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8 二代目在哪
宇智波镜身为千手扉间身边最年轻的忍者,往往担着寻回二代目的责任。
开会前,或是师徒聚餐时,在一些不那么严肃的时刻,传说中不近人情、冷酷严厉的千手扉间会神秘地消失。
“消失”并不令人奇怪,但搭配上“火影”后,这件事便具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神秘性。
火影是全天候的职责,而村子无时无刻不是活的、需要火影的——“火影消失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能引发全村警戒的灾难。
“……不见了?”
听到暗部播报的猿飞日斩在原地微微愣怔,随即熟练地吩咐宇智波镜“立刻找回二代目”。
小春前辈:“又不见了。”
其他人并没有说话。
宇智波镜观察着众前辈的脸色,说了声“好”,直奔火影楼的后山而去。
他在路上想起一件事。
两年前——不,具体的时间点,他已经忘了,因为宇智波镜仍然年轻极了,他身上有一种刚展开人生图景的年轻人的莽撞,也因此具有了犯下错误的先决条件:他会忘记自己参与过的事和部分细节。
这对一个身处权力旋涡中的人来说,是最能致命的错误之一。
尽管他还没有意识到。
两年前的某个月夜吧,这样说的话,似乎更恰当一些。
他在山后找到了正在啜饮清酒的千手扉间。
明明可尊称一句师父,却硬在回忆里将千手扉间称作二代目。
二代目身披征战时穿惯了的蓝色铁甲,雪白的头发在月光里微微反光,好像光束被集合成花朵绽放。
再一看,却只是头发了。
任何人在一个这样好的月夜里转过头来,都是极柔和美丽的画面。二代目脸上的皱纹和严厉都被月光抚平,他突然意识到二代目也有过清隽。二代目被那不知名的植物包围,恍若仙境,深绿的草坡,四围是一点一点星状散开的金色花朵,华丽如冠冕,精致,优雅,或许还很调皮,总藏在叶子后,换了角度才可看清楚。那一粒一粒的馨香,一粒一粒的金子,月亮上来了,就像被泡在最干净的水里一样触手可及,其实却离开己身很远。
他后来知道了这花名叫木樨。
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二代目,早就惶恐得不知如何自处。
而扉间看到他的脸色,反而笑了笑,问:“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不知道二代目在说什么。
镜停了一停,才道:“其实是……”
二代目少见地挥手打断了他,没拿着酒杯的那只手在空中比成一面屏障,却锋利非常,划开月光,仿佛伸刀斩水,轻松容易,重重地落回到身侧。他真的醉了。但又挣扎着想再次抬手。抬不动了,那利落的动作便成了虚弱的信号。镜紧张地看着他背身走远几步,突然叹了一口气,很忧愁的样子,微微低着头,但片刻后就转过身来了,也不再低头了。好像一个梦——早就做完了,也已过去很久,只是忘不掉。
月光静静流泻,来到平缓之处,便静静伏身,不再动了。在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地太过安静时,二代目突然有所动作——他将手中的酒杯一倾——那透明的酒液便“唰”地斜进花里。这厢完了,又从坐石上拿起那细细的清酒瓶子,拔了塞子,将余下的清酒完整而缓慢地倒在脚前。横着倒完了,镜才迟钝地后退一步,幸好他只是年轻,只是勇敢,却不蠢,所以在扉间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扉间背对着他:“是猴子吧?叫你来这里的人。”
镜恭恭敬敬地应道:“是的。”
他忍不住想:难道猿飞前辈也撞见过这类事情么……
“唔。”
二代目的下一句话,在他耳中听来,实在是奇怪极了。
他仿佛很高兴,但一直背对着自己,所以到底如何,镜也是无法明白了。
扉间喃喃:“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里。”
镜发觉,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未竟之语到底如何,未来之人到底是谁。
这两个答案……那时,他想:自己是不应该,也没机会知道了。
在出发去和云影和谈之前,镜在后山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降到了西边,大地金黄一片,雪白的花海和稀薄的暖色搅和在一起,里面缓缓坐起一个女人,面颊天真而苍白,头发又黑又厚,盖住了半边身子。
镜被她无所畏惧的眼神,那面孔上的坚定与超脱所惊呆。他被惊得忘了自己是个忍者。有一秒,一瞬,一刹那,他感到他只是他——他做了一秒完全的自己。此类朴实的情感也曾在木叶的前两任火影身上流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忘了自己对她的全然臣服,那原本只是人在社会里,面对天外来物的自救和自己与自己的确认。
我是否还是我?
