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裴知意心中长叹,一劫又一劫,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朝怒气冲冲的林小凤招了招手,示意她——别急着动手,随自己来。

    林小凤狐疑地瞪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招?”她虽嘴上硬气,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冷哼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院子后,裴知意不疾不徐地在纸上写下两个词——‘丹藥’、‘扶乩’,然后推到林小凤面前,示意她选一个。

    林小凤一身干净利落的红色武服,束黑色皮质腰带挎双刀,梳着高高的马尾,撩开外袍,一脚踩着地面,一脚踩着椅子,探身凑近去看。

    “丹...面...?你故意写这么难认,存心羞辱我是不是!”话音未落,抽出腰间的一把刀,狠狠劈在木桌上,刀身嗡嗡震颤,深深嵌入桌面!

    裴知意无辜地耸耸肩,摊开双手——你不认识,我也没办法呀。

    林小凤气结,咬着下唇思忖:韩哥哥在晨练,黄巧巧那个女人自己见了就烦,父亲倒也认字儿,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欺负哑女......对了!那看病的老头!他会看医书,自然也识字!

    “你等我一下。”说罢,便风风火火朝外面跑去,连那柄嵌在桌上的刀都忘了拔,只留另一把在腰间晃荡。

    没一会,林小凤擒着廖老回来了。

    “放手!快放手!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不懂尊老爱幼?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拆散了!”廖老气急败坏嚷道。这寨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都喜欢把人提来提去的是吧!

    林小凤松开手,下巴一扬,指着桌上的字:“你帮我看看她写的什么?”

    “你叫我看我就看啊?我这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你对你爷爷也是这般粗鲁?”

    林小凤最烦别人说她粗鲁粗俗、没有女孩儿样,眼中寒光一闪,反手就抽出腰间另一把刀,面露凶光:“我爷爷都入土了,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廖老吓得都弹开三步远,“你你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废话!快看!”

    廖老扫过裴知意写下的四个字儿,咦,我怎么没听说他有这个本事,炼丹?我刚好也会耶!

    “他让你在丹药和看相中选一个。”

    林小凤跨步在椅子上坐下,“丹药?什么丹药?拿出来瞧瞧!”

    裴知意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倒出一粒不起眼的棕色药丸,又提笔在纸上写下——‘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廖老看着他掌心那颗药丸陷入了沉默,这明明是自己前几日才制出的‘救心丸’啊!专解迷药的,吃了......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就是容易屁多......活该,谁让这小丫头把我拎来拎去的,一定要给她个小教训!

    他故作高深地凑近嗅了嗅,眼睛一亮:“哎呀,这气味......莫非是传说中的‘萃仙丸’?古籍《集仙录》记载:‘吴姮娥,羿妻也,羿司射卫黄帝之宫,入宫得琼药之丹以与姮娥,服之,飞入月宫。’而这个琼药之丹,就是萃仙丸,能不能飞仙不知道,但是嫦娥能多年永葆青春,脱胎换骨,成为天庭第一仙女,靠得就是它。”

    林小凤听得一愣一愣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她自然知晓,但这“萃仙丸”却是闻所未闻。她狐疑地打量着裴知意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心里嘀咕:难道这哑女平时就是靠吃这个来保持她那玉雪肌肤的?她凑近那药丸仔细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气,也没这老头说的这么夸张吧?

    廖老趁热打铁,拿起药丸煞有介事地分析:“嗯...潼蒺藜、山萸肉、覆盆子,都是补气养血脉的药材,至于其他几味......惭愧,老夫也闻不出来了。”

    林小凤哪懂药材,只听到“补气养血”、“永葆青春”,又见廖老说得头头是道,心想:反正都是补药,吃不死人!大不了先抓只兔子试试!她一把抓过裴知意手中仅剩的三粒药丸,脸上依旧傲娇不屑:“有这种好事儿你会想到我?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瞎编的,我先拿回去试试,真有用,我就不和你计较上次十棍子之仇!”

