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

    从曾经困住她的宫殿出来后,余初晏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王宫,她辨别了一番方向,前去找秀文。

    这座城市,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秀文了,魏家人自有小草儿去救。

    秀文被受罚后被发配至宫外的浣衣处,余初晏不知其在何处,刚想找人逼问一番,瞧见了正准备离宫的阿古音。

    她骑在马上,手中长鞭挥舞着,连连逼退了试图阻碍她的侍卫,口中飙出一串凶狠的西凉语,哪怕听不懂的人也知尽是些骂人之语。

    余初晏失笑,仰头观察哈萨是否在附近,学着阿古音发出一声细长的哨音。

    作为哈萨的主人,阿古音更先一步注意到这哨音,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很快放弃与侍卫纠缠。

    哈萨后一步从城外飞来,于高空中盘旋,寻找哨音的来源。

    但她什么都没找到,只能顺着阿古音的身影追了过去。

    此先余初晏就知晓阿古音很擅长隐藏自己,无论是在丛林中,还是城市间,也不知她以何种方法避开街上随处可见的甲卫,带着哈萨,出现在隐蔽的巷弄中。

    “阿古音。”余初晏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阿古音和哈萨都吓了一跳,哈萨那双强有力的羽翼张开,不甚扇在了其主脸侧,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余初晏不得不接过哈萨,让阿古音整理仪容。

    “余初晏!”阿古音咬牙切齿,“你在搞什么!我们说好的事呢,你要是真喜欢鲁伽一开始明说就好了,何必瞒我,你难道还怕我因此疏远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她语速很快,就和连弩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根本插不上话的余初晏叹口气,“出了些意外,一会和你解释。总之现在我必须马上离开西凉,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带走一个人。”

    阿古音虽然还有不满,还是选择相信她,“既然如此,边走边说,你要去哪?”

    指路之人这不就来了吗,余初晏刚提起浣衣处,阿古音当下动了起来。

    一如阿古音离城那日,两人迅速而熟练地于这些矮小的建筑中穿梭着,奔跑的同时还能气息平稳地互换着信息。

    余初晏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笼统地告知,隐去了大部分细节,总之就是谢昀宸对她下阴手,致使她失忆,还伪造过去骗她成婚,而她太相信谢昀宸——其实是太相信自己,才着了道,最近才找回记忆。

    阿古音沉默了片刻,余初晏实在没什么说故事的能力,干巴巴几句言语就打发人,据她所知,余初晏可闹了一出大的。

    成婚一事阿古音倒是知道,鲁伽虽未邀请部落观礼,消息还是通知到了,正因此,她才不顾巴图的阻拦,执意赶来王城问个清楚。

    “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便是那疯女人口中的冒牌货?”

    余初晏疑惑,“什么?”

    说到这个,阿古音就来气,“今晨,我本来想闯王宫找你,路上碰到个天启来的疯女人也要闯王宫,说什么鲁伽被冒牌货欺骗,自称韩家人……”

    “我看她随从众多,挡住了我的去路,就让他们走开些,哪知那疯女人莫名对我口出恶言……”

    余初晏也想起来了,小草儿之前提到过的,两个女人为她争吵,说的不会就是阿古音和那个不明的韩氏女吧。

    就这嚣张跋扈的态度,多半是韩思凤,阿古音也是霸道性子,两人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并不意外。

    余初晏只关心一件事,“赢了吗?”

    “那是当然!”

