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文不虞的母亲是王夫人。
母后进宫后,与皇帝恩爱了几年,凭着生下第一个皇子和舅舅的军功被立为皇后,之后渐渐失宠。
母后之后受宠的是王夫人,现在受宠的是李夫人,再过几年受宠的是赵夫人。皇帝并不专情于某一个女人,他永远爱的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王夫人失宠后,文不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五皇子,他在宫人们和官员们当中颇有美誉。都说他识大体、温和勤谨,对兄弟姐妹们亦是如此。
文含章从未怀疑到他头上,只是想起来在青衿馆中,他送来的那几位胡人美少年,不知是不是他与金轮勾结,但他在西域那边有路子是跑不了的。
床上的小人睁开长长的眼睫毛,一下子哭出声来:“姑姑,我害怕。”
“不怕,安儿放心,姑姑在你身边呢。”文含章柔声说道。
鹿庭将熬好的药递给文含章,文含章一勺一勺喂给郑安,眼见郑安喝下去后,面色红润了两分,她才轻舒一口气。
“安儿,委屈你这些天都要躺在床上了。”
“我听姑姑的。”
郑安从小在宫里寄养长大,免不了早早学会察言观色,但他知道,姑姑是真心疼他的,要不是姑姑,八皇子欺负他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殿下,时候不早了,早点去歇息吧。这里留我和两个丫环轮流守着就行了。”白日里公主擒拿凶手实在凶险,鹿庭暗暗揪心,不能为公主做什么大事,只想着更加照顾好她的日常起居。
“我们和小世子就在殿下房间隔壁,要是听见什么动静,殿下和云侍卫也能马上过来。”
文含章这才放心离开,带着一脸莫名的萧停云走了。
她自从得了萧停云,每日都会招他侍寝,不为别的,只因他在旁边睡得快。说来奇怪,不知为何,同他睡觉之后文含章再没有做过噩梦。
才关上门,萧停云一脸正色地对她说:“殿下,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们俩一起睡觉有什么不好的。”
萧停云深吸一口气,话语卡在了喉咙。他对文含章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公主,夜深了,小人告退。”
他出了门,大踏步离开院子。
文含章也不作声,她拿起兵书,想着睡前再看一会儿。读书是要每日坚持做的一件事,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一刻钟后,文含章正在推演军情之时,忽听到窗户一声清响,紧接着一个猫儿落地的声音。
抬起头来,萧停云长身玉立,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
萧停云解释道:“我是想维护殿下清誉,殿下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我们私下往来,若是传出去,怕对公主不太好。”
文含章笑了:“云侍卫是在求一个名分吗?”
“不,绝不是如此。”
萧停云脸上微微泛起两团红晕,越与文含章相处,越觉得她光风霁月,想起临江王那些污秽的话,他不想别人那样指责她,仅此而已。
略过此事,他递给文含章几页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粗粗扫过题目文含章涨红了脸,《休屠降将暗害世子,邕阳公主力擒恶贼》。
她心跳加速,一目十行迅速翻看完这个话本,越看越着脸红。无他,这个话本写得很好,只是里面的主角就是她本人,她有些羞耻。
“云侍卫这是何意?”
“殿下本就武力高强,有办案能力,对外宣扬一下罢了。古往今来成事者,人心都是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上古时,周文王见到有人在野外捕鸟,东南西北张开四张网。周文王觉得太残忍了,就对他说撤去三张网,只留下一张网。”
“因为此事,天下臣民们愈发觉得周文王是个仁德的贤者。殿下想要在军中崭露头角,咱们先通过话本和说书的让公主进入民众们的视野,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看着侃侃而谈的萧停云,他活脱脱像一只狡猾貌美的小狐狸。
“只是,虽然人是我抓的,但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话本上只提到我,岂不是隐去了你的功劳。”
文含章不是个跟下属抢功劳的人,她不屑于此。
“我不想露面,能帮公主办事已经很开心了。”
萧停云身负家仇,不便抛头露面,担心被有心人查到什么。
“你有功,赏你一套京城两进的宅子好了。”
萧停云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还真吃上软饭了。
甘泉宫距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车程,这两日,京城的达官贵族和普通民众们已经得知了这个惊天消息。
有些朝臣们似乎嗅到了什么,纷纷远离大将军的门庭,也有人像以往一样对待大将军。
至于邕阳公主,即使她武艺高人聪明救下小世子,可她是一个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翻不出什么浪花,只约束自家的子弟,不去招惹她触霉头便好。
可百姓们喜欢豪侠快意恩仇的故事,既喜邕阳公主的功夫,又对将门后人遇刺愤愤不平。
酒楼饭馆中,说书人讲到精彩之处,引起了阵阵喝彩声。
“果然这些休屠国人有异心,投降了还想着阴谋诡计。”
“不愧是大将军教出来的徒弟,邕阳公主居然打败了那个休屠王子!”
