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北再次冷着脸把酒泼到南柚身上时,蝴蝶的翅膀开始翕动,蝶翼微小的振动掀起了大西洋上的一场飓风。这次,一切不再如以前一样发展,事态悄悄发生了变化。
傅靳亦和南越就在不远处交谈,两人察觉了这边的异常,紧皱的眉头在看到人群中央孤零零站着,弱不胜衣的南柚后,不自觉地皱得更紧了。
傅靳亦像摩西一样穿过自动为他让出路来的人群,直接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南柚披上,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仍然强撑着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宽慰他道:“没有,我没事的。别担心,傅先生,只是有点头晕……”
傅靳亦见她脸色糟糕,直截了当地说:“你看起来不太好,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吧,你可以在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南柚:“真的很感谢您,傅先生。要是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傅靳亦说:“举手之劳。”
南北在旁边成了这两人的背景板了,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喂!谁让你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喂!”
然而两人完全忽略了南北,傅靳亦已经扶着南北消失在楼梯转角了。戚也默默捂住了脸,都不忍心看了。南北本来想继续追上去找南柚麻烦,南越却在这时及时到场,按住了南北的肩膀。
顿时,南北就像被天敌叼住喉咙的动物,狠狠打了个寒颤,不敢直视南越明显不虞的脸色。
南越问道:“你为什么把酒泼到她身上?”
怕归怕,南北仍在嘴硬:“手滑,不小心的。谁让她站路中央挡我路了?”
南越皱眉:“借口。小柚是你妹妹,今天是她的生日,就算平时你对她有再多不满,今天你就不能让让她?”
他再次强调:“你是她姐姐。”
南北对此嗤之以鼻:“谁要当她姐姐。”
南越的语气不容商榷:“总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不对,再过一会儿小柚出来了,你去给她好好道个歉,再给她挑个生日礼物赔罪。”
南北根本没有给南柚准备生日礼物,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睁大了眼睛,怒道:“我不!我绝对不会……”
南越说:“你不去给她道歉也可以,那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反省,哪都别去了。”
南北没想到南越居然为南柚做到这地步,就这么执着于为南柚讨回公道,甚至用禁足威胁她,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妹妹。
眼看南北又要发作,戚也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揽事态度十分积极谦恭:“越哥你放心,小北肯定知道错了,就是现在情绪有点激动,等她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一定会去给妹妹道歉的,有我盯着呢。”
南越走了才戚也放开她。南北眼睛都红了,戚也叹了口气说:“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啊,公主。”
南北呜咽:“要你管……”
本来称得上凶的一句话让哭腔一滤,变得底气不足,落在他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可怜。
戚也认命地给她擦眼泪。
南北最后还是没能去给南柚道歉,她一走到那间休息室门口,正好撞到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傅靳亦。两人顿时针尖对麦芒,又大吵了一架。什么道歉不道歉的,直接被南北甩到脑后了。
后面吵完架,南北更加火冒三丈,正在气头上,让她去给南柚道歉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件事最后以戚也随便挑了对珍珠耳坠,替南北跟南柚道了歉而终。
时间紧急他也没来得及给这个临时礼物包装一下,就这么直接把礼盒递给了南柚,戚也脸上挂着真诚的假笑:“这是南北送给你的礼物。”
南柚打开看了一下,眼睛里倒映着珍珠温润的光,她雀跃地把小小的首饰盒捧在胸前,心想又敲到一笔,看到南北吃瘪她可太开心了。
南柚收好礼物,看向戚也:“谢谢您,戚先生。我想麻烦您帮我带句话给姐姐,我并没有生她的气,希望她不要自责了。”
戚也持续假笑:“我一定如实转告给她。”
南北会自责个屁,南北听到这话都快气炸了,有家不回,厚着脸皮跑到戚也家打了三天游戏。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后,等待她的会是另一场更糟糕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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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这,南北已经快把课本撕烂了。要不是现在还在课上,她能气得站起来做十个俯卧撑。
岂有此理。
南北越想越气闷,立即给戚也发消息:你以后不许给别人送珍珠耳坠。
戚也也在上课,收到她这条没头没脑的消息,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
南北:不管。反正你不许送别人。
她都没有收到过儿子孝敬的耳坠,先收到的反而是南柚,岂有此理?就算是南越勒令的,就算戚也是为了她才揽下一切,选了个礼物送给南柚。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
另一边,戚也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神经,但他一向很配合南北。
儿子:遵命,长官。
南北满意了,下令:好好听课吧,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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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南北看着手里的精美的绒面首饰盒,傻眼了。
一打开,差点被闪瞎了眼。
数颗小钻拼成的蝴蝶,下方连缀着两颗水滴状的天然珍珠,珠质细腻如丝绸,珠光润泽。
比南柚收到的那对更大,更完美。
南北指着自己,试图确认:“这个送给我啊?我吗?”
