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

    阿楹回到自己的寝殿时,心绪一时很难平复。

    惊春和惊秋瞧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如出一辙的担忧。

    阿楹在她们面前很少表露多余的情绪,她们也知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因而倒没有一人开口询问。

    阿楹静静端详着手边的青瓷茶盏,深深吐出一口气。

    妙菱走进屋内时,便察觉到了殿内的异样气氛,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唤了一声“姑姑”。

    阿楹没什么反应,仿佛是没听见她的话。

    妙菱瞥了眼惊春惊秋,二人却冲她直摇头。

    她略作思忖,开了口:“姑姑,陛下去颐华宫了,方才章公公给奴婢传来圣谕,让奴婢明日去宫门那迎谢宫令。”

    阿楹抬眼看她几息,示意她坐下:“知道了。”

    “她往后是宫令,陛下叫你去迎,也是给你抬脸。”

    妙菱眼中浮起浅淡的忧愁,又在一瞬间隐去,继而轻声道:“姑姑,除了这事儿外,章公公还去了趟尚局。听消息,是吩咐尚局之人准备册封礼,尚服局和尚功局那边已经在挑人裁制袆衣、霞帔和凤冠了。”

    见阿楹神色微妙,她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谢宫令正巧也在这个时候入宫,奴婢觉得,后宫怕是要进一位主子了。”

    “姑姑,这事儿陛下可提前告知您了?”

    阿楹犹豫了一会儿,语出惊人:“陛下要立我为后。”

    妙菱脱口而出:“陛下要册立皇后了?难怪这般大的动静,是哪家的姑娘——”

    反应过来以后,她的声音猛地急转而下:“姑姑?”

    妙菱颇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向阿楹,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陛下要立姑姑为后?”

    阿楹点头。

    她捧起茶盏,眼睫轻颤了两下,轻声细语:“这事说来话长,总之,若无意外,大抵是如此吧。”

    妙菱还在震惊中,她是如此,更不必提惊春和惊秋了,两人失态地张着嘴巴,一脸吃惊。

    这反应在阿楹的预料之中,毕竟当时初闻这个消息,她也久久不能回神。

    想来扶晓此时去颐华宫,也是和太后坦白这个打算吧,也不知太后是什么态度。

    “朕打算立阿楹为后。”

    一句话,震得太后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拿稳。

    她一时有些摸不准扶晓这句话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

    “皇儿,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扶晓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颔首,神色如常,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母后没听错,儿臣打算让阿楹为皇后,如此一来,母后也不必日日为皇后的人选烦忧了。”

    先前,他嘴里一直喊她“母后”,却都是用“朕”自称。

    显得十分疏离。

    一个称呼当然无可厚非,太后也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太多的母子情谊,倒也不曾过多的纠结。可眼下,他却开始用上了“儿臣”二字。

    太后惊愕之下,也不知该如何质问了。

    “皇儿……”

    扶晓见她这般,声音也温和许多:“阿楹自小就在儿臣身边侍奉,心思细腻,处事周全,与儿臣心意相通,瞧着有几分母后的风范。”

    他不着痕迹地夸赞了一番太后,见太后眼底有松动之意,又徐徐道:“与其让旁人来侍奉,不如选个知根知底之人在身边。阿楹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母后不是也知晓么?”

    “母后这段时日的操劳,儿臣都看在眼里,您希望儿臣身边有个体己之人,儿臣觉得,阿楹便是极好的。”

    扶晓拉起太后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语速又轻又缓:“知人知面不知心,换作旁的女子,谁也不知她真正的性情,若是个如柳氏那般善妒之人,入宫只为了一己私欲,那往后的日子必将被搅的不得安宁。”

    “既有前车之鉴,何不防范于未然呢?”

    太后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但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扶晓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见她不反驳自己,接着说:“长茂与阿楹也亲近,母后应当也听长茂提起过。再过不久,长茂就要完婚了,她比儿臣还要小四岁,想来母后心里也替儿臣急。不过母后放心,儿臣来时已经问过钦天监监正,九月二十八是个大吉之日,诸事皆宜。”

    “母后觉得立后大典定在这个日子如何?”

    太后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竟跟着点了头:“长茂才及笄便大婚,你明年都弱冠了,母后自是替你心急,就盼着你娶妻,过个两年再给母后抱一抱孙儿。”

    扶晓接过这个话,嗓音微沉:“儿臣自幼与母后分离,未曾在母后膝下长大,实乃一憾事。”

    提起此事,太后心中蓦地一痛。

    宫规便是如此,谁叫她当时位分太低,又不得宠,自然不会被破例抚育皇嗣。

    分离之苦,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泪洗面,肝肠寸断。

    人进了这宫里,一辈子也就这么点盼头和指望了。

    幸好,她熬了过来,她的皇儿也出息。

    太后红着眼眶,轻拍了拍扶晓的手背,边说边叹:“皇儿长大了。”

    一直到扶晓离开颐华宫,太后都没有从伤感中缓过来。

    她甚至拉着古嬷嬷,同她回忆起了从前旧事:“皇帝刚生下来,瘦瘦小小,就那么一丁点大,连哭声都跟猫儿似的。自他被人一带走,哀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他一面。后来一转眼,他比哀家都高了……”

    古嬷嬷时不时应和两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太后说得正起劲,倒也不曾注意她流露出来的复杂情绪。

    陛下方才说得那些话,其实根本经不得仔细揣摩,也幸亏太后好糊弄,心思没那么深。

    她暗暗叹了一息,期盼着太后事后能不要再细想。

    陛下今日来,不是为了商议,而是知会太后,不论太后同意与否,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陛下铁了心要立阿楹为后,没有人能阻拦住。

    而陛下对太后的短暂服软——

    不过是因为以阿楹的出身,登临后位,必会为人诟病。所以想借太后,借“孝”之一道,来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她还听说曾经那位谢宫令已经回到长安,不日就要进宫了。

    种种行为都表明了陛下他其实是个再重情、再体贴、再用心不过的人。

    一点儿也不像先帝。

    真好啊。古嬷嬷心中不无欣慰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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