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惜,这些是大晋时下最时兴的浮光锦,送你,你给自己做些衣裳吧。”
浮光锦这种名贵的料子,它的名贵之处在于,在大晋,这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因为这是大昌国用来进贡给大晋皇室的布料,色泽鲜艳,光彩动摇,让人眼花缭乱,就连皇帝也只是拥有不过三十来匹,其中的十数匹都被赏赐给有功之臣了。
所幸先前黑鹰帮吞并的水帮库房里就藏有几十匹,那大概是水帮在大昌国使者前往大晋的路途设下伏击所获,如今就成了黑鹰帮的物资。
本打算找合适机会高价卖了换成军饷,可如今他改变主意。
苏汐惜第一次看如此漂亮的料子,顿时捧着就有些爱不释手。
“小祎哥哥你...对我真好。”
“你日后就是我未来的娘子了,我不待你好,待谁好?”李祎面上在笑着,心里却在盘划着什么。
“对了,这布料这么好看,你得从里到外的衣物都用这料子来做。”
“这...好像不太好吧?”
“这料子看起来挺贵的,我里里外外的衣裳都用,这...好像有些奢侈了吧?”
“不奢侈。”他温柔地看着她,“我这里最好的料子不给你做衣裳,日后谁知道你是这寨子的女主人呀?”
听他这么说,苏汐惜红着脸答应:“那...那好吧,既然是成为祎郎娘子的象征,我会好好做一身衣裳的。”
这布料质地轻`薄,手感好,又漂亮,不管是做里衣还是外衣,那都十分好看。
她摸着就有些爱不释手,眼睛都挪不开道:“那...那我给祎郎也做一身衣裳吧?不能光我自己穿。”
若是从前,李祎是要拒绝的,他这人素来不爱过于浮华的东西,总会觉得华而不实,可如今不同。
这些浮光锦得在他和她之间,留下一些存在感强的联系。
“好,你也给我做,做一身与你的般配的侠侣装。”他道。
“好!好主意!这个好!”
看着她头热高兴的样子,男人也只是微微地笑着。
“对了,我还有东西要送你了,只剩一些收尾的阶段了,你再等等。”
李祎说的正在收尾的礼物,原来是他亲自挑选的来自漳州的沉香木,亲自做的木雕围屏床。
“春和说你熬了好些个晚上了,就是在雕床么?”
当苏汐惜第一次走到他打磨木料的工坊时,心里是既感动又震惊的。
一个十尺来宽的小院落里,砖墙上叠满了已经雕琢好的围屏床柱和床板。
她的小祎哥哥则穿一身做工的旧布衣,热得露出一条胳膊,汗珠全都缀在那些薄薄的线条优美的肌理上,手里的刻刀用力一勾,一条绕缠并蒂莲的藤蔓终于勾勒出来,而他胳膊的汗珠也滴落在地。
苏汐惜看得眼睛直冒光,想走过去看清楚些的时候,他已经将腋下的衣物拉好穿上了。
“你来了?”李祎此刻心里也是虚的。
校场上操练的士卒或许会袒`胸`露`背,大大咧咧,他或许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大大咧咧,大口吃肉大口喝水,说话粗俗,但是,让他做到在人前坦`露身体,他好像还做不到。
不是因为曾经的贵族修养,而是因为他后背曾受过伤,那些伤是他曾经最卑贱、最黑暗的烙印,他不愿意示人。
所以如今要在她面前露,也只能遮蔽后背部分,只堪堪露一条胳膊。
“这种沉香木是我从漳州那边找人运来的,可以助眠养神,我亲自给你造一张围屏榻,让你夜里睡可以安眠。”
“可是我...”苏汐惜惊喜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道:“夜里不失眠呀。”
“没有失眠吗?”李祎道,“可你从前总失眠的呀...”
十四岁那年,李祎从漳州回京,那会儿他是冲着苏汐惜才回去的。
他在京中有眼线,眼线告诉他,苏大姑娘夜里难寐,她的大丫鬟时常要去抓药。
所以他回京的时候,也让人带了些漳州的木料。
他想亲自造一张围屏床,再给她造一架秋千。
因为从前在漳州的时候,他就答应过她,给她做的,只可惜等他跟木匠师傅去学做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卢氏叫回京都了。
再后来,他不管送什么,都被她以该死的闺秀规矩退回来,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她兄长的名义来送。
可是现在,他非要用他的名义,再送她一次。
“不失眠的话,睡这床榻能更安眠,让你睡得更好。”
他笑道,“我还用这些木料给你造一个秋千,以后你不用再羡慕姚校尉家的小孩了。”
苏汐惜听得很是意动,“小祎哥哥,我...我从前和你,到底是怎样的?”
