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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装看不见吗?

    “你会抽/烟吗?”

    各回各家之前,程清亿这么问他。

    说完这句话,头顶的声控灯就暗了下来。

    林川跺了两脚后,终于又重新见到程清亿的面孔。

    眼睛圆圆的,可看起来并不无辜,特别是长在右边眉毛下的那颗痣,无端给她带了几分的较真的劲儿。

    迎着头顶的灯光,他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女孩,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短暂的迟疑了一秒后,程清亿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后悔的表情,似乎正在心里暗叹不该问他这个。

    此时楼道里除了蚊子的声音,再无其他。

    林川把掏到一半的钥匙又重新放了回去,手插在兜里,颔首,同样沉默。

    该怎么和她解释,其实他已经推测出了大概。

    一直以来,他对陆一深都没什么印象。

    没有同过班,也没有一起排过名,注意到这个人,纯属是因为程清亿。

    李成轩说,这人是年级里有名的“温柔暖男”,又因为会跳街舞穿着时髦,女生缘好到不行。

    知道这些后,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程清亿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他不抽烟,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特长和爱好。

    情绪实在烦躁时,最多也就是打打游戏、出门走走。

    不像程清亿,每天总能鼓弄出许多奇奇怪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所以他愿意陪着她实践那些奇思妙想,也从来没觉着烦过。

    林川翻了个身。

    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柔光,掠过男生额前的碎发。

    那张精致的脸忽然冷了下来。

    他拉开抽屉,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书本的最底层。

    这不是他的。

    也断然不能被程清亿看见。

    *

    “不会。”

    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语气。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亮了。

    程清亿抬起脸,目光微微在面前这人脸上停顿。

    顶着光,双眸的虹膜颜色很淡,又因为熬了夜,眼神显得有些疲惫。

    林川的视线淡淡地瞥了过来,意外带着些迷离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轻轻捏了捏一直拿在手里的外套,那是刚才看电影时,林川给她盖腿用的。

    准确来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个略显“叛逆”的问题。

    背地里不清楚,至少明面上,她从来没看到林川抽过烟。

    毕竟这种事情不符合她对他的“老干部”印象。

    就像她也从来没想过陆一深竟然会抽/烟一样。

    因为偏见,她总觉得那是只有成绩不好的小混混才会干的事情。

    然而直到亲眼所见,那个长久以来构建在心目中的美好滤镜终于破灭。

    陆一深曾经的完美人设像个易碎的肥皂水泡泡一样,轻轻一戳,“啪嗒”消失。

    睁开眼,只有喷/溅到脸上的零星水渍提醒她,有过这样一个人,在她心中留下过这样好的形象。

    其实按照正常的流程,林川这种“老干部”应该就她这个“荒唐想法”展开一系列的问询、排查,最后再啰里啰唆地对她进行一次全身心的教导。

    但这次,他好像有点奇怪——

    “我不会抽/烟,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程清亿的瞳孔微微睁大。

    这听着,怎么跟向她做保证似的……

    回到自己房间,程清亿摸着床边一把躺倒。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她就这么黑灯瞎火的睁着眼,盯着什么都没有的房顶,发呆。

    凌晨三点,她点开和李椿女士的聊天框,也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程清亿眉头紧皱,把手机屏幕摁灭,赌气似的扔到枕头底下。

    本来以为会是一件麻烦事的“早恋事件”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她摸着心口,总有些不太踏实。

    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

    返校没过几天,月考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市区一连下了三天大雨.

    不过和这一波大暴雨比起来,真正的主角其实是电视上正在介绍的这个代号为“索力玛雅”的台风。

    【本台记者综合报道,23日凌晨,代号为“索力玛雅”的强台风(国际命名:Solimaya)于东南沿海强势登陆……截至26号凌晨,给华东地区带来持续强风雨……】

    送到嘴里的米饭连着嚼了两分钟,程清亿盯着食堂墙上的新闻联播,还没有要低下头再吃一口的意思。

    “喂喂喂!”

    坐她对面的张云云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筷子敲了两下她的盘子边缘没好气地问:“你还吃不吃饭了?”

    跑来吃饭的路上淋了雨,她俩身上都潮潮的,一点也不舒服。

    张云云向来讨厌下雨天,每逢阴天,脾气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程清亿收回视线,终于又夹起一筷子米饭,示意她看向外面:“这会儿的雨好大啊。”

    张云云瞄了眼窗外:“是啊,这妖风昨天还把学校林荫大道上的一棵景观树给连根拔起了。”

    桌上两人的脑中突然回忆起昨晚校门口的那场拥堵。

    晚自习下课正是学校正大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这样一棵粗壮的树干水平横在道路中央,两个年级的走读生不得不从树干上方爬过去,麻烦得很。

    “我昨天晚上放学时看到了,那棵树是不是还正好砸二郎神的车上了?”

