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繁华喧闹的中目黑也变得格外安宁,塔楼的落地窗外,柳絮般的细雪飘零,目黑川裹挟着雪粒缓缓流淌,两道的樱花树虽然枝干光秃,但在雪水的晕染下,散发出一股深邃沉寂之美。
室内暖气充足,北欧风装修的卧室中,投影仪仍在继续放映天才设计师海盗爷1998年为Dior创造的那一场如梦似幻的高定秀场,但卧室的主人已经倒在床头进入梦乡,被单上铺洒着一张张还未完成的设计稿。
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梦中还在设计礼服的仁王雅治猛地睁开眼,腾地一下坐起,从恍惚中清醒后又直直躺倒,但得不到回应的敲门声没有终止的意思。
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阪府警来拆迁了。仁王雅治无奈扶额,随后认命地掀开棉被,蹬蹬蹬冲到门口。
打开门,他咬牙切齿地说,“大小姐,现在是凌晨两点!”
敲门的正是他高中时的“闺中密友”,现在的邻居,当红新闻主播藤田树里。
树里穿着一套米白色亚麻睡衣,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满是疲惫地说了一句,“仁王,帮我调杯酒,我睡不着。”
仁王见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敞开大门放她进屋,她拖着脚走进,径直瘫倒在沙发上,而仁王则走到酒柜前,拿出几瓶基酒。
冰块在波士顿摇酒壶里嘎哒作响,没过一会儿,一杯青柠莫吉托大功告成,是能够助力她睡眠的浓度。仁王将酒放在茶几上,她都没来得及欣赏搅拌,抄起酒杯便一股脑儿灌了下去,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舒服了。”
仁王雅治调酒的本事是在大学里养成的。五年前,无人知晓作为欺诈师的他对于未来的打算,直到录取通知书寄来,才知道他居然瞒着所有人考上了著名设计师山本耀司曾就读的东京文化服装学院。
当时丸井文太瞪大双眼,震撼地说,知道你很会缝纫,但没想到你会去做设计师啊。
服装设计的学费昂贵,父亲只是普通的公司高管,家里还有一众兄弟姐妹,所以仁王大学的课余生活是在打工中度过的。
游乐场的表演员,偶像团体的伴舞,酒吧里的DJ,他以游戏人间的姿态尝试着各种职业,美其名曰寻找灵感,干的最久的是六本木一家高级酒店的调酒师,因为薪酬最为丰厚。
那时树里和柳生比吕士是他的常客,他们俩坐在吧台前,望着仁王开叉到胸口的紧身衬衫,一人一句地打趣说,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歌舞伎町的头牌从良了呢。柳生扶扶眼镜,这你就不懂了,树里,在这儿同样能招揽生意,说不定报酬更高。
仁王听了,也不反驳,只是暗搓搓地给他们选了最辛辣的基酒。
到了大三,他的打工生涯终于告一段落,因为在庆应义塾的校友舞会上,树里穿上了他的设计处..女作,那是一件靛蓝色的纱面露背鱼尾礼服,裙摆的边缘是他用手工一颗颗缝上去的海水珍珠,在灯光照耀下极具光泽。
他把礼服交给她的时候还调侃说,这可不是送你的,穿完记得还给我,原材料可是花光了我大一以来攒的小金库,我舍不得。
由于那一场舞会,新生代设计师仁王雅治横空出世,一时间在东京都的名媛圈子里广受追捧,到了大四,已经攒足资本开了家独立工作室。
而那一件成名作,他从未问她讨要过,她也默契地闭口不言。
她倒头躺在他的沙发上,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哈欠说,“不愧是Muuto的沙发,躺起来就是柔软。”说罢,自说自话地拿起抱枕垫在头下,惬意地准备闭眼就寝。
“喂,”仁王深吸一口凉气,踹踹她的拖鞋,“你一天到晚三更半夜地跑到我家里,喝完酒在沙发上倒头就睡,别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她睁开眼,褐色的瞳仁提溜地转了一圈,闷声说,“仁王,我失恋了,你稍微迁就我一下。”
仁王呵呵一笑,“不好意思,算上今天,你已经足足失恋三个月了。”
他用手指比了个三,“你要是睡不着不应该找我,而是应该找心理医生,或者干脆看一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催眠。大小姐,对设计师而言,充足休息是很重要的,你这样会消耗我的灵感。”
“我不就是你的灵感来源吗?”她赖皮地说,“我可是你的灵感缪斯。”
仁王嘶了一声,翻她一个白眼,“少给自己贴金,我可没有一个失恋后天天买醉的灵感缪斯,我的缪斯至少得是黑木瞳那个级别。”
