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合作愉快。”
在双方都想促成此次合作的情况下，洽谈一切顺利。
待陈修平放下笔，齐淮起身伸出右手。
“这下就要看华升的了。”
陈修平笑着回握。
相机快门响起，华升药业与中医大药学院国重实验室的合作正式敲定。
“想想还真是感慨，”一行人起身边走边聊，走在最前方的陈修平回头，“中药汤剂诞生至今三千余年，到今天终于可能让另一种服用方式走进大众。”
岑昭宇亦觉触动，她温声道：“是代代中医人一点点的推动，我们才得以在成果尾声见证这项行业的革新。”
高彦宁一边快步至前方推开会议室沉重的大门，一边接话道：“陈老师，您放心将接力的最后一棒交给华升，我们共同见证最后的成功。”
“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们，”陈修平将手搭在高彦宁的肩，轻轻带着她向前走着，“后续研发可能还要个三五年吧？”
看着二人背影，岑昭宇终于对自己参与的部分已完全落下帷幕有了些实感。
岑昭宇还记得自己在港城第一次了解到颗粒自动调配机理论上的工作模式之时的震撼。
她在港城五年，参与了导师手下好几个项目的实验，她的工作能力被锻炼得即使是完美主义者的导师也难以挑出一点毛病。
听说她要回承川读博士后，实验室一众无比惊讶，相熟的师兄师姐急得当场为她规划了好几条更有前途的路，硬生生飙出一大段粤语劝她。
一向严肃刻板的导师在听完她的想法后久久不语，破天荒地在五年来第一次开口鼓励她。
“陈老师我有所耳闻，海外求学归来，学术指导能力很强，为人也正派。你去跟她不会出错，决定好了就去做吧。”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拒绝港城的offer回到承川，只是想为中药颗粒自动调配机的出现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余光闯入一人，岑昭宇回过神来，发现齐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他向她侧倾了一点身子，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气音道：“我知道你俩的事。”
岑昭宇知这二人一同创业至今方有现在成就，情谊之深厚自然不言而喻。
故而她对齐淮所言并不惊讶，只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原想对话便到此为止，没想到身旁人见她并不热情的态度却丝毫没有要将话咽回肚子的意思。
齐淮看了眼在前面说说笑笑的众人，确认暂时没有人关注到他俩后，面色神秘，将声音压得更低，岑昭宇不得不礼貌地将耳朵向旁边凑近一点。
“你知道吗？”齐淮故作神秘，“涂然煦他出差了。”
说罢这人便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脸准备看她的反应。
岑昭宇完全想不到一直正经严肃的齐淮不仅出乎意料的八卦，还像莫维春一样有非常欠揍的特质。
半天没从她脸上看到一点波动，齐淮心里纳闷：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涂然煦有意思啊？
难道他说的像假话？
于是他又用气音问道：“你不信啊？他真的已经走了。”
思及这人是刚和实验室签完合作的甲方，岑昭宇目视前方，决定笑笑不作任何回应。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行人循着路走过拐角，便见一人从大堂尽头电梯步出，远远迎来。
一身灰咖色风衣，带子随意在腰侧打了个结，高领打底下脖颈修长。及膝衣摆随步履轻轻摆动，鞋跟与光滑大理石地面相叩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清晰地落入岑昭宇耳中。
岑昭宇内心微妙地扭头看向身侧的人。
察觉她的动作，齐淮像条优雅的泥鳅一样滑到了孙熠身旁。
“陈老师，听说会议结束了，合作愉快。”
涂然煦大步至眼前，伸出右手与陈修平握了握。刘特助提了公文包，自后方步履急促地跟来。
见这架势，陈修平好奇问道：“涂总这是要出差？”
涂然煦点点头：“算是，实验室要用的一批药材部分质量不达标，我去把把关。”
“明天桐安市内的观光行程，我就不奉陪了，”他突然侧头对上岑昭宇的目光，抿唇漏出笑容的刹那又迅速移开眼看回陈修平，“希望您几位玩得开心。”
“你别操心了，”齐淮拍拍涂然煦肩膀，“华升肯定会把涂总的母校老师和校友们都照顾得妥妥贴贴。”
大伙儿被这话逗乐，复又玩笑几句。
涂然煦轻点了点头，道别一声便转身向早已等候在外的商务车走去。
一行人便循着原本的路线随齐淮和陈修平走向电梯。
他背影挺拔，正扭头向刘特助说些什么，脚下步伐不停，有些着急的样子。
“小岑老师，怎么了？”高彦宁见她快要落下，温声问道。
“没事。”她轻声回应着，迈步跟上。
她想起刚刚他腕间露出的那块手表。
