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更的小卒从城墙西边的小道绕出来,正好瞧见城墙之下抱着姑娘衣衫不整的首领。
“老...”大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们老大那个凶狠的眼神给逼回去了。
李祎用自己的衣袍将怀里的人密密实实裹了起来不让人瞧着。
背后的青布衣小伙意识过来面前的玄衣人是谁,吓得立马挡在了前面,拉住那些欲上前行侠仗义的客人。
“那...那个,我想起来还有更厉害的武器没给你们选...刚刚才说租赁的事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我们黑鹰帮举办比武大会又不是讹钱的对不对?怎么可能借个武器还收钱对不对?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那几位侠士被拉得趔趄着,“可是...那位姑娘...”
“哪有姑娘!你们看错了!看错了!那位是我们一个弟兄,早年攻打别的帮派时砸伤了脑袋,上哪都抱着个跟人一样大的绢人娃娃,说要保护自己娘子,你们别看他别看,不然一会他该把你们当作抢他娘子的人了...”
然后那几人被拉着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地不时回归头来打量他。
李祎此时脸沉得快滴出水来。
等比武大会结束后,苏汐惜服下解毒性的药,终于恢复了神智。
可她因为中毒太久耗费不少精力,一清醒过来看了眼身旁的李祎,便浑身发虚倒了下来。
李祎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双眼发直,瞳孔变大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天他抱着她,不知是怕将她放回榻上会惊醒她还是怎么,竟一直抱着直到第二天她睡醒。
苏汐惜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恰好隔着屏风打进来,撒在她茜红色的衣裙上。
暖意融融的。
伸臂想舒展身体,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她的小哥哥的怀抱。
她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涩,有点想不起来昨日的事。
过了一会儿,李祎扇动垂下的长长的黑睫,发现底下的姑娘正睁大眼睛看他。
而他这次也不再逃避,而是用目光回视她。
他的目光幽邃而深沉,还带点少有的温柔,对视了一下反倒是汐惜自己没忍住先面红了,将目光挪开。
“小祎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她低着头,可怜得像一只无助的兔子。
“你先前说喜欢我,是发自真心的对吗?”
他目光不移,依旧盯着她垂下的发顶道。
汐惜打自忘记了前尘之事以来,第一次见他那样的目光,她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竟害羞得无法与人直视了。
“我...我是很喜欢小祎哥哥,而且...我最近发现,只要我一用力去想你的事情,就会...心口处很疼,像被人打了一样。”
“我从书里看过,爱一个人,好像就是这样,我想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
说这话时,她依然是低着头的。
然后,她感觉一双干燥而温热的大手捧起她的脸,将她脸蛋抬了起来。
他应该看见她脸红得像灯笼一样了吧?感觉...好羞涩啊...
周遭的空气无缘无故变得稀薄起来,她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他的眼睛眼型很好看,眼尾微微向上扬,盯着人看的时候,漆黑深邃的眼瞳好像要把人的魂魄摄进去似的。
她感觉自己又有点羞涩得不敢看他了,心脏擂鼓似的,“我...”
“你...”
二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住。
她感觉他微有点薄茧的大拇指在轻轻慢慢地抚到她嘴角,然后他目光有些失神地注视着那里。
“你是...真的...喜欢我,对吗?”
同样的问题,他又朝她确认了一遍。
然后苏汐惜发现,他抚挲她嘴角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原来他同自己一样,心里也紧张的,那这样的话,她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她试着抬头回视他目光,她以为自己先前一直占上风,一直以来都是她追逐着他,脸皮该比他厚的,可无奈他的眼神太深沉,眼底像一团化不开的墨,还俞渐加深变浓,内藏的复杂情愫,快将击破薄膜汹涌出来一样。
她竟然...有些招架不住,有种想逃的感觉。
可他用手扶住了她脸颊,逼她直视他眼神,“不许躲,看着我。”
声音略沉,有些低哑性感。
苏汐惜突然觉得,她的小哥哥变得霸道强横起来,更加让人心动了。
心跳的声音快将破腔而出了,她开始感觉有些头晕目眩,本来想好要说一些缓解气氛的情话,可这节骨眼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只能巴巴地被迫着仰头看他,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在紧张,可他的气场还是盖过了她,唇瓣有些干涩,尾脊骨苏苏的,小腹也有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在流窜。
“看...看你...做...做什么?”她感觉自己说话结巴了,咽了口干沫。
不行,一直看着他,她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了了,心跳也快得让人招架不住,小腹一跳一跳地抽紧,快痉`挛了。
再一次想逃,被他托住后颈拉了回来。
只见他深深吐一口气,无奈又认栽地,托紧她后脑勺不让她逃,他低下头,缓缓地、缓缓地将额头并在了她额头上。
贴着额头,二人氛围更暧昧了。
“我...认输了,苏汐惜,我愿意...嗤,我一个大男人没事老记着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他低头自嘲着,“我早该忘了那些,而现在,我愿意不去记那些了,只要你...”