你是否还是你?
木樨觉得,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高兴地朝那个宇智波的小子(她已经记住了宇智波特有的气味)点了点头,神情,当然了,如少女:“你认识宇智波泉奈吗?”
宇智波镜暗道不妙。
他作出了一个从十岁开始就没再在自己身上出现过的反应。
那是一个很蠢的举动。
宇智波镜转身就跑。
但他跑到半路,终于想起自己原本来此的目的。于是调转方向跑进火影楼,却将正匆匆向外走的二代目撞了个趔趄。
“二代目大人,”二代目浑身披着盔甲,毛领子也装备完美。宇智波镜被刚刚的女人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您在这里啊,猿飞前辈让我来找您,但……”
二代目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你从哪里来。”
“后山。”他慌慌张张地措辞造句:“那里……”
二代目打断了他:“我知道。”
“……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不是村内的人,也不是忍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云影派来的人……啊?”
“我知道她。”二代目说了句什么,但镜没听清。扉间若有所感地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便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是敌人。”
说完便继续迈着大步离开了,步伐之大甚至不必用跑,但能看出他非常地急迫。
镜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是要去见她。
二代目走远了几步,突然回头了。
他叫镜快些跟上自己。
镜答应了一句,随即走在他身后。
他边盲目地跟着二代目往外走,边想,这好像不是二代目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二代目走得非常快。
好像十分害怕她会悄悄地消失。
但木樨当然还在原地。
看到这一老一少,以及这一老一少额头上的“木叶”,她迟钝地明白了“木叶村”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客气地冲着宇智波镜问话:“你是谁?”
镜看了眼二代目,很惶恐。
其实他平常没有这么胆小,也没有这么唯唯诺诺。只是这个女人无视了二代目,反而注意到了他,这就很让人无所适从。
但二代目的脸上反而微微地露出些笑意,仿佛再次置身于熟悉的环境中那样放松——真奇怪,他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宇智波镜蹲下来,专注地看着她:“我是宇智波镜。”
二代目依然抱臂站着,跟着解释道:“他是我的弟子。”
木樨默默地收回打量新人的视线。
她叹了口气:“你啊。”
扉间温和地瞥向镜:“和猴子说一下,出发的时间推迟半个小时。”
宇智波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不敢再看。
走远后,他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记起了两年前的那个月夜。
啊,原来是那次。
木樨拨了拨头发,她美丽的头发里杂着小花,被扉间轻轻摘下。
已显老态的手指经过她毫无防备的皮肤。
他看着她。
他饱经风霜,他久经世故,他早已成熟。即使他们,战国时的孩子,尤其是被家族推出来的他们——都早就成熟,他也是那个看起来成熟得最快的人。是的,在历史上看,他飞快地成熟了,跨过了顶点,已经走到了下坡路的一半。他年少起的一头白发已经变成真正的苍老,变成他阅历的象征。
而她一如从前,毫无改变。
时间绕开了她。
木樨无知无觉,任他握着她。
他握着她,静静看着她。那双红色的眼睛如同成熟后便进入永恒的石榴果粒,美丽得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
木樨抬起头,不明白扉间为何要离开。
她说:“我就在这里。”
他已经能做到不去想她到底在不在这里。多年前手植金木樨的感情却再一次涌上来,淹没了他。
从前这回忆之流只上涨到他下巴。
现在,他已经无法呼吸。
水面在下巴上的恐惧感,胜过窒息的快感。
他明白了。
但扉间依然抱着自己能回来的希望。他说:“那么,请你稍等我一下。”
木樨点了点头。
他越走越远,也没有回头。
木叶三十七年,云影和木叶合谈破裂。
二代目火影牺牲,保全了后辈。
猿飞日斩成为三代目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