戚也:“是啊,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
南北发呆。
我说的是你不许送给别人,没说我想要啊!好吧忽然找你说这个确实有点怪怪的,还有点像在要礼物,但……
但你怎么就这样给我了啊。
语气自然无比,跟提起吃饭喝水没有什么不一样。好像把我随口一提的小事放在心上,实现我的每个愿望是你应该做的一样。
可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事。你本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一切事。
戚也瞥她一眼,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感动傻了?别啊,实在觉得无以为报,你可以来我家给猫铲一个月屎。”
南北刚有点感动就被他逗笑了,骂道:“滚,你自己铲。”
戚也看着她一秒就变得生动起来的脸庞,懒洋洋地笑道:“这就对了,收到礼物就多笑笑。千金难买千金笑。”
南北:“你想当我爸想疯了?”
戚也挑眉,贱贱地对她勾了勾手指:“也不是不行,叫声爸我听听。”
“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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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转瞬即逝,南柚的生日终于到了。
南北在一边躲清净,不想惹一身腥,挑起这场泼酒风波。她打算让南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她梦寐以求的生日会,这场小宴会的影响本来也没有多大,要是没有后面发生的一连串狗血事件的话。
她在角落里站了没一会儿,就被相熟的女伴们包围了。
钟意干妈拉着她的手,怜爱地打量她:“哦哟小北啊,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怎么又变漂亮了,刚才远远地一看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呢。”
思黛阿姨嫌弃地挥开她的手:“瞧你说的,女大十八变么,当然是越长越标致。”
“小北长得越来越像漪漪啦,漪漪当时就是这么标致,像个小仙女一样。”
这些干妈阿姨都是江漪以前的闺中好友,一直把南北看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南北骄傲地仰起脸:“那当然啦,毕竟我是妈妈的女儿啊。”
钟意正捧着南北的脸仔细端详,南北顺势对她软软一笑,钟意的心都要化了,直接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南北的鼻尖顿时盈满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干妈的乖囡囡……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懂事呀。”
思黛:“少发痴了你,给人家孩子一点空间啊。”
钟意却不是寻常亲昵举动,她温柔地顺了顺南北的长发,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担心,小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旁的人抢不走。”
“干妈在呢,干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南北心中巨震,从钟意怀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和身边的思黛阿姨,温茜,淑华……这些女性长辈都用一种她难以形容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她。
那目光就好像在照看着一个尚在学步中的孩子,担心她下一刻就会摔倒,所以总是在身后亦步亦随地呵护。
她还想说些什么,温茜阿姨却已经把她从钟意怀里扒拉出来了,笑着把她往外一推:“好啦好啦,让她去找小朋友们玩去吧,就不用陪着我们这些老阿姨啦。”
南北被她扔到了同龄人堆里,一时没回过神,还在发呆中。直到戚也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醒醒,大小姐,天亮了。”
南北一把抓住面前苍蝇一样乱晃的手,问:“干嘛。”
戚也没抽回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恩惠在旁边叫了你半天了。”
薛恩惠端来一杯芒果汁,狗腿道:“北,喝果汁。”
南北看到这杯芒果汁,又回忆起了不好的事,苦着脸推开她的手,“不喝啦,我最近都不想看到芒果汁了。”
薛恩惠被拒绝了也不恼,好奇道:“为啥?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喝芒果汁的吗?”
戚也大概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没有要讲的意思,只是说:“你还不知道她。”
薛恩惠是知道南北的脾气有多喜怒无常的,喜新厌旧也是常有的事,只当她是喝腻了,了然地点点头:“哦哦这样,那我去给你换杯石榴汁。”
南北刚想出声叫住她,恩惠早已经提着裙子跑远了,南北只好默默撤回一只尔康手。
戚也在旁边笑了一声,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耳垂:“耳坠很漂亮。”
她戴着不久前戚也送她的那对珍珠耳坠。
南北却问他:“是耳坠漂亮,还是我漂亮?”
这问题直接得令人心梗,戚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忽然夸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很奇怪唉,你夸耳坠的时候像在夸自己品味好。你应该夸我漂亮,跟这对耳坠很相称,这样你的礼物才没有白送。”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打直球又不负责的混蛋。
戚也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笑:“……嗯,你漂亮。它没有你漂亮,你最漂亮了。”
世上所有的珍珠钻石在你的脸旁都是多余粉饰,你收到礼物时雀跃的眼睛胜过一切宇宙珍宝。你最漂亮了。
南北根本猜不透此男心中的弯弯绕绕,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南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今天也挺帅的,人靠衣装。”
戚也今天穿了南北给他定的那件西服,略长的额发用了点发蜡抓上去,露出了优越的五官。银灰色衬得他矜贵悠闲,身量挺拔颀长,西服剪裁合体,勾勒出一把宽肩窄腰,他平时很少穿正装,所以南北说的人靠衣装倒也没错。
戚也又在笑了:“谢谢你啊。”
南北揉了揉被他笑得有点发麻的耳朵,正直且淡定道:“不客气。”
周围喁喁的谈话声忽然断了,南北抬头看去,他们家那长而无用的楼梯上站了两个人,正是南柚和牵着她的手的南荣江。
这场宴会的主角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