他紧张地咽了口沫,声音微微发抖:“只要你...是真心的,那就行。”
“那你...愿意吗?”
苏汐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被蒸发干了,“愿...愿意什么?愿意真心吗?我一直是真心的呀...”
“我是问,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他靠得那么近,二人气息都绕缠在一块,苏汐惜脑子糊了。
她愿意!她当然愿意啊!她不是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追逐着他,就是想要嫁给他,难道他不知道吗?怎么还要问呢?
“好...那、那是现在嫁吗?”
她被他那张唇形性感好看的薄唇蛊惑得只想往上凑去...
可他却在这时把脸拉远了距离,勾了勾唇,眉眼漾开几分温柔缱绻,“只要你是真心的,我会办好一切事情,包括你苏家眼下的困境,我会以最好的形态和面貌才来迎娶你,不用这么着急。”
·
“殿下是要...协助苏家军抗敌,还要把粮草都送给他们,还打算战胜后就把胜仗功劳拱手相让??”
霍无名得知李祎的部署和计划后,立马找他讨说道。
“既然知道了那就赶紧去做准备,这一仗我们只许赢。”李祎同他说话期间,手里还在擦拭着一支簪子。
霍无名瞄了一眼那簪子,“那不是...”
心下明了,只是觉得难以接受,道:“殿下,她从前那样对你,还同旁的男子有了婚约,你当真要这么做?你就不怕她是为了解救他们苏家,才过来骗...”
“够了!别再说了。”李祎停下擦拭的动作,用眼神威厉地警告他,“世人对女子要求苛刻,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她是苏家女,本来背负的就多,当年她所作决定大半都是为了家族着想,这也是极其无奈之事!”
“无奈她就可以置殿下于死地了吗?当年哪怕她稍微能留殿下一阵子,殿下当年也不至于在龙骨塔受那些罪和屈辱,她如今过来对殿下说几句好听的,那些屈辱就能一笔勾销吗??”
“男儿大丈夫,吃点苦受点罪怎的了?”他斜眼瞥他,“也值当像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
霍无名瞪大了眼睛,“遭受过那样的事情,殿下也说不计较是吗...”
“那些都过去了,”李祎平静道,“只要她如今是当真出自自己意愿,是清醒的、清楚知道自己的家族责任后,仍然选择揽下一切、克服困难也要跟我在一起的,那么...”
“不管是再大的困局,我也会去扫平。”
“我是绝不会,让她在面对家族和我时,为难的。”
此时,苏汐惜在自己屋里,高高兴兴地用礼匣将那本鹅黄色有兰花印的手札装起来,还在上方覆盖了一堆花香馥郁的新鲜兰花。
汐惜觉得,从前的自己定是十分喜欢兰花的,所以会在手札本上也印上兰花的图案。
她的小哥哥说今天晚点要来找她,说有东西送她。
既然他要送她东西,他们也已经互通心迹,打算准备成婚了,那么,有些事情她觉得不该瞒了。
从前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忘记前事,是因为看了手札,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撵走自己,倘若被他知道她记不得以前的事,定会死不认账,并且想尽办法混淆她记忆,送她回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的小哥哥终于...心仪她了!嘻嘻...
这是她最近几日做梦都能笑出声音的事。
既然他如今不打算赶她走了,自然可以跟他说清楚自己失忆的事。
把这手札送给他,不但可以让他看见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还能让他给自己好好讲讲从前他们到底是怎样相处的,刺激一下记忆。
她其实也很想找回那些记忆啊。
从前的她是怎样的呢?按手札上的叙述情形看来,或许...比现在还要更粘他?
嗯,她今晚一定得好好问问他,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