倒也不是她厚脸皮,在那一场舞会后,只要是没有规定穿和服的上流聚会,她基本都是穿着仁王的独家设计。仁王出名后,不少八卦小报为吸引眼球,将他和她捆绑在一起,标题是:清丽脱俗的新闻主播,鬼才设计师永远的缪斯。
当然,仁王在接受采访时从来没承认过,面对这个问题,他都会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不,我们只是审美一致的多年好友而已。”然后标题又变成了:优雅脱俗的新闻主播,鬼才设计师永远的知音。
见状,他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从此再也不在公开场合回答有关树里的问题。
她将头埋在抱枕里,因为酒精的作用,情绪上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忽地坐起说,“仁王,你知不知道一直有人说,三个月是个期限,如果三个月还没复合,那基本上这一段感情就结束了。”
仁王脸上的表情倏地凝固住,盯了她一会儿,凉凉地说了句,“你要是想复合,主动找忍足去啊。”
“不要。”她捂住脸,满是哭腔,“他都不来找我,我为什么要找他。”
又来了。他仰天叹气,这三个月来,只要她喝醉,必然又哭又闹,以前的酒品也没那么差啊。
三个月前的深夜,属于她和他还有柳生比吕士的三人群聊突然跳出一则新消息。
她在群里发了一句:xx年9月8日,在成为《时政周边对话》主持人的第二个月,被交往五年的男朋友甩了,这就是所谓的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吗?
犹如闷雷炸响,柳生和他都从睡意中惊醒,毕竟就在上一周,他和她还手牵着手出现在河村寿司店中,举止亲昵,犹如模范情侣。
他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揶揄地发道:恭喜,五年来你们俩总算第一次闹了一场大矛盾。
过几秒又补了一句——那么多年,老夫老妻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哈。
一直到一周之后,她又在群里艾特他,问他隔壁公寓是不是在出租,这间房子她呆不下去了。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对从高三起一直恋爱了五年的情侣,真的分手了。
“所以,你们俩到底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仁王坐在沙发的边缘,望着她的发顶,“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三个月来,他第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她没有抬头,低沉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他提的,你问他去。”
三个月前,她下班后回到公寓,打开落地窗,坐在了窗框上,失神地望着涩谷绚烂的夜景。
刚刚当上节目主持人,繁忙的工作,接连不断的应酬让她疲惫不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惊觉今天忘记把烟盒放在办公室里,而是揣在兜里带回了家。
她第一次在这座公寓点燃香烟。静静地坐着发呆,就连忍足侑士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他平静地走到她身边,从她的指缝中抽出香烟,她身体颤了颤,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抽烟。
他抽走后,一言不发,也没有将烟掐灭,而是放在自己嘴边,熟络地吸了口。在实习医院连轴转了一周的他同样也是满脸疲累。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她怔怔地望着他,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果然,烟抽完了,他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很平稳地说了句,“树里,我们分手吧。”
说完,两个人都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在预料之中。她转过头,重新望向都市夜景,霓虹灯的闪光遮掩住她眼中的水光,淡定地吐了句,“好。”
