
可不知道是因为太早起来做糕点还是怎么,往前跑了几下忽觉身体有些异样,遂停了下来。
李祎看见她竟还没离开,一时有些意外。
再看见她腰间还系着那枚他给她的假玉时,就更意外了。
李祎终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快欲哭出来的样子,眉头轻皱:“你怎么跑来这里?”
其实他还想问,那块玉她不是应该一早就送出去,交由她的替身保管的吗?
这玉上镀的碧落泉毒,需要贴身带着一段时间,才能起效。
他早就算好,从她把玉送出去开始,刚好到比武大会这天,她的替身上山来之后开始起效。
这是一种让人中毒后状若狂犬生不如死的药。
他要让来助她逃离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却没料到,这玉竟一直在她身上。
算算时间,好像毒性渗透快差不多了。
没来得及多想,他就已经把她腰间玉摘掉,顺手扔下万丈山崖。
苏汐惜“啊”一声,下意识激动地扑过去要捡。
“不要命了!”他连忙抓住她手臂,她怀里一直仔细护了一路的糕点便一下甩了出去。
“啊!我的糕点啊...”
玉被扔了,现下连她花费不少心血做的糕点也没了。
看着悬崖边还剩一块没来得及掉下去的,已然沾满了泥土的桂花糖酥,她伤心欲绝:“完了,我给小祎哥哥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没有了...”
精心准备?
李祎眉头直蹙,难道...她是等在这里?
这糕点...里头放了什么东西吗?
他从她手里夺过那块沾满沙砾的点心,皱眉凝视着。
是了,苏汐惜这人向来谨慎,又对她自己的下人好,定是怕他武艺太强,连苏家军来了都制服不了他,所以才不让她的婢子前来当替身,想要留下来给他准备的最后这一出——
就是这糕点!
苏汐惜见他抢走糕点,擦掉眼泪,赶紧道:“都脏了,不能吃了。”
不能吃?李祎轻轻瞟了她一眼,呵...这恐怕又是一出欲擒故纵的戏码。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没办法了,看来他只能吃下去了。
于是,在苏汐惜的尖叫声中,他毅然吃下了那块脏了的糕点。
只是嚼起来时,牙被沙砾磕得够呛。
“走吧,大会要开始了。”他吃下糕点后,拉着她往山门去。
“等...等一下!你的玉...”
“玉不要了。”
苏汐惜还在身后因为玉掉了的事而不开心,而拽着她一味向前走的李祎则只想赶紧回到寨子里,找景明拿避毒丸。
“啊!小祎哥哥!你别走那么快啊,我鞋...”
汐惜腿短,根本走不过他,没几步就被绊倒,鞋子也掉了。
李祎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觉厌烦,但也没扔下她,直接连人扛了起来,带回寨子。
他把她放到校场,有人在盯着的地方便走了。
汐惜追在身后根本叫不住他。
“小...小哥哥...”她嘴巴瘪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衣裙下赤着的脚,周遭已经开始有人忙碌着准备大会走来走去了,男人们都用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她,她感觉尴尬无比。
更糟的是,她看着这些男人,身体变得奇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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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毒丸只有在中毒前服用才有效,如果已经服过毒了再用,效果基本不剩多少了。”
景明道。
“老大为何要用避毒丸?”这时,稍后跟着他回来的霍无名也回来了,“老大不是要让前来接应苏大姑娘的人受点苦头吗?”
“是老大自己要用。”景明道。
“还有那麻烦精也要。”李祎补充道。
霍无名诧异:“你俩一块中情`毒了?”
“去你的!”李祎操拳要揍他的动作。
霍无名闪身要躲:“不、不是...”
“苏大姑娘那玉不是给她婢女了吗?”
“她没给,可能怕苏家人抓不住老子,她就打消原计划不走,赖着等到老子回来给老子安排能钳制老子的毒糕点!”
“老大你看起来对你自己能力挺自豪的嘛...欸!不对!那玉她没给别人??”
“对,所以她中了碧落泉毒,老子则中了她下的不知道是什么毒!”李祎没好气重复着。
“不!不是...”霍无名艰难道:“我...对不起老大!是我不好,我当时听你说用碧落泉毒,我想着那苏姑娘的婢子长得还算娇俏,有心体恤美人,所以...所以给寨子里那口井投了松花粉...”
“松花粉?”景明的吊梢眼眯起来,“松花粉是松树花蕊的精华,其性甘、温、无毒,具有润心肺、益气、祛风止血等功能。”
并无不妥。
只有李祎和霍无名知道,中了碧落泉毒的人,只要再配上一味松花粉作药引,就会将毒性引入肾脏催发邪火。
也就是说...原来会变成狂犬的人,现在会变成狂`淫之人。
“对...对不起老大,我...我本来是想着给自己谋福的,只是没想到...”霍无名歉意道。
李祎目光阴凉,像泛着寒芒的利刃扫过他,他感觉皮肉都被割得疼痛,
“你做的好事。”
说完他带上避毒丸转身走,霍无名追上去喊道:“老大!等一下!”
“老大是不是忘记,当年苏大姑娘是如何落井下石,不惜拿火要烧你,将你拒之门外见死不救的?如今她上山来,也不过是带着目的,想擒拿你立功罢了!”
景明在身后默默听着墙角,心想老大和那姑娘果然是有血海深仇,然后心里已经默默记下要造的刑具款式了。
“你不要这么傻...一得知她中毒了就想着给她张罗着解毒,如今这不过情`毒罢了!中了又会怎样?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出个丑罢了,又死不了人!可老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紧张成什么样?!还说复仇呢??”
他这一吼,把李祎彻底吼清醒了。
他终于像个有志气挺起腰杆不再受女人钳制的大丈夫一般,转身走到霍无名面前。
“老大...”霍无名不禁感动道。
结果,“嘭!!!”的闷响一声,一拳头过去就把霍无名脸打歪了,人打傻了。
“我李祎此生光明磊落,要下药就下那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最痛恨淫`贼拿下三滥的情`药祸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美化自己。你自己淫`荡,还要害老子背上这样的污名,你说你该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