“你想知道?”他停下手里的木工,拍拍身上的木屑,坐到一旁的石墩上。
汐惜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的石墩,周围都是木头的香气,闻着让人心情舒畅。
“嗯,我一直想知道,手札上所写的毕竟不够全面,而且前面有许多字迹都糊了,没法看清了,那天我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记不住了,然后我就看了手札本,看见你,你对我而言,就像是安全感一样的东西,有你在,我才感觉自己活着。”
李祎听得心头热乎乎的,看着眼前眼睛澄澈的姑娘,心知日后她便会厌恶自己了,可他不抓住现在,他感觉会对不起自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离开我了,那时候我性情乖戾,谁也不肯靠近。”
“只有你,敢靠近我,又总喜欢找我玩。”
“小舅见你我很处得来,觉得我那样阴沉的性子,大概长大了也很难去亲近别的人,就干脆找你父亲商议,请求父...请求陛下赐婚你我。”
“你小时候说过非我不嫁的。”
苏汐惜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他的手,“嗯,我现在也是非你不嫁的。”
“是吗?”李祎笑,随后,他回握住她玉手,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鹅黄色本子。
“这个是...”
“这不是你的手札,是上回我让你立字据,日后对我说承诺不弃我的那个本子,我只是给它加了个封面罢了。”李祎道。
“这个黄色的封面,跟我的手札本一样啊。”汐惜惊喜。
“嗯,对,”李祎笑,“因为它们是一对。”
“你拿笔要让我写什么啊?”见他又从怀里拿出随身备好的笔墨,她有些骇怪。
只见他对她笑笑,然后提笔在她面前写下:丁辰日巳时,今日给汐惜新造的围屏床进入最后阶段了,等最后一根床柱的雕花完成,就可以进行组装。
苏汐惜看着发笑:“小哥哥你在学我啊!”
“原来我的名字叫这个啊,潮汐的汐,不是两个珍惜的惜啊...”
“对,所以你要记得下回写日志要写上你全名,不然以后又忘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李祎接着往下写道:工序进行一半的时候,汐惜来了,她拉着我手说,非我不嫁。
苏汐惜看得满脸通红,娇嗔着把小拳头砸在他胸膛,“小祎哥哥你好坏!”
“好了,现在到你了。”他包握住她砸来的手,将笔塞进她手里道。
“到我什么?”
“我刚才写的是不是事实?”
“啊?嗯...好像是...”
“你跟我说了非我不嫁,是吧?”
“嗯,说了...”
“好,那你现在拿笔在这篇日志后面写个批注,就写苏汐惜此生非李祎不嫁。”
“为...为什么要写?”她被他弄得满脸燥热,“哪有人这样的,逼着人给自己写情话,哼!”
“口说无凭,”他叹息道,“你先前说过那么多,可一旦你想反悔,我无凭无据,都不知道往哪里说理去,你给我写下来,日后我怎么质问你?”
“哪还用质问的?”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情话本就是情`趣罢了,你我感情笃定,你还怕我赖你账啊?”
“就是怕你赖账。”他眼神认真,“无凭无据,我怕你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负责任。”
苏汐惜:“......”
“好嘛,好嘛,我写...”她笑容灿烂。
苏汐惜此刻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一鲁莽行为会把将来的自己坑得多惨。
看着她写好的“非君不嫁”,李祎心满意足地收好本子。
苏汐惜的衣裳终于做好了。
李祎送她的浮光锦足够她做完四季的衣裳,不过她只做了几套夏季的裙裳,马面裙、百褶留仙裙、月华裙、百褶裙,还做了搭配着裙装穿的上裳和罩衣,亵`衣`亵`裤和中衣也做了好几套。
本来她也不想这么奢侈的,可她的小哥哥同她说,让她尽管里里外外的都做,他这辈子只会要她一人,没有旁人来分,都是她的,料子留着现在不用,难道要等七老八十用?
她觉得有理,便一口气给自己里里外外做了好几套,也给他里里外外也做了好几套。
衣裳做好了,她把李祎的那些拿过去,本想央着他一起穿,结果求也不用求,他一拿到手,立马挑了一套海棠红的紫霞绣双鹤袍,道:“与这件袍配成侠侣装的衣裳也是这种颜色吗?”
苏汐惜道:“嗯,是的。”
“那我们今日就穿这款衣裳吧,你穿这个颜色衣裳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