    “那就好。”

    “你跟她有仇?”阿古音问。

    有仇倒不至于,甚至于这件事上,韩思凤本身也是受害者之一,被所谓的疯掉的韩夫人折磨这么久,余初晏都有些同情她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阿古音是她的朋友,而韩思凤只是个陌生人,所以余初晏道:“没仇,但你不能吃亏。”

    阿古音笑了,“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不至于让我吃亏,鲁伽也没理她,我看她好似去搬什么救兵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浣衣处。

    余初晏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秀文,而后者也毫不犹豫选择跟她离开。

    阿古音有些挑剔地打量着秀文,也不知是何人能让余初晏非要带走。

    秀文在这她的注视下,极力保持着镇静,抿唇犹豫一会,问了声好。

    三人回到城中时,明显感觉到城中的气氛变了,变得紧张。

    此先一直在象征性搜寻的甲卫,态度彻底翻转,肃穆与沉重在他们之间蔓延。

    余初晏敏锐地听到将领下达了关死城门,禁止所有人进出的指令。

    急促地跑马声从王宫向四个城门进发,街上行人本就少得可怜,现下更是空无一人,唯有紧闭的门窗缝隙间,能瞥见一些窥视的眼睛。

    “我们动作得快些了,不然一会会有更多麻烦。”余初晏对这些动静表现得很平静,她召来她的小枣马。

    秀文不会骑马,只能由她带着。

    阿古音的骏马同样回到她身边,边上马,随口问,“他们这是做什么,今日整日都莫名其妙的。”

    秀文直觉与余初晏有关,她轻轻用眼神问询着,没有吭声。

    将秀文扶正,余初晏跨坐在她身后,轻描淡写道:“我重伤了谢昀宸,应该是来抓我的。”

    阿古音这回沉默得有些久,对着哈萨低语几声,将她放飞。

    哈萨观察着甲卫的动向,很快为三人指明方向。

    “干得漂亮。”阿古音这一声也不知是在夸哈萨,还是夸余初晏。

    余初晏一夹马肚,小枣如疾驰的利剑般奔跑起来。

    阿古音紧随她身后,“看来我们要闯关了。”

    她语气中不见惊惧,反而隐隐兴奋。

    唯有秀文表现得很紧张,她的手紧紧拽着小枣的鬓毛,脸色有些发白。

    心知若不是因为要带走她,余初晏早已逃出围城。

    “你抓疼小枣了。”余初晏握着她的手腕,示意她想要保持平衡就换地方抓握,“不要多想,你本就是因为我才被迫离开家乡,我会将你送回去。”

    秀文眼中蓄着泪,她摇摇头,“您无需如此的。”

    谢昀宸的人带她来西凉,确实有余初晏的缘由,但她是自愿的,报酬很丰厚,而她家中生病的母亲实在需要这笔钱。

    除了她,无人会出钱替母亲治病,所以秀文毅然地来此。

    余初晏不知道这些,但她记得秀文提到魏家、提到家乡时,眼中的渴望。

    况且她离开后,秀文对于谢昀宸就失去了价值,异国他乡一个小姑娘如何立足,余初晏能想象到其中艰辛,故而必须将秀文带走。

    在道路上奔腾的马相当引人注目,三人这般很快引来一众尾巴,声势浩大地紧追在她们身后。

    但甲卫似有顾虑,一直未动用武器,只利用阵型,尝试着将她们逼近包围圈中。

    阿古音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坚定地选择着哈萨指明的路,遇到拦路士兵,便与余初晏联手将他们逼退。

    南边的城门还未来得及关闭,却听城西北传来兵刃交接的喧闹。

    余初晏心知是小草儿的人在给她们创造机会,加快速度冲出重围。

    她时不时望向黑沉的天空,厚重的云间电光雷鸣清晰可见。

    重伤了谢昀宸,天道到底还是打算给她来两下,不过此时她周身牵连太多无辜凡人,这才隐而不发。

    余初晏嗤笑,天道对谢昀宸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却揪着她不放。

    总有一日,她会将此界的天道一同毁了。

    已经能远远望见巍峨的南城门,一群走商的游牧人以货物堵住大门,拖延了士兵关闭城门的进程。

    士兵们放下半掩着的城门,与这群肇事者发生了激烈的口角与推搡。

    可惜高大的游牧人并不畏惧,执意要将货物运送入城。

    阿古音看中了这绝佳的时期,对余初晏道:“我们冲过去!”

