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多巴伦王子愤然离席,和亲人选没来得及确定。元贞公主和谢少卿宴席上怒怼北疆使臣的事也在上京传扬开来。
一夕之间,往国公府递帖子的人踏破了门槛。
上至宫廷,下到市井小民,谁人不赞一声谢大人机智,元贞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
两人被留在宫里问话,回府已是黄昏。
谢夫人总爱在府门口等谢家父子下值,接过男人们手中的官帽,温言细语扫清他们的疲惫,然后一家人一同用晚膳,这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如平常般,谢夫人照例在门口等,不过等的是夫妻二人。
终于在近黄昏时,望见悠悠行来的马车。
“回来了。”她照例上前,不过不是再去接儿子的官帽,而是走到殿下身旁。
谢竺宴摘官帽的手一顿,随后放下去,自顾自摇摇头。
“燃燃,今日可是累着了。”
“还好,不怎么累。”卫燃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总是不习惯,她腼腆一笑。
“快,回屋去,娘让厨子给你炖了燕窝,晚些送到你房中。”
“好,谢谢…娘。”
“欸。”谢夫人听见这一声娘简直乐开了花。
“走,燃燃,用晚膳去。”
“好。”
谢竺宴在两个女人身后像空气一样无人问津。
“主子,那些赏赐……”壬秋小声询问。
“送到诗情那儿,看殿下喜欢什么,其余的放库房。”
“那您的那一份…”
“都送去。”
“好嘞。”
……
“快坐,你们两个今日可是大功臣呢。”谢夫人推着两人坐下。
这还是卫燃第一次与公婆同桌用膳。
几人围着大圆桌坐下。
谢父转身吩咐丫鬟传膳。
片刻,丫鬟将一道道可口饭菜摆上桌。
谢家于吃食上并无将就一说,每人口味不同,因此饭桌上常常能看到各种菜系。
“您身旁的丫头说殿下喜食甜口,正巧和真真口味一样,您尝尝这些可还合口味。”
“好。”
她暗想:短期内要想改变谢家人对她的态度怕是很难,慢慢来吧。
她夹起一筷子糖醋里脊放入口中,众人这才动筷。
除了谢竺宴,每个人明显都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无非想问赏花宴上的事。
他这个目标人物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吃饭,不理会谢夫人盯在他头顶那道炽热的目光,倒叫人不知如何开口。
饭桌上静的可怕,谢竺宴摇摇头。
他夹起一筷子乳鸽送入卫燃碗中:“尝尝这道烤乳鸽,是莲阳来的厨子做的,你看是不是莲阳的味道。”
谢夫人闻言:“殿下还去过莲阳啊,正巧宴儿前不久去那里办差。”
“对,我在莲阳偶遇了谢…竺宴。”
“那殿下和宴儿还真是有缘分。”谢夫人捂嘴一笑,怪不得这小子现在一反常态,保不齐是早就喜欢上人家了。
谢竺雅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嫂嫂,我们明日去谙乐楼听曲儿可好。”
“好啊,正好明日无事。”卫燃点头。
她暗自窃喜,终于能光明正大出府去了。
“皇叔赐了不少赏赐,用过饭后你们俩去挑一挑。”
“好啊!”两人点头。
卫燃:“应当还在马车上呢。”
“我让壬秋差人送到鸣潮院了。”
鸣潮院是两人居住的院子。
“好,过会儿你们去拿。”
“明日吧,你先挑挑,剩的再分给她们。”谢竺宴将盛出的汤碗放到女人面前,“喝汤。”
桌上其余人神态各异,俨然一副万分震惊的表情。
谢父颇感慨:“瞧,宴儿成婚后懂事不少啊,都知道照顾媳妇儿了。”
老父亲欣慰地肯定,就知道当初赐婚的决定是正确的。
谢竺雅暗自诽谤:变脸大师!