“是啊,那个什么金轮,听说是他们国家一等勇士呢,最勇猛善战的那批人,公主比他们还要厉害!”
“公主不但能功夫好,还能找出人犯,有勇有谋。”旁边一个妇人笑吟吟地补充道。
他的丈夫不高兴了:“去去去,我们男的说话,你在这插什么嘴。”
“娘亲怎么不能说话了,邕阳公主是女子,娘亲也是女子,公主都那么厉害,我们不比男儿差。”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叉着腰,涨红了脸喊道。
一夜之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些女子心中开始浮现一个念头,“谁说女子不如男。”
——
文含章早上醒来,鹿庭服侍她洗漱完,就有小丫鬟禀报:“殿下,周侍中来了。”
大夏的侍中指的是宫中的侍卫的一种,宫里的侍卫主要从贵族、官员子弟中选拔,侍中更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可以出入禁中,参与机密事务。
“周阳他来了。”前世文含章在处刑场被腰斩,她倒在地上的那刻,恰好看到人群前面的周阳——向来寡言克制的他泪流满面。
还在内室的萧停云支起耳朵,不经意间整好衣服跟了出来。他对京城的权贵们了如指掌,周阳是少将军郑飞的表弟,经由少将军引荐,在皇帝身边做了侍中。
一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站在前堂,他见文含章来了,同样目露欣喜,只是看见后面跟着的萧停云,微微皱眉。
“你怎么有空过来?”文含章递给他一个桃子。
周阳接过桃子,微微笑了一下:“今日不该我当值,我就来寻你去打猎。”
“那好,等我看一下安儿,我们再走。”
“我同你一块儿去吧,出事后我还没来探望过他。”周阳说道。事实上,文含章谢绝了大多数人的探望。
转身时才注意到,萧停云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是张停云,我的贴身侍卫,这是周阳,宫里的侍卫。”
他们俩勉强算是,同行?
骑在马上,文含章感觉很不对劲,他们两个有点怪怪的,具体是哪儿怪,又说不上来。
“云兄今年贵庚?”
“在下今年正好弱冠。”
“小弟比云兄小三岁。”
一只棕色野兔突然从草丛中蹿出,郑阳一箭命中。
“好!一会儿咱们烤野兔吃。”文含章美滋滋的说道。
文含章和他从幼时起就相识了,周阳一直是皇帝母后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读书成绩优异,文含章很多时候都是直接誊写的他的答案。
又会吹箫,就连骑术都是表哥手把手教的。
另一边,萧停云一箭射中了一只狍子。
……文含章寻思,她是不是也要射中一个猎物,跟他们俩比较一下?
“前面尘土飞扬,定是有人在前方打猎,且去看看。”文含章身下的枣红马往前一跃,飞奔而去。
周阳对萧停云拱了拱手:“云兄箭术不错,怪不得章儿如此厚待你。”
“臣的箭术有所提升,乃是公主前几日悉心教授的缘故。”萧停云听他口中称“章儿”愣了愣神,随即回答道。
待两人赶到前方时,只见一只惊慌的梅花鹿飞奔而过。山石后蓦然转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梅花鹿跳开了。然而,一只黑色翎羽的箭直直朝原方位射去。
那身影惊呼一声,似乎是个小姑娘。
眼见那箭就要射中她胸口,电光火石间,一根红色翎羽的箭后发先至,撞开了那黑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四姐,幸好你出手相助,要不我就过失伤人了。”文不疑含笑对文含章拱了拱手。
“你是谁?”文含章皱了皱眉,眼前这个女子衣不蔽体,脸上全是黑黑的泥土,只剩一双清亮的眸子。她跪在地上,并不吭声。
“四姐,我把她带走审问一番吧。”
听到这话,那女子跪着向前,扑到文含章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