他们的感情始于阳台,也终于阳台。只是开头轰轰烈烈,结尾平平淡淡。
忍足侑士垂下头,苦涩地笑了笑,说,“我明天会联系搬家公司把东西带走,你......”见她不抬头,低声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
之后,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往大门的方向,在摁下把手的那一刻,他在原地停了很久,一直到对面大楼的滚动屏换了一个广告,才开门离去。
她真的不知道分手的原因吗?酒精的作用渐渐涌上脑袋,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在仁王的注视中,眼睛缓缓闭上,再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大床上,这三个月来几乎每一天她都是从这间房间里清醒。
用柳生的话说,她对仁王雅治简直放心过了头。
屋外,破壁机的轰隆声传来,她踩着拖鞋睡意朦胧地走到餐厅,看着仁王将煎好的三明治摆到桌上,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仁王,其实你挺有做家庭煮夫的潜力的。”
仁王无语地呵了一声,“令和时代最具商业价值的新锐设计师,居然被你说成家庭煮夫,北川,你看不起我。”
高三的那一个夏天,她做回了藤田树里,身边的好友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她就提议干脆全部改口叫树里算了,为此忍足侑士还吃醋了好一阵子。
只有仁王,公开场合叫她藤田,私底下执拗地仍叫她北川,怎么也不肯松口。
突然,他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向她,“连续三个月照顾你的报酬,麻烦支付一下。”
“哈?”她拧起眉,夺过信封打开,是一张邀请函,来自一位电子公司社长的夫人,邀请仁王去参加她女儿的生日典礼,因为她们对他设计的迎新礼服格外满意
由于时间仓促,仁王随意从工作室里拿出一件大半设计师都会设计的赫本风黑色礼服,见她准备戴上珍珠饰品,阻止道,“喂,你是去参加生日宴,别穿得跟去葬礼一样。”
她努努嘴,沮丧地说,“可惜,我还想祭奠一下我死去的爱情。”于是随意拿了条简约的白金项链。
她照照镜子,突然好奇地问,“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好像从来不量尺寸,但是每件衣服都特别合身。”
仁王打领带的手一顿,神色有些僵硬,尴尬地看向她,“你也就这样,有眼睛就行。”
树里用眼神狠狠剐了他一眼,“猥琐。”
他立马西子捧心,委屈巴巴地说,“冤枉啊,真拿卷尺给你量,指不定告我骚扰呢。”
时间快来不及,俩人拌着嘴坐上出租,到了威斯汀酒店的大门,仁王朝她伸出手臂,“走吧,我的活招牌。”她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挽上他的手臂。
一进宴会厅,仁王雅治便被一群富家小姐姐团团围住,无视他求助的眼神,树里趁乱溜到了一边的吧台,端起一杯红酒猛地灌下,酒杯空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服务员立刻走来要给她续上一杯,哪知她直接拿走餐盘上的红酒瓶,笑着朝服务生摇了摇,“不好意思,这瓶归我了。”
打开玻璃门,走到大露台,坐在种着矮松的花坛边。十二月的东京已经准备迎接圣诞节的到来,远远望去,到处张灯结彩。一股冷风吹来,她不受控地颤了颤,又给自己灌了一杯红酒。
一件深紫色的条纹西服外套就这样落到了她的肩上,一抬头,迹部景吾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兴奋地惊叫一声,蹭地一下站起,激动地捂住下巴,“景吾,你怎么在这儿?”
“日比谷社长是迹部集团长期的合作伙伴。”脱下外套,他身着深紫色的马甲、西裤,和剪裁流畅的白衬衫,戴了根枣红色的领带,也只有迹部景吾这样的人敢驾驭这种大胆的配色。
张扬的穿着之上,是一张俊朗的,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二十三岁,已经兼任了多家集团子公司的社长,生意场上的纵横捭阖,叫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虽然还是会在眉眼间流出一点意气风发的轻狂,但总体上更多的还是深沉内敛。
“你呢,”由于天冷的缘故,他一开口,嘴边就喷洒出雾气,“藤田家和日比谷电子并没有什么交情,你怎么在这儿?”