    “是啊,据说二郎神这两天心情很差,”张云云用手遮住口型,悄咪咪地说:“估计就是因为这事。”

    听上去就很恐怖的样子。

    “希望这两天不要有人被他抓到把柄,要不然这时候正好撞枪口上,简直太惨了。”

    张云云点头附和,表示强烈赞同。

    结束后放完餐盘,外面的雨依旧不减大势。

    洗手池旁边几个食堂大姨聚在一块儿倚着墙,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大雨冲刷的玻璃窗,看上去满脸忧愁。

    “是不是她?”

    “嗡”的一声,脑袋里专属于女生的那根敏感神经瞬间被刺激到。

    疑惑回头,是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有点像。”

    “就是她。”

    “原来就是她啊。”

    ……

    程清亿再没转头,抬眼看向身旁。

    和她对视一眼后,张云云也不再多说,拉着她的手就出了食堂门。

    “你最近又出啥事了?”张云云试探性地问她。

    程清亿一脸懵:“不知道啊。”

    屋檐底漏下来的雨帘逐渐变细,和刚才相比,雨下得小了一点。

    程清亿趁机甩开手里的折叠伞,撑进雨里,张云云顺势躲了进来。

    哗啦哗啦的雨球找到了着力点,猛地砸了下来。

    掯着伞柄的手猝不及防地歪了下,又马上回正。

    张云云回想着刚刚在食堂里的那几个说闲话的女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还有最后一场,”她有些担忧地叮嘱,“千万别被影响了。”

    一阵歪风袭来,硬是把垂直下落的水帘折叠着朝着两个女孩扔了过来。

    即使程清亿眼疾手快地斜了伞面,也将将只护住了两颗头。

    “该亖!!!”张云云怒骂。

    下一秒,两个人一句话没商量,猛地在雨中狂奔起来。

    ……

    程清亿的心脏没那么小。

    这点程度的小插曲确实不足以扰乱她的做题思路。

    但是,大姨妈好像可以。

    距离本场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整张英语试卷上,她只剩下作文还没有写完。

    按照往常来讲这个时间绝对够了,十五分钟用自己早就背熟了的模板套一个,简简单单。

    不过现在——

    她摸了摸腹部还没有彻底干透的衣服,试图用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小腹内里处的隐隐作痛。

    室外正刮着大风,带着雨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她旁边紧闭的玻璃窗,像是索命的恶鬼。

    毫无预兆的,程清亿开始犯恶心。

    这个考场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沾了水的外套也并不保温,正前方墙壁上的指针转动声越来越大,她的脑袋越来越沉……

    “嘭”的一声。

    下一秒,昏天黑地。

    ……

    *

    临近考试结束,第十考场短暂地骚动了一阵子。

    这一切都源于隔壁考场里传来的嘈杂误扰,以及随后走廊里飞奔而过的担架。

    有人看见一个面色苍白、表情痛苦的女生被白大褂们抬着路过窗前。

    “安静!”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前带着怒气吼了一声。

    “还有最后五分钟。”

    原先有点坐不住的学生这才安下心来,继续作答起自己手里的试卷。

    不过也有人早就合上了笔盖,等着考试结束的铃声。

    黄桃蹊认出来了刚刚躺在担架上的那个女生正是自己班上的班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焦灼起来。

    其实她早就听说了,年级里最近有人谣传说班长正在和年级第一谈恋爱。

    一开始她也只当是空穴来风。

    可后来,有人看到话题中的两位主人公被年级主任请去办公室喝茶。

    事情这才越发的有模有样起来。

    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翻涌出一个有关于这两人的某段记忆。

    某天早上她起的要比平常早很多。

    去校门口的馄饨店里吃早饭的时候,似乎看到两个身形和这俩人很相似的一男一女正从店里往外走。

    记忆配合着流言在脑中混合搅拌。

    莫非……

    黄桃蹊忽然一抖。

    “叮铃铃——”

    黑板上方的大喇叭躁动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女监考站到讲台上一脸严肃:“考试结束,后排同学起身帮忙收一下前面同学的试卷。”

    出了考场。

    “刚刚被抬走的那个,是五班的班长吗?”

    “看着有点像。”

    “是不是和林川…的那个?”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

    果然都在聊这件事情。

    *

    没了意识之后,程清亿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或吵闹,或尖叫。

    她看不见声源从何而来,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浑身冰凉,只觉着冷。

    “清亿?”

    一个熟悉的声音犹如自带音效从天而降,很轻松很温柔。

    视线依然受阻,但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动作。

    强烈的不真实割裂着朦胧的触感。

    她感知到自己的鼻尖被那人轻轻抵住,若即若离地抚绕着。

    像诱惑,某种程度上却又像是在质问——

    “程清亿,你是在装看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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