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手

    议事堂内,韩之泷踏入时,众人早已到齐。

    石老二率先出列:“两位当家,山下传来消息,黑皮这几日在山里探查。五日后,那狗刺史将亲自带人进山!梅建城里的铁铺日夜赶工,正在打造弓箭。”

    “嗐,这有什么?前几次不也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为惧!”有人嗤笑。

    “对!只怕是借着我们的名头,盘剥百姓‘孝敬’,银子最终还不是落进他们自己腰包!”另一人附和。

    “四哥说得在理!”

    “对!这次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那群狗官杂碎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随便捏啊!”

    李阎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身旁的一直沉默的林二脸上,“林二兄弟,你怎么看?”

    林二捻了一把须,抬手将底下七嘴八舌的声音往下压了压:“众兄弟所言皆有理,寨口险要隐秘,易守难攻,切不可自乱阵脚。最好传令下去,将山下巡风的兄弟尽数召回,寨内严禁外出。峪岭是咱们的地盘,谁还有我们兄弟熟悉。”

    “嗯,此言甚当,想凭五六日找到寨口,痴人说梦!这几日兄弟们也操练起来。至于五日后......韩侄儿,你身手最好,熟悉山林,到时候你带兄弟去山里转几圈,耍那群杂碎玩玩,一来探探他们的虚实,二来......”他嘴角扯出一丝狞笑,“把他们新打的装备全给咱‘拿’回来!”

    韩之泷抱拳,干脆应下:“是,二叔。”

    散会后,早年追随韩父、看着韩之泷长大的老范,忧心忡忡地将韩之泷拉到僻静处:“大郎!李阎应得如此痛快,恐有诈!你年岁渐长,对他不可不防!五日后,还是让别人带队稳妥。”

    “范叔多虑了,”韩之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过是在自家林子转几圈,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两位当家,历来一人坐镇寨中安定人心,一人率众迎敌,历来如此。我总不能一直缩在后头当鹌鹑吧?”

    “可李阎当年答应你爹,待你十五便交还实务!如今你生辰已过,他可曾提过半字?”范叔压低声音,语重心长。

    韩之泷默然片刻,随即摇头,“范叔,您总教导我男儿当有担当。我这一身功夫,在这峪岭里,天皇老子下凡来都困不住小爷。再说李二叔......虽然确是有激进、贪色,但是谁是完人呢?我自己多加留意便是。”他心中仍念着父母早逝后,李阎那几年或多或少的照拂与指点,不愿将人想得太坏。

    范叔看着他清澈却固执的眼神,暗暗长叹一声,这孩子,还是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未见识过野心如何吞噬骨肉亲情,何况你还不是他什么正经侄儿。“罢了,你若定要去,一定要两边的人马都要带上,且要时时留意李阎手下动向!”他重重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韩之泷应着,心思已飞向即将到来的行动,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

    另一头的厢房内,黄巧巧正半跪着,服侍醉醺醺的李阎洗脚。李阎酒气上涌,看着眼前娇媚的人儿,一把将她拽到腿上,满是横肉胡渣的脸就往她颈间拱去。黄巧巧佯装害羞,咯咯娇笑,躲避着李阎的亲近。

    “当家的,我今日去瞧了那韩当家收的静安居士了,”她声音甜腻,带着钩子,“哎呀呀,可真是个画里走出来的妙人呐。”

    李阎正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静安?哦......那个道姑?”自己这几日一忙,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经此一提,那日她被绑在堂下,楚楚可怜、细细娇喘的身影瞬间清晰,一股邪火猛地窜起。

    “对啊,可真是难得的美人呢,把我都比下去了呢。”黄巧巧一看李阎的神色,就知他已动心思,故意娇嗔到,心底恶意翻涌。

    李阎只当是她吃醋,大手不断摩挲着她细嫩的脖颈,看她因窒息痛苦蹙眉、微微颤抖,反而愈加兴奋:“爷可不管什么静安、静闹!现在,你才是我的命......”话音未落,已粗暴地将人压在身下。

    黄巧巧侧过脸,任他施为,眼眶划过生理性的泪水,内心冷笑:等你把静安得手了,我再略施小计......韩之泷,总会知晓什么是真滋味!

    是夜,裴知意确认隔壁韩之泷呼吸绵长后,将藏在内部掏空的乌木簪里的迷药,撒在空气中。这迷香无味无形,正是贺兰暨骗他玉佩时所用,见效极快,他早已服下廖老暗中送来的解药。

    身影如暗夜飞燕,悄无声息自窗棂滑出,足尖在屋檐轻点,瞬间融入婆娑树影,向寨子深处掠去。一个时辰后,整个山寨的布局已了然于胸。

    “难怪官府屡次围剿,无功而返。”裴知意暗忖。这鹰嘴寨经营二十载,根基深厚,设施完备;又根据年龄段性别,编成探风队、常备队、巡逻队和后备队;寨子中仓廒、寨栅、围墙等都非常新,看来是常常修筑加固。

    东西南三面,高山陡坡,怪石嶙峋,还生满了密密麻麻的阎王刺和荆棘藤,三寸多长的尖刺,可以轻易刺穿厚实的牛皮,人走上十步,全身刮破、布满血痕,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围墙。

    北面是两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山顶一块巨岩突兀悬空,远远看去就像鹰嘴般,有左右两条隐秘的小路,直通山顶,最终交汇于鹰嘴之下。

    鹰嘴岩后,便是森严寨门与青条石垒砌的高墙,箭垛密布。寨门后是开阔的演武场,再深入,第二道寨门后才是生活区,房屋半嵌山体,整个寨子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裴知意暗想,韩父能找到这种地方作为据点,绝不是普通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密道用来逃跑的,若真是大门被强硬打开,寨中的人不就如同瓮中的鳖?若没有密道,要想带着廖老出去的话,只能从正面硬闯了。

    次日,裴知意明显感觉到寨中的氛围有些不同,看守更严,演武场的操练呼喝声也较往日更晚才歇。裴知意心下了然:贺兰暨那边已然发动。

    韩之泷受不了裴知意敲木鱼的“清修”,早早便去练功了。裴知意则照例端了木盆去溪边洗衣——不洗成么,统共三件道袍,不洗如何轮换......