她披着他的外套,在他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我陪仁王来的,顺便给他打广告。”
他知道这几年她同仁王的交情不错,没再多问什么,虚扶了一下她的腰,“进去吧,外面冷。”
“不要。”她又转了一圈,绕到他的身后,径直走到露台尽头,将手肘撑在玻璃栏杆上,红酒杯被她放下,红酒瓶还是死死攥在手中,她举起酒瓶抿了一口,“我就是想吹会儿冷风。”
见她的腮上已经浮出玫瑰色,他不自觉蹙起眉,从她手中夺过酒瓶,温和地说了句,“别喝了。”话里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她瞪他一眼,想伸手夺过,却听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忍足的事。”
手停在半空,不情愿地缩了回去,任由他将红酒瓶放置在一旁的立柱上,垂下脑袋用昂贵的高跟鞋鞋尖轻蹭地面,不顾小羊皮根本经不起折腾,“他告诉你的?”
迹部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半月前,在意大利忙活了大半个月的他总算有了空闲,惬意地躺在套房的浴缸中享受花瓣浴,刷着许久未打开的用来与中学好友联系的手机,结果看到网球部的群聊那一栏,罕见地标识着99+的未读消息,滑开一看,蹭地一下直起身子。
几天前,向日岳人在群中@忍足侑士【侑士,你和树里桑是搬家了吗?今天本来想给你送点公司的内销产品过来,结果开门的是个陌生人,吓我一跳。】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们搬家了!!可恶!!还是不是朋友。】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忍足才回【我回自己家住了。】
【啊,那树里桑呢?】
【我并不清楚,岳人,我们分手了。】
看到这句,已经顾不得时差,立马给忍足侑士打了个越洋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低哑的关西声传来,忍足抱怨道,“小景,现在是东京时间凌晨四点十七分。”
“你和树里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分手了?谁提的?”单刀直入地发问,惹得电话另一头的忍足深深叹了口气,“是我提的。”
“忍足,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忍足沉默许久,快没耐心的时候,他听到他问,“小景,我问你,高山俊也是谁。”
这次不说话的成了他。
忍足轻轻呵了一声,“果然,小景你也知道啊。”
这通越洋电话持续了大概四十多分钟,忍足告诉他,上一周日本医学会会长的任职五周年庆典,他在盥洗室听到有人讨论自己,说东京医科大学医学部长的儿子好像已经和藤田家的大小姐恋爱了很多年,看来下一任日本医学会会长非自己的父亲莫属。
另外一个人嗤笑一声,说,怎么可能,大小姐沉迷爱情游戏而已,听说那位大小姐早就和高山大臣的公子定下婚事,只是时机未到,还没公开罢了。
迹部听罢,反问道,“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就为这个?啊嗯。”
“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啊。”忍足声线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那是为什么,前几天凤发的推特,你们不是还亲密地抱在一起吗?”
忍足自嘲地笑了,迹部,很多人说如果情侣举止不再亲密,就是快要分手的征兆。你知道比这种还令人绝望的情况是什么吗?
迹部当然不会接这种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还能正常地拥抱,亲吻,但是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
犹如爱情电影台词一般的忍足式发言。
他听他接着说,我跟她在一起五年,从未见过任何与藤田家有关的人,我跟她提出过我可以和她一起面对,她拒绝说怕我受委屈。可是每一次,她从藤田家回来,她都很累,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始终缄口不言。
小景,她从来没有把我划到可以并肩作战的范畴之内。
这五年,她体贴,完美,眼里永远盛满笑意,从不和我爆发争吵,一言一行都经过深思熟虑,怕我多想,怕我生气,但她在想什么,我永远都不够清楚。小景,你之前也谈了场恋爱不是吗?虽然很短,才两个月。我问你,这样的相处,是爱情吗?