    她一直记得同余初晏初见那次,余初晏勒马从谢七等人头上越过,终于也轮到她耍一回帅了,想着,阿古音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身后追击她们的甲卫不断用西凉语高声命令着守城士兵关城门,可惜沉浸在争吵中的士兵,眼耳中再无他物。

    不同于阿古音的兴奋及追逐之人的急切,余初晏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积云压得很低,几乎都要落到城墙上。

    在灰沉的石墙上,她看到了一位预料之中的人——首阳,谢昀宸身边最忠诚的下属。

    余初晏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此处,而对方显然也早有准备。

    他抬手,一排排弓箭手出现在身后,冒着寒光的箭头直指余初晏她们。

    “不用留情,她死不了。”随着首阳的令下,箭如雨下。

    阿古音当即抽出长鞭,她的鞭子如龙走蛇游,挥舞得密不透风,撞上的箭矢纷纷折成两半。

    余初晏将缰绳塞进秀文手中,让她压低身子。

    而她手中横卧的青渊仅仅是出鞘一截,带起的剑气足以将如网般密集的箭矢全部碎成齑粉。

    弓箭一波又一波,首阳的目的不在伤害她们,而在于拖住她们。

    余初晏看穿了这一点,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青渊横扫出鞘,剑气如飓风,巨大的气流将弓箭手们掀翻至地。

    强风中唯有少量将领还能屹立不倒,但他们面容上无一例外出现了凝重。

    “城门要合上了!”阿古音扬声提醒余初晏。

    却叫一批甲卫动用武器将游商赶出城外,士兵们趁此推弄着沉重的大门。

    依照她们的速度还来得及,余初晏夹紧马肚,猛地加速。

    就在此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感爬上她的脊背。

    余光瞥见一道强光,像是镜面反射着孤光。

    而强光背后,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在此处之人——韩思凤!

    “去死吧!韩朝凤!韩家嫡小姐唯我一人就够了!”

    她如入了魇般嘶吼,精致的面容满是扭曲的快意,手中持着的水镜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灵力团。

    余初晏意识到这是韩家那道大乘期大能留下的法宝,她骂了一句脏话,这种东西韩家人居然能允许韩思凤带离家,随意发动!真是疯了!

    来不及深思,在刺眼的白光中,她一手抓住秀文,另一只手握着阿古音的胳膊,口中咬着的传送符骤然发动。

    千钧一发之际,她还不忘留下一小枚须弥石,用以吞噬那爆发的绝大部分灵力,若不然整座城都将毁于一旦,也算是余初晏最后的仁慈了。

    所幸韩思凤准备不充足,仅仅发挥了十分之一的威力,但即便如此,哪怕有余初晏留下的须弥石,那一击的威力仍然恐怖至极。

    所过之地,建筑、城民、甲卫、其他生灵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泯灭在白光之中。

    连坚固的城墙也被侵蚀大半,白光消散后开始出现坍塌。

    南城门前唯留下一口漆黑的大坑,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人烧焦后的气息。

    这道白光在所有活着的人心中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心悸。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惊厥过去,有人嚎哭大喊,有人奔走逃命,有人跪伏祈祷上天原谅。

    唯有一人在大笑,韩思凤坚信余初晏不可能活着,她抱着一面镜子,站在深坑边缘,张狂地笑着,就像妖魔,周围人又惊又恨。

    首阳合上眼,又猛地睁开,眼前景象毫无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来不及哀叹莫名死去的下属们,他再度下令:“去将韩小姐‘请’回王宫。”

    这种级别的武器,短时间不可能再次发动,以防万一还是将罪魁祸首管控起来比较稳妥,好歹还顾虑韩思凤的身份。

    而他还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向王解释这一切,若是王后死了如何平息王的怒火,若是她没死……

    那王后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不可测,人总是本能地害怕超出他们理解的强大,即使是首阳,后知后觉对余初晏生出了畏惧之心。

    再望向扭曲的韩思凤。

    这样两个人,与王上纠缠真的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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