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回应了她的吻,不似刚才在阳台上的横冲直撞,这次的吻缱绻而绵长,他扶住她的后颈,徐徐图之,两个人都是穿着单薄的睡衣,能够充足感受到对方攀升的体温正在熨烫自己。她被他的进攻激得往后仰了仰,好胜心涌上,不服输地环住他的肩膀,一点点用上唇描摹他的唇峰。
过了很久,俩人才放开彼此,他滚烫的掌心覆着她的侧脸,一双眼似春水一般,目光柔软,深深凝望,很久都不愿移开。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奇怪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声音还是哑哑的。
忍足笑出声,说,“没什么,只是想不到你是这种类型。”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问,什么类型?
他凑到她的耳边,很轻地说,“主动到让人有些招架不住的类型。”
腾地一下,脸像被火烤一般灼热,玫瑰色的晚霞飞上脸颊,她抄起沙发上的抱枕,使劲往他身上砸,又别过头去,欲盖拟彰地说,“我要睡了。”
那份因刚在一起油然而生的隐秘的大胆逐渐消散,小女生似的娇羞渗了出来。
他看着她干脆利落地钻到被窝中,将被子蹭地一下盖过头顶,闷声说了句,“你快点,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无奈地笑问,“你准备让我怎么回去?”
“刚才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啊,你不是弹跳力好吗?”
“现在不担心我会摔了?”
她将一双褐色的眼探出被窝,哼哼一笑说,“摔了也是你活该,谁让你大半夜跳到女孩子的房间里。”眼随着笑而上扬,灯光下,星子般闪烁。
他耸耸肩,“好吧,骨折就骨折,不亏,毕竟得了个女朋友呢。”
话虽这么说,他却堂而皇之地打开她的房门,就这么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还好关门够快,否则那飞来的枕头一定会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关上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脖子上挂着毛巾正准备洗漱的惠里奈。惠里奈的嘴张成O型,一脸想不到我弟弟是这种货色的表情。
“侑士,亏我还在你被叫作关西狼的时候替你说话,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战术性地扶扶眼镜,侧过身,准备给他的长姐大人让路,但他的姐姐不领情,“我觉得应该你先进去,好好照下镜子。”
他不解地挑挑眉,忍足惠里奈大叹一声,指着他的脸说,“现在,你,从脖子到额顶,通通红,跟个煮熟的螃蟹似的,你到底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啊!”
被姐姐这么一指摘,一瞬间紧张得有些头皮发麻,惠里奈啧了一声,摇头叹道,“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忍足侑士不想再被打趣,一语不发,逃难似地快步退回了自己的卧室。
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北川树里不敢多睡,不到八点就起床收拾,走到一楼客厅,发现忍足侑士更早,已经对着院子的墙壁开始练球。
惠里奈打着哈欠慢慢踱步到她边上,挤眉弄眼地对她说,都是装给你看的,故意耍帅呢,他有低血压,典型的起床困难户,平常这时候正在因为起床时间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话还没说完,被一边擦着汗一边走进来的弟弟抓了个现行,忍足深叹一口气,说,惠里奈,饶了我吧,不要总是在树里面前贬损我的形象。惠里奈朝他吐吐舌头,识相地抓了个苹果离开,将空间腾给俩人。
眼见他一步步走近,从早上睁眼开始便浮起的不实感愈加分明,就这么在一起了?见她失神,忍足俯下腰问,“在想什么?”
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是实话,太多事情悬而未决,就因为一时的躁动,开启了一种全新的状态,真的合适吗?
但她没有说出口,怕他多想,再说了,她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回头。她摇摇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像做了一场梦。”
他笑了,上前拥住她,关西腔低哑,“啊,我也是,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厨房里,忍足和美的切菜声传来,她急切地将他推开,声音拧巴,“被长辈看到不好。”
知道她是害羞,没反驳,心下感慨有人没人时她还两副面孔,顺从地退了一步,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餐厅走去。
这顿早饭面上十分安静有礼,但忍足绝算不上安分,一开始便接二连三不顾各路打趣目光一脸从容地给她夹菜,接着时不时的手肘擦过她的手臂,一双大长腿来回挪动,好似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脚踝。收获她的白眼后还茫然无辜地问,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好家伙,当另外三位长辈,惠里奈也算是长辈吧,是空气吗?