她又忍不住跟妹妹吐槽:“你看他,变脸比变天还快呢,我可没忘刚赐婚那天他丧着脸那样。”
“这些话你往后可别说了,叫殿下听见不好。”她拽拽女人胳膊。
“我这不就跟你说说嘛,再说了,我也没看出来殿下多喜欢他。”
谢竺宴习武,耳朵灵,又和两姐妹挨的近,对话自然被听了去。“谢竺雅,好好吃饭。”
“是。”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于是惺惺闭嘴。
谢竺真低头偷笑,这是血脉压制啊。
无论哪种女人,只要上了年纪就爱给人张罗婚事,谢夫人也不例外。
她放下筷子:“雅雅。”
埋头苦吃的女人看向自家母亲,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雅雅,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吧。”
谢竺雅以为母亲又要劝她改邪归正,学习深闺小姐的做派。她将嘴里的饭咽下:“娘,我晓得,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不是,雅雅,你都要十六了。”谢夫人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娘给你相看个好夫婿,成不成。”
“不成!”太过激动,她被饭噎住了,咳的小脸通红,“不行,绝对不行。”
“诶呀,你慢点儿。”谢竺真替她拍背。
“来,喝点汤。”卫燃顺势将面前那碗未动的汤递过去。
女人缓过来义正言辞:“娘,我还小呢。”
“小什么小,跟你同龄的那几位小姐,哪个不是早早有了未婚夫。”她拧眉,“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在娘胎里为你许下个一纸婚约。”
“哼,晚了。”女人嗤之以鼻。
“不晚,你现在相看正好,娘跟你说,你爹的同僚中,有不少和你年龄相仿的公子哥儿,彼此知根知底的。娘给你张罗,你不用操心。”
“娘,我就是绞了头发到庵堂里当姑子都不可能成婚的,您早做他算吧。”
”什么当姑子。”谢夫人不满,“你看你兄长,先前还不是死活不成婚,现在呢,不也和殿下把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她拍手。
“多相看些,总会遇到合适的人。”她极力劝说。
“娘说的对。”谢竺宴点头。
“对什么对。”谢竺雅冷哼。
“成婚了反倒觉得两个人也不错。”
“咦~”她摸摸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打明儿起娘就给你留意着。雅雅,你还小,不晓得好男人是要靠抢的。若再耽搁上一两年,上京的好男儿可都被别人抢了去,那时你再后悔也晚了。”她苦口婆心劝说。
“我不会后悔。”
谢夫人摆手表示不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此事你不用操心,只管挑人。”
谢竺真碗里的鸡肉被戳的千疮百孔,她全程不敢抬头,生怕话题引到她身上。
……
*
散了早朝后,谢竺宴被皇帝单独留下。
“瞧瞧,这些都是上京适龄女子的画像。”崇贞帝举起手里一摞宣纸,“爱卿认为北疆人会怎么选。”
“回皇上,微臣认为多巴伦应当会从郡主中挑选王妃人选。”据探子来报,此次会盟之所以派多巴伦前来,一是为了锻炼可汗这位最小的儿子,二是老可汗有意将和亲公主赐给多巴伦做正妻。
“说来听听。”
“赏花宴上元贞殿下一番话足以加重北疆台吉对他这位弟弟的忌惮。若此时他选一位身份贵重的公主做妻子,必会引起台吉的杀心。可多巴伦此人又生性高傲,断是看不上官员家的闺秀。”
崇贞帝点头表示赞许:“你比之你父亲只会过之不会不及,朕非常看好你啊。”
“谢陛下夸奖。”他拱手。
“来人,把多巴伦王子请来。”崇贞帝大手一挥。
他又转身对男人说:“你便来亲眼证实你的看法吧。”
“是。”
不多时,太监通报多巴伦王子到。
“请他进来。”
“多巴伦见过皇帝陛下。”
“赐坐。”
崇贞帝示意小太监将画像递给男人。
“多巴伦王子,昨日因你身体不适早早便离开了宴会,此事便也耽搁了,今日便看上一看罢。”
男人接过那一沓画像,越过一众公主,他定睛:“就这位永诚郡主吧,喜爱骑马,定会与小王合得来。”
宫女将他挑出的画像呈上去,崇贞帝瞟一眼:“永诚郡主。”
“朕允了。”
谢竺宴一怔,永诚郡主是殿下的密友。
……
用过晚膳,两人回了房。
谢竺宴将门关上。“我有事与你讲。”
卫燃停下手中拔钗子的动作,她坐到八仙桌前。
“谢大人说吧。”
“多巴伦已然择好了和亲人选。”
他说出这句,女人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谁。”
“是永诚郡主。”
她死死绞抓着衣袖:“确定了吗。”
“嗯,陛下已经允了。”
她叹口气,知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纵使有,以卫妍的性子也绝不会同意。
谢竺宴想了想,终归未将朝廷预备攻打北疆的消息告知她。
“我晓得了,谢谢你。”女人将眼角将要落下的一滴泪抿去。
“你…没事吧。”他想伸手安慰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我还好。”她点头,“不过我现下要出去一趟了。”
恐怕卫妍已经知晓了此事,她等不了天明。
“夜晚出门不安全,我送你。”
“不必,我让赵诚送就好。”
“…那你多加小心。”
……
卫燃出门不久,夏小安火急火燎地跑进鸣潮院。
他见院内并无一熟人,只好喊了一嗓子:“殿下。”
无人回应他。
谢竺宴听见声音推门出去。
“你是殿下身边的人,可是她外出出什么事了。”
“回姑爷的话,小的今日回公主府一遭,并未跟着殿下。”他起身,“敢问姑爷,殿下去哪里了?”
“她出门了。”他不晓得卫燃对此人是否信任,模棱两可地回答。
“好,多谢姑爷告知。”
夏小安准备离开。
“汪汪,汪呜—”一声狗吠声传入耳中。
谢竺宴错愕回头,便见眼前一只雪白的小狗崽迈着短腿飞奔过来。
身旁的少年张开怀抱去接。
“这是谁养的狗。”
“姑爷,这是殿下的狗啊,您不晓得吗。”夏小安挠头,不应该啊,殿下都嫁过来十几日了,姑爷这都不知道。
“许是我公务繁忙未曾注意到。”
“哦,这是殿下的狗,名叫杏子。”少年解释道。
“杏子?”
“嗯。”
“将它带回来前一日晚上,殿下梦见吃杏子了,所以就给它取名杏子。”
谢竺宴趁机打探:“你们殿下喜食杏子吗。”
少年摇摇头:“不,殿下喜食甜食。杏子太酸了,殿下应当是不喜的。”
“哦。”男人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