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葵日卯时,今日是小哥哥回京的日子,他爹很重视他,给办了一场盛大的接尘宴,我也要去参宴,宴席大概午时开席吧,辰时就得出发了。
从七岁我回京开始,已经有五年不曾见小哥哥了,我是个日后要嫁给他的人,期待一下,那时候他长得那样秀气,长大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辛葵日戌时,今日见到小哥哥了,他一袭玄甲威风凛凛地从大门进来那下,我见旁边的姑娘都脸红了。
我其实也...心跳很快。
他长得可真俊啊!宴席开始时,他父亲有意考究他这些年在漳州的学识如何,让在座每一个人给他出对子。轮到我的时候,我心情一紧张,就把迄今仍然无人能对出来的、最难的那道上联扔了出来: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谁知他竟真的答出来了,句子对得相当完整,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这个句子我要记一辈子!
后来他经过我屏风前的时候,我找他说话,向他诉说我的思念之情,可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没听出声音我是谁,还说从前定下婚约时他还小,这才无奈接受大人的安排,他说他这次回来是打算好好和我说说,想让我那边主动退婚的...
我说我不要退婚,他很生气,直接拿刀刺破屏风来,说我们苏家不要脸。
我在屏风后哭了好久,他听我哭心软了,最后还是站在屏风前安慰了我好久,不敢动。
可纵使他话语温柔又能怎样?他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不喜欢我啊......”
看到这里,李祎只想笑,“如果我没记错,我刚从漳州回宫的那次宫宴上,是我主动找她说话,可她表现冷淡,非说未婚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单独私下见面,非得架着个破屏风。”
“后来她坐的那地儿冒出了条蛇,她吓得要死,可又怕我得知后会绕到屏风后面去败坏她名声,就一直死忍着不说,吓到最后哭了也不肯说,后面是我察觉了蛇的动静,一刀刺过屏风去毙了那条蛇。”
说完,他继续往后飞快翻着,看到一处又停下来,“三王兴兵,我冒死去救她那次,明明是她生怕我的绳结玉佩放在她那会毁她名节,自个拿剪子剪坏的,怎么就成了她发现我的秘密要替我隐藏,中途遇到别人怕被看穿我与她合谋,所以含泪毁掉我的信物了??”
“这里更离谱!竟然说我宁可戴罪被流放,也要退了和她的婚事!我求她放过我,还伤心欲绝说我负心,她苦苦哀求说抛弃荣华富贵跟我一同离开可我不肯,还对她说狠话,然后她被我伤透了心转过头又开始死命说服自己,说我是不想让她吃苦,才不带她离开??”
“不是...她什么时候求过要跟我一起离开了?她当年若当真这么做,我还用得着...”李祎欲言又止,随后又道:“我求她收留我几天她都不肯,又怎么会...”
“这都是外边的无良话本先生,舐皮论骨,胡编乱写的。”
“所以啊,殿下你求她收留几天都不肯,缘何现在的苏大姑娘会甘愿待在寨子,还答应嫁一个山贼匪徒的殿下为妻,若不是真的有所图谋,那就是脑子被撞坏了,再受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本所影响。”霍无名接过话道。
“还有,属下从京城带了一个人回来,殿下只要问问他就大概知道状况了。”
他抬抬手,示意手下可以把人带上来。
带来的是曾经在宁国公府当过差事,后来犯错被撵走的杂役刘三。
“小...小人在国公府当差的时候,曾听人说过...苏大姑娘有一个不想别人提起的已经解除婚约的前未婚夫...”
“府里上下都知道,不能在苏大姑娘面前提到任何关于这前未婚夫的事。”
“府里有个房间常年被锁起来,听说是用来放那个前未婚夫送的东西,苏大姑娘不愿意再看见,所以命人把东西都堆到那个房间锁起,有时候不小心路过都要立马绕路走,生怕玷了霉气似的...”
“大人手上的这个本子我好像见过啊...让我想想,哦!对了,有一次我去素栖院帮忙搬书去前院晾晒,恰好在游廊那边碰见苏大姑娘,那次是小人头回看见大姑娘,她长得可真好看啊,就是感觉有点傲,有点清冷,她当时在思微阁旁边的石子路上走过去,将一本黄色书扉的本子踩了一脚。”
“就是这脚印,我看见了,大家都知道苏大姑娘所有鞋子底下都雕有兰花。”
李祎听完刘三的话,忍不住“嗤”一声失笑,俊逸的面容浮出一丝寒气。
刘三看了他一眼就被吓退了。
“现实却是...”李祎笑起来有种让人心疼但又瘆人的感觉,“现实却是她讨厌我,讨厌得连我从前送她的东西,都要锁起来,看都不愿看一眼...”