忍足瑛士没什么反应,忍足惠里奈就差行注目礼,忍足和美更是开心,咯咯地笑得不停,北川树里不会知道一位母亲,拥有一位过分帅气,却始终扎在男生堆里,几乎不与女生接触的儿子是什么样的烦恼,也不会明白这儿子突然带回来一个漂亮得体,且一看就关系过分亲密的女生回来是什么样的欣喜。
总而言之,这顿早饭,只有北川树里一人吃得煎熬。
吃过早饭,婉拒了午餐的邀请,在忍足侑士的陪同下,踏上了回神奈川的路途。
走在布满蝉鸣的小径上,昨夜独处时勾人手指的勇气不再,扭捏地走在一旁。忍足想,这回总算有些像纯爱电影里的场景了,满是文艺气息的小路,阳光灿烂的夏日,随风而动的树影,总是会相撞的手背。
想到这儿,一股欣喜浮上嘴角,不过幅度不大,他握住她的手掌,长指顺着掌心的纹路滑下,最终十指相扣,之后没有分开过,就这样静静地牵着,一路走到了车站。
一辆电车刚好轰鸣而过,下一班要一刻钟以后。北川树里望着交握的双手,忽然问道,“你是故意的对吗?”那天在医院相逢,她就注意到了他空荡荡的手腕。
掐头去尾的问题,忍足没听明白。她的手指往上攀,圈住他的手腕,“手链,是故意拿下来的对吗?”
他没有说话,故意将这沉默拖到她没耐心,翻了个白眼准备甩开他的时候,径直将她拥入怀中,眼里倒映着流动的晨光,嗓音低沉,“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她很倔强,“谁说我在意了,随口问问而已。”
撒谎。忍足侑士用鼻尖轻蹭她的鼻梁,“真的不在意?”
她眼珠忽地一转,目光躲闪,“嗯,不在意。”
低下头,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瓣,但不满足,将她往上一拎,颇为强势地叫她不得不踮着脚迎合他的吻,毕竟是大庭广众,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但还是让人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因常年打球而生出茧子的手指拂过她的耳廓,引得她一个哆嗦。
“你的那一条还在吗?”关西腔里满是威胁。
她这下知道怕了,服软又没有完全服软,“你的要是还在,我的就在。”
他笑出了声,将她揽入怀中,电车的进站声正在逼近,想不到有一天会变成腻歪的万千情侣中的一对。他紧紧箍住她的腰,柔声问,“树里,再等一班好吗?”
她在他的怀中颔首,“好。”
周一,BBS本该跟刚从周末被拽出的学生一样,死气沉沉,但到了中午,因为一篇帖子的从天而降,瞬间变得热火朝天。
——【夭寿啦,我们的立海姬被冰帝的恶狼拐走啦。】
是怎么会那么快被发现的?
首先,北川树里向来不爱戴手饰,但今天,她的手上突然多出了根银色手链,上面绑着个莫比乌斯环,典型的情侣款式。
其次,众所周知,北川树里是个认真学习的变.态,上学期间基本不怎么看手机,但今天,她居然每节课的课间都会拿出手机聊天,脸上还洋溢着甜美的笑。
所以到了午休,克制不住好奇心的同班女生走上前,支支吾吾地问,“北川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谈恋爱了吗?”
北川树里抬起头,眨眨眼,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啊,被看出来了吗。”
当然会被看出来,她压根就没想过掩饰。
惊呼声在班内炸响,本就心不在焉的柳莲二笔一顿,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直直地看向她。视线中,那个女生继续追问,难道是幸村君吗?
她愣了几秒,然后神色如常地摇摇头,坦坦荡荡地回应,“不是,你也许听说过,是冰帝的忍足侑士君。”
“诶?冰帝???????”
在昨晚就已经得知一切,还帮她一起同北川静撒谎,说她住在自己家的相原英子冲她邪魅一笑,凑到她耳边问,“昨晚过得愉快吗?树里酱~~”
“接近一米九,盘靓条顺的忍足君是不是超棒的?”