忍足的语气里透出哽咽,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当年,我只是最合适的选择。当年她对我的感情,恐怕远不及对幸村君,甚至比不过作为青梅竹马的你。她选择我,只是因为我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也许一开始,我的陪伴是有用的,但到今天,这份陪伴帮不了她什么,她依旧很累,累到每天都会呆呆地坐在窗边,什么话都不肯说。对她,我已经没有作用了,该退场了。”
“忍足。”迹部极富理性地唤了他一声,“无论你怎么想,她当年选择你,这是铁打的事实。”
“如果她对你没有爱情,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五年。”开玩笑,你们之间又没有难以违背的家族联姻。
“而且......”他的声音泛着些许冷意,“我当年给过你预警,如果不能完全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就趁早放弃。”
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冷冷质问,“你还记得那时候是怎么回答我的?”
“小景,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撂下这句,他干脆地挂掉电话。
看着树里的眼眶中冒出水汽,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迹部想,忍足到底是看轻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他轻轻地对她说,“他跟我说了一些。”何止是一些。
“哦......”树里侧过脑袋看向他,鼻翼微微翕动,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
“Keigo!”
正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一声清亮的呼唤传来,两人同时回头一看,一位身材曼妙的外国女郎快步走了过来,迹部景吾难得丧失表情管理,嘴角一抽一抽,上前一步,无可奈何地说,“树里,拜托,帮本大爷演场戏。”
好家伙,在她面前连本大爷都冒了出来,可见形势危急。
那女郎不由分说地拽住迹部的手臂,用英语问,“我找了你半天了,原来在这儿啊。”见到树里的身影,不善地乜了她一眼,“这是谁?”
他将手臂从女孩的手中挣脱开,贴近树里,揽住她的腰,“这位是日本知名的新闻主播,藤田树里小姐。”
“也是本大爷的女朋友。”
“哈?”她朝他诧异地眨眨眼。
他没管她惊讶的表情,继续从容地介绍,“树里,这位是意大利维罗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埃琳娜小姐。”他俯下身,凑在她耳边用日语低声道,“一条Harry Winston的蓝宝石项链。”
她立马收住哭腔,扬起明媚的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矫情地点点头,用英语说,“是的,我就是Keigo先生的现任女友。”
迹部:......弄得像我有很多任一样。
埃琳娜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双手抱胸,傲然地反问,“我怎么从没听说过Keigo现在有女友。”
树里笑意浅浅,“您有所不知,埃琳娜小姐,我刚刚拿到属于自己的独家栏目,如果爆出恋爱的话,对我的职业发展不利,景吾很支持我的事业,所以我们俩一直很低调。”
“如果她是你的女朋友。”埃琳娜还是不肯信,“为什么你今天的女伴是你的表妹,私人宴会也要这么低调吗?”
迹部一时顿住,只听树里云淡风轻地答,“那是因为我们最近在冷战。”她直勾勾地看向他,“我听说在意大利出差期间,一直有一位漂亮的女性和他关系暧昧,今天总算眼见为实。”
她高傲地仰起头,一副正宫娘娘的架势,“景吾,你好像答应过我,哪怕是公事,也会和异性保持距离的吧。”
迹部景吾轻咳一声,轻笑着送了她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拢拢她额边的碎发,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但埃琳娜不依不饶,横插在他们跟前,“你的意思是,Keigo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提过你。”她挑衅地扬起眉,“看来你们的感情挺一般的。”
“哈?我们俩?感情一般?”树里诧异地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她利落地转过身,与迹部对视,“她说我们俩感情一般啊,景吾。”
不少红酒下肚,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
迹部刚想伸手给她一个拥抱,却见她上前一步,与自己凑得极近,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捧住自己的侧脸,露台灯带的灯光在她的眼中闪烁,如星子一般的灵动。
在他震撼的目光中,她踮起脚,手一使劲,强迫他弯下腰,柔软的唇瓣就这么直直地吻了上来,红酒的醇香弥漫在他的唇上,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亲吻停顿了大约半分钟才缓缓退了回去,只见她灿烂一笑,用流利的意大利语问,“怎么样,埃琳娜小姐,现在还觉得我们的感情一般吗?”
此时此刻,迹部景吾想的是——这女人,喝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