    刚出院门,树影后转出一人,虎背熊腰,目如蛇信,正是李阎。他堵在月洞门前,贪婪地拿眼睛觑着晨光山雾中走出的身影——素袍青帻,飘然出尘,恍若谪仙,看得李阎心头一荡。

    “静安娘子,早啊!”李阎堆起笑容,一步上前,堵着去路。

    裴知意只当没看到,目不斜视,侧身欲绕。

    李阎岂肯放过,大步一跨,再次拦在面前。

    “静安娘子,你东西掉了。”他猛地蹲下身,假意摸索地面,目光却不自觉停留在裴知意袍摆下露出的鞋履。一时间邪念更炽,色胆包天,就想趁势伸手探向裴知意的脚踝。

    裴知意垂眸,看着那颗凑近的黑黢黢头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杀意在眼底冰封凝结!他足尖抬起,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碾在李阎那只探出的咸猪手上!同时,手中沉重的木盆挟着风声,对准那颗令人作呕的脑袋猛砸下去!

    “啊——!”李阎猝不及防,剧痛从手背炸开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迸,被砸得一个趔趄向后跌坐在地。他捂着手又捂着头,惊怒交加:“你!!!”

    裴知意瞬间弹开数步,装作被惊吓到,一脸无辜又歉意,比着手势,表示自己一时没拿稳木盆,失手,纯属失手。

    人还没到手,再怎么作都是可以原谅的。李阎看着那张惊惶却依旧绝色的脸,强压着怒火,狼狈爬起,拍打着尘土,挤出扭曲的笑:“无妨无妨!小娘子手滑罢了,我皮糙肉厚,跟蚊子叮似的!”他殷勤地捡起翻倒的木盆和散落的衣物,目光扫过那素色道袍,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衣物上摩挲,竟带着一丝痴迷。

    裴知意看着他触碰自己衣物的脏手,眉头紧锁想呕,只想立刻将那木盆连同衣物一同焚毁!他强忍厌恶,一把夺过木盆和衣服,转身欲走。。

    “等等!”李阎再次拦阻,掌心摊开,一支碧绿通透、毫无杂质的如意纹玉簪赫然呈现。他粗眉挑起,满脸志在必得的得意:“静安小娘子,你的簪子掉了。”——这可是黄巧巧求了多次的上品,看你这回还不心动?

    裴知意目光落在玉簪上,心中冷笑:好个“劫富济贫”!这等成色,不知是哪家商队的血泪。再看李阎那副“此物一出,美人折腰”的油腻自信,厌恶感几乎冲破理智!要不是这里不方便动手,小爷不把他打得筋骨寸断,亲娘都认不出!

    李阎见这“静安”只冷冷瞥了一眼玉簪,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抬脚又要走。他脸上挂不住了,呵,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不要,我就偏偏来硬的,你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他眼中凶光毕露,戾气陡生,手带着风声,猛地抓向裴知意的手腕。裴知意手腕一翻,如灵蛇般滑脱,几乎在同一瞬,右膝本能就要顶出,就想废了他,又想到会暴露身份,生生止住。指尖悄然扣向乌木簪,里头的迷药还剩一点,足以让这头蠢猪昏死过去,再“好好”料理他!

    就在他要出手之际——

    “静安!!”

    一声清脆又带着惊怒的尖叫中断了起手势!林小凤本是来找裴知意“算账”的,正撞见李阎强抓裴知意手腕,裴知意一脸冰寒抗拒的一幕!

    李阎被裴知意一下挣脱,闪过一丝意外,还来不及细想,被林小凤一身尖叫,唬得肝一颤,如被针扎,猛地缩手!

    好事屡被打断,眼中凶光毕露。他明明已支开附近的人,怎又冒出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他倒是不怕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嗓门又大,只是在这里不管不顾嚷嚷起来,反倒是他面上不好看。

    他强自镇定,整了整衣襟:“是小凤啊,静安娘子走不稳道跌了一跤,我刚好扶了她一把。”他转向裴知意,眼神威胁,“是吧,静安娘子,走路可要仔细看路啊。”今日的事儿是不成了,只好下次再做打算......他看着静安眼神火热,犹如囊中之物般势在必得,又转头阴鸷地剜了林小凤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待李阎走远,林小凤才狠狠瞪了裴知意一眼,没好气道:“哼,你可真是个不安分的,有了韩哥哥,还要惹上李当家。”

    裴知意双手一摊,一脸无辜,表示与我无关啊。

    林小凤被他这表情噎了一下,冷哼一声,带着点别扭:“算了算了!你以后少出来晃悠!一个哑巴,被人欺负了连救命都喊不出!”

    裴知意行了一叉手礼表示感谢。

    林小凤下意识想回礼,手抬到一半猛地僵住!不对啊!自己明明是来找她算账的!怎么变成“互帮互助”了?!她顿时想起此行目的,俏脸瞬间拉得老长,咬牙切齿:“呵,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上次你明明没犯病,那群多舌的婆子找我娘告状说,我把你气晕了,害我结结实实挨了十棍子!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你呢。”她捏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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