啪地一下,一张国文试卷被贴在她的脸上,北川树里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还是赶紧趁国文老师检查之前把答案补完吧。”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询问声,嘈杂得过分,柳莲二呆不下去,只觉得烦闷,于是立即起身往门口走去,斜对面就是北川树里,路过她时,只听她轻轻地说了句,“柳君,对不起。”
脚步顿住,长长地吐了口气,回首看她时不见波澜,“你没必要对我道歉,北川桑。”
自始至终,是他心甘情愿。
关东大赛在即,立海大网球部的群聊满屏都是各自的训练反思和改进方案,今天总算有了其他的声音,刷到帖子的切原赤也,二话不说,兴致盎然地转发到群中。
【哇塞,前辈们,北川学姐和忍足学长在一起了诶,忍足学长居然追求成功了?也太迅速了吧。】
隔了两分钟,没人回应,隔了十分钟,还是没人回应。
他发了一串问号,失望地问【前辈们都在干嘛?怎么都没看到吗?】
这时,一则私聊消息在他的屏幕上弹出。
【切原,不要在群里讨论这个问题。】发件人是帽子是本体。
【我。。我再也不敢了副部长,我以后不会再在神圣的立海大网球部群里聊八卦。】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田难得对他有如此耐心,【算了,你就当不能在群里发八卦吧。】
【算是为了你好。】
指针过了四点,在东京已经下课一个小时的忍足侑士急不可耐地来了电话,北川树里无奈地接起,打趣道,“冰帝的学生那么闲吗?比我们早一个小时放学不说,还一下课就捧着个手机,小心考不进医学部啊,侑士。”
电话另一头的忍足轻笑说,“没办法,想听我女朋友的声音。”
她一路走到车棚,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蹲下身子打开车锁,“你的女朋友现在要骑车回家了,等我回家再说吧。”
忍足却不愿意挂断电话,找了个话题想接着聊下去,“这个暑假,我们一起去海边骑行吧。”
知道这只是胡乱扯的由头,但还是纵容地站起,靠在栏杆上,陪他接着聊,“期末考试还没考,已经想着暑假了吗?”
“啊对了,树里,这周末的学园祭,你会来的吧。”
“不然呢,我不来的话,你打算和谁跳舞?”
他低吟一声,轻佻地说,“可惜了,今天还收到好几个学妹邀约。”
她昂了一声,尾音悠长,“嫌我碍事的话,那我不来了,正好在家里休息。”
“那可不行,我可是无比郑重地拒绝了她们,你不来的话,我可就没有舞伴了。”
刚想问那之前几年都是和谁跳的舞,但一阵叫唤意料之外地插了进来。
“北川。”
回眸一望,幸村精市正站在身后,用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大概是手机的收音不错,忍足也听到了声音,收敛了话中的笑意,问,怎么了?
她望着幸村的眼神,平和地同他解释,“是幸村君找我,我可以挂电话吗?侑士。”
两个称呼,远近亲疏已然清晰。忍足沉默了几秒,说,那你到家后再给我回电吧。给足了信任与空间。
她挂断电话,轻轻地换了口气,“有事吗?幸村。”
幸村精市脊背一顿,其实是鬼使神差地来找她,又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而且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些什么。
最后,千头万绪化成了短短的二字,“恭喜。”感觉像参加婚宴一样,令人哭笑不得。
她松了口气,语调平稳地说了句谢谢。擦肩而过时,他还是按捺不住,问她,“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对自己三个月前的选择。”
“那就后悔吧。”她侧过头,抬首看他,云层律动,光线暗下,但她的眼依旧明亮,“无论重来多少次,那个时候,你一定会拒绝我。”
“因为你是幸村精市啊。”
你是神之子,你有你的矜持,你的骄傲。
他的指尖颤动,只听她继续说,
“后悔并不丢人,哪怕是现在,你问我,对你我后悔吗?我还是会回答,我很后悔。”她的微笑总算见了点苦涩,“但是能怎么办呢。就后悔着吧,吸取教训,下次别这样了。”
但为什么从我身上吸取的教训,是反馈在了别人的身上?这不公平。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
她知道,她的这些话,他大抵是不会接的,对他来说,那一句承认后悔,已经是冲破底线了。
所以,她淡淡地说了句,“那么,明天见了,幸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