    她将药丸小心收好,目光又落在‘扶乩’二字上。听说道士都会一些玄术,自己住在山里,最是讲究要尊重自然和敬畏鬼神,我倒是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还有,今日帮你解围的恩情,你就帮我看看相吧。”

    裴知意提笔——‘问什么?一日只一问。’

    林小凤眼珠一转,脸颊微红:“那……那就问问姻缘好了!”看你啥时候会被韩哥哥抛弃,然后韩哥哥发现她的好,和她在一起;还是看你啥时候夭折,然后还是韩哥哥发现她的好,和她在一起。想到得意处,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知意淡淡瞥了她一眼,心中了然。他微微闭目,指尖虚点,装模作样地掐算起来,片刻后,提笔在纸上挥就四行飘逸小字:

    ‘凤落呆木姑舍是,

    衔花投栖梅南枝,

    阴差阳错添愁处,

    守得云开见月时’。

    “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啊?快说啊。”林小凤急切问到。

    廖老凑近,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解道:“‘凤落呆木姑舍是,衔花投栖梅南枝’,......哎呀,凤凰乃百鸟之王,非梧桐不栖。你这凤,却盯着一根无法领会你心意的呆木,心意错付,却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梧桐何在处。”

    林小凤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刀般射向裴知意:“后面两句呢?”

    “‘阴差阳错添愁处,守得云开见月时’,是指你和命定的有缘人,开头难免有些误会波折,会添些烦恼愁绪,但只要你耐心等待,拨开云雾,终能见得明月圆满,修成正果!”

    林小凤听完,小嘴撅得老高,重重一跺脚:“哼!花言巧语!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想骗我放弃韩哥哥,好让你独占是不是?做梦!”她一把抓过桌上那柄嵌着的短刀,气呼呼地转身,“砰”地一声摔门而去,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

    廖老看着还在摇晃的门板,摇头失笑:“又是一痴儿,就是小老儿都看出了那姓韩的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若真有男女之意,近水楼台,朝夕相处的,早该成了。这玩意是守着盯着就能守到的?”

    他目光不由转向裴知意——还有那魔星对这小子是什么个意思?真就如此放心把这小子和老夫丢在这龙潭虎穴里?

    接连几日,寨中气氛愈发紧张肃杀。李阎忙着调兵遣将,林小凤被父亲林二严加看管,一时倒没人再来找裴知意的麻烦。裴知意白日乐得清闲,夜晚则继续探查密道的线索,可惜收获寥寥。

    这夜,裴知意正打算再次行动,韩之泷却突然闯入。

    少年一身劲装,眉宇间带着锐气,开门见山道:“静安,我明日要带队下山。你扮作我的亲随,随队出寨。到了山下,我自会放你离开。”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寨中众人待你不薄,未曾苛待。我要你发誓,下山之后,绝不泄露寨中任何事!”

    裴知意顺从地点点头。

    “不够!”韩之泷皱眉,显然不满意这轻飘飘的回应。

    裴知意只得立出三个指头,写下誓约——“三清在上,弟子静安立誓,若明日顺利随韩当家离开,对寨子中的任何人任何事三缄其口,如有违背,五雷轰顶,永不入道。”——静安发的誓,与我裴知意有什么关系?况且,他压根没打算丢下廖老独自离开。

    韩之泷仔细看了两遍,这才满意颔首:“好,你早些歇息。”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裴知意再次悄然潜入夜色。韩之泷这边他已探查过,并无密道踪迹,他决定冒险去探李阎的院落。

    刚潜入李阎书房附近,便听见里面传来不止一人的低语。裴知意选了一块隐蔽的屋檐,倒挂在了檐下房梁,屏息凝听。

    “当家的,这次机会难得。”

    “老三说的有理,趁这次机会把人肃清了!韩老大那帮人,干什么都是束手束脚,左一口规矩,又一口大义,暗地里没少给我们使绊子!若天下人人都讲规矩大义,我们焉会在此当草寇?都是狗屁。”另一人愤然附和。

    “就是,他们胆小如鼠,一个个怂得像没球的,仗着在寨子的年岁长些便对我们指手画脚!也不想想,寨子能有今日气象,全靠李大哥的费心经营!如今倒让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当大当家?他现在还装模作样尊您一声‘二叔’,再过几年,翅膀硬了,可还会把您放在眼里?”

    李阎迟疑:“韩大哥在时与我亲如一家,他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叫我怎么忍心。”

    “那南老三还是自己的亲兄弟呢,都狠心下得去手,何况他和您还隔着一层,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先前那人急声劝道。

    “上次发现暗室地牢的那人,已经被暗中处理了,但老范还是心中起疑,若他顺藤摸瓜查到我们这...”