是二十岁那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在齐淮的热情安排下，正望松浦江的复古包间内，陈设着陈修平推辞无果的签约宴，以象征合作关系的正式开始。
一切尘埃落定，两方都心情大好。
简单的祝酒和致辞仪式后，陈修平身边渐渐聚拢些的人。
岑昭宇与小秦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开吃，将社交工作全然交付给导师。
“小岑老师，小秦博士。”
正准备大快朵颐的二人被齐淮叫住。
“明天的观光行程我已叮嘱办公室安排妥当，下午会有专车将你们送到机场，”说着，他看向岑昭宇，“对了，明天高工申请来跟着放松放松，我想着后续研发的药理或许你们二位能交流几句，就答应了……”
*
“什么？他竟然给你说是我主动申请的？”高彦宁端起咖啡不可思议地问道，“明明是他硬要我暂时放放工作，说私人额外给我开八小时加班费，我才来的。”
不等岑昭宇开口，便听得前方陈修平远远回头道：“小岑，彦宁，那我们走了啊！”
“好！”岑昭宇大幅度地挥挥手。
暴走一上午后，岑昭宇实在无力上山顶观全城风貌，精神抖擞的陈修平潇洒地大手一挥，批准她在半山腰服务站休息。于是与她一路上相谈甚欢的高彦宁也留了下来。
想起齐淮前一晚的话，岑昭宇真诚地表示自己可以独自等待，高彦宁可以去看看风景放松心情。
触及对方疑惑的目光，二人方拼凑出真相。
“那他怎么要骗我们说你是自愿的？”岑昭宇百思不得其解，笑问道。
“难道是他觉得真相难以启齿？”高彦宁搅搅咖啡，“毕竟我一毕业就被齐老板薅过来，这三年来不是在研究鲜药，就是在做研发实验。”
“你们平时这么忙？”
“对呀。别提了，近两年开始越来越忙，研发压力日益增大，偶尔觉得都累得神情恍惚了。”
“搞研究的十个有八个都气虚，买点生脉饮的中成药吧，含人参的药效更强。”
她轻笑着向高彦宁推荐道。
“生脉饮？我记得公司谁的办公桌上就放过来着？”
“哦对，涂总就在喝！”
突如其来的名字，让岑昭宇抿咖啡的动作一顿。
“涂总平时忙些什么？生脉饮都喝上了？”
她垂眼状若无意地问道。
“鲜药基地那边大小事物都是他管，不过他的忙碌程度倒也不是客观上必须的，是他自己太拼了。”
“哦？”
“他几乎每天都在办公室加班到近十点，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就在办公室里看书。”
“看书？什么书下班了还要看。”
“中药领域的各种书，药物炮制、本草典籍、前沿报刊。他办公室里的书架上全是这类。”
看岑昭宇略略吃惊的模样，高彦宁引起共鸣般又补充道：“震惊吧，我也问过他，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中医学出身，虽说医药不分家，但在药业公司里，他必须补习更多相关前沿知识。”
“那他都不休假？”
“休假？他连周末都几乎不休息，不过，”高彦宁回忆般思索一下，“我刚入职那会儿，有次找他签文件却不在，这才听说涂总休了两天假，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整整一周都没来，后来复工后看着脸色很差，像是大病了一场，听说是家里……”
岑昭宇轻蹙着眉不言语。
高彦宁也觉得自己说得多了些，以防她再追问，忙另起话头聊起来。
“我今天才知道你和涂总是大学校友，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大学时候的一些八卦或者趣事啊？”
见面前人眼睛微微睁圆了些，高彦宁赶紧补充道：“我可不是为自己问的啊，涂总平时太让人敬而远之了，好几个新入职的同事都私下讨论说涂总太无趣。”
“所以我就好奇大学时的涂总会不会还有些趣事？”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趣事？”
岑昭宇嘴里重复一遍。
她好像有些明白齐淮为什么非要她跟着来了。
看着高彦宁期待的眼神，岑昭宇迟疑开口。
“听说他……大学的时候跟女生说话耳朵会红，这算吗？”
高彦宁手上的咖啡勺滑落，勺柄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岑昭宇突然怀疑自己为了报答她真诚吐露八卦而给出的这句回礼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
晚上八点，飞机落地承川。
预先商量好将车停在机场停车场的陈修平驱车将岑昭宇送回家，再带小秦回学校。
放下岑昭宇，马力超足的双门轿车一溜烟消失在视野。
她转身走进小区，向还算相熟的值班门卫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步伐轻快地向家走去。
在外奔波几天，终于能完全放松的岑昭宇在电梯门开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拐弯准备开门。
门边放着一个超大的浅米色行李箱，靠墙站着一人，双手抱胸，眼神幽怨地望着她。
“莫维春？”
视线平移再下移，另一边盘腿坐着一人，笑眯眯地看向她。
“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