“现实是...她讨厌我讨厌得连提都不肯提一句,讨厌到...只是看见一本杜撰她喜欢我的话本,就厌烦地踩上一脚来泄愤,哈...哈哈...她竟然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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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祎很少喝酒的,这天他给自己灌了大量的酒,回去的时候,天色很晚了,春和已经帮他院里点上了灯。
他浑身酒气走路也只是偶尔踉跄一下,就扶好廊柱站好,继续往前。
推开正屋的槅扇,里头一个娇俏的姑娘手捧一盘桂花糖酥出现在视野。
她甜笑着对他道:“小祎哥哥,尝尝我新做的糖酥,上回给你做的,你没尝到多少,这回我又采了些桂花来做了。”
李祎眼睛很红,压着眉看人的时候有些凶,可汐惜却一无所察,继续靠近过来。
她伸手从盘中捏起一块糕,笑盈盈地递到他唇边,“尝一块,可甜了。”
“甜?”李祎像被什么刺激了一般,抬手掐住了她皓白的细腕,“若是吃到里头是苦的,你还让我尝吗?既然早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我何苦真心交付于你呢?嗯?”
他紧握她的手步步逼近,身形上的悬殊,汐惜被他压迫在门后压根推不开。
“小祎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试过的,里头也是甜,怎么会苦呢?”
她终于察觉到他今日的不对劲,踮脚凑近鼻尖嗅了嗅,“喝得有点多啊,小祎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她身上总是一股栀子花和糕点的甜香,让他真想凑过去一口咬掉。
“烦心事...我烦吗?我有什么可烦的...”他低声喃喃,双臂一直将她禁锢在槅扇门上,俯身轻嗅她的气味。
苏汐惜被他弄得有些心猿意马,可一想到他说的,成亲前二人要守规矩,她即便想对他动手动脚,也生怕他会翻脸,只得按捺住自己,努力往后退一点,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见到她的动作后,李祎眸色变深,沉声道:“不是让我尝尝味道吗?”
“退那么远,我怎么尝?”
汐惜便只好重新拈起一块糕,朝他递了过来。
谁知他一把伸手握住她手腕,轻轻一拉,将她连人带盘往自己怀里拉了过来。
汐惜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俯身吻住了。
手里的糕点盘一下子掉了,被他伸手稳稳接住,然后单手揽住她,把她逼在门背后亲。
从前克制了那么多次,都没忍心让她委屈,如今得知她并非真心想嫁他,只是忘记从前加之被误导,才会如此,他便发了疯似的想不管不顾了。
他的吻来得浓烈,可二人都是未`谙`人`事的,也就贴着细细研磨,狠了啃一啃罢了。
可最后二人都很是得趣,汐惜直接被亲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瞧人。
“确实...很甜。”
李祎这时酒醒不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后悔。
“你不是说...”
“我会负责的。”
二人同时道。
苏汐惜抬头,“我知道你负责,可之前我亲你,你总是拒绝,说成亲前要守规矩,那为何你现在...”
“不想守了。”他眼睛一直盯着她,“怕守了,最后你也不是我的,我不甘心...”
“尤其是,你这样喜欢照本宣科的死心眼姑娘,我怕你换了个本子就变回那死守女德女训的酸腐小书童了。”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个,还你。”他从怀里摸出她那本鹅黄色手札,塞她手里,“替你找到了,你写得很好,平时就应该多看回自己从前写的这些东西。”
“你...都看了吗?”苏汐惜眼神晶亮,暗含期待。
李祎看着她这女儿家羞涩作态的样子,垂下眸子神伤,她明明是讨厌的,反正等她想起来从前的事,她就该变为讨厌,变为厌烦他了。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
他掐紧双手,眉头压得更深。
却在这时,苏汐惜冲过来伸手搂住他腰,把脸贴在他胸膛,高兴道:“你能知晓我的全部心意就好,你知道吗?当时我什么记忆也没有,就只有这本手札,后来见到你,我竟第一眼就知道,你就是我手札里的那位,被我爱得要生要死的小哥哥。”
她像麦芽糖一样粘腻着他,纯白得像纸一样,李祎忍不住抬手回抱住她,一个阴暗大胆的想法渐渐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