    “大哥还是早做决断。”

    李阎早有心想把寨子打造成铁桶一般,到时候凭着峪岭之险,再逐步往南控制南地,自己封一个南王......那小道姑还能落他手里任我捏圆搓扁......于是眼中闪过决绝的杀意和膨胀的野心,“好!大爷的,干了!你们说,如何行事?”

    “......提前将那小儿明日必经之地,透给山下的人……待他们遭遇......”

    裴知意半道才来,听得不全,只得三言两语,之后他们凑近了低声,更是几乎不可闻。

    又将周围绕了三圈了,还是没找到有什么密道,只好先回去,看了眼四仰八叉睡得正酣的韩之泷,暗叹:还真是没心没肺,说到勇有勇,说到谋,还是只有勇......你小子,还是长点心吧!

    与此同时,林小凤的院落里也正闹得不可开交。杯盘碎裂声、桌椅翻倒声不绝于耳。

    “凭什么不让我去,李辉武艺还不如我呢,他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

    林二也被自己女儿这咄咄的语气激得也把茶杯摔了,“我说了不准去,你就不能去!”

    “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就硬闯出去!”

    “你!!”林二被女儿顶撞得火冒三丈,忍不住转头谴责一旁默不作声的妻子:“你怎么教女儿的,把一姑娘家教成这样。”

    赵氏受这无端指责,茶也不喝了,冷笑回击:“我不会教,你会教!土匪窝里生养的,还能养出个大家闺秀来!”说罢,怒而回屋了,不理院中的二人。

    “哎呀,夫人,夫人,是我说错了。”林二连忙追去解释。

    林小凤就想趁机溜走,林二一个飞刀把人拦下!父女二人登时在院中刀光剑影斗了起来,最终林二技高一筹,将女儿反剪双手制服,锁进了房里。听着房里传来摔打东西的声响,林二在门外疲惫地长叹一声。

    次日点兵场。

    韩之泷一身银光细鳞甲,内衬云峰白锦云津缎战袍,腰束麒麟腹吞带,手执一杆亮银长枪,朝阳之下,少年英姿勃发,意气风扬,熠熠生辉。

    正想让静安换了男子武服加入到队伍中一起下山去,却见裴知意病得厉害。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一手死死捂住心口,喘息急促艰难,别说起身,连从榻上挪动一下都似要了半条命

    “你……”韩之泷一脸狐疑,“真打算赖在寨子里不走了?……也不是不行,你以后……”

    裴知意颤颤巍巍从枕边摸出一颗药丸,单单一个动作就仿佛费去他全身力气。艰难万分将药送入口中,服下后却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气息更弱,一副随时要‘呜呼哀哉’的样子,还挣扎着要强撑起来。

    “别!你千万别动!躺着好好歇着!”韩之泷见状,只得打消念头,心中暗骂这“静安”真是不争气,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犯病。他叮嘱几句,命人速去请廖老来诊治。

    点兵场上,队伍集结完毕。韩之泷特意点了李阎的长子李辉及几名心腹同往。李辉年方十四五,却已生得高大肥壮,颇有乃父之风,对自己第一次‘出征’也是摩拳擦掌,但又因为是韩之泷‘点兵’叫来的,又觉得十分不乐意,凭什么自己要听他调遣!

    韩之泷浑不在意,哥俩好似的上前,一把揽住李辉厚实的肩膀,笑着用力拍了两下:“李老弟放宽心,有小爷我在,定能罩着你!”

    李辉嫌恶地一把拍开韩之泷的手,梗着脖子嚷道:“呸!小爷我堂堂七尺男儿,需要你罩?!”让你得意,指不定谁罩谁呢。

    众人举碗豪饮,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豪情万丈开寨门下山。

    而在练武场饮一杯尽欢,摔一地豪情,另一边小院中,廖老被匆匆请来,一进门,就见方才还“气若游丝”的裴知意已利落地翻身下床,眼神清明锐利。

    “快,换上这个,我们伺机离开。”裴知意将一套韩之泷早前为他准备的男装丢给廖老。

    “好好好。”廖老几乎快要喜极而泣,终于能走了!手忙脚乱地换上,是寨子中最常见的普通打扮,——一茶褐头巾,身穿皂布战袍,又扯了块深褐色的粗布围巾遮住半面。

新书推荐: 北静王变落魄鸽 综美剧 称霸咒术届 柯学导演的高能日常 [剑网3]南柯记 [综武侠]武学助手也能天下第一吗 关于我在赛博世界当纯人类这件事 灭世boss是我弟(系统) 寒山客 反******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