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烽烟巾帼志 > 第31章后院起火

第31章后院起火

    雁门关的朔风,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日夜不停地抽打着高耸的黑色城墙。城头之上,秦昭披着墨色大氅,身影单薄却如磐石般钉在垛口前。她的目光穿透关外苍茫的荒原,落在夜北大营那片依旧连绵、却明显透着一股颓丧与躁动的篝火海洋上。阿古拉在野狼谷吃了大亏,狼牙营精锐折损近半,附庸军离心离德,此刻正如同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积蓄着下一轮更疯狂的报复。

    然而,关内将士们脸上那因大捷而燃起的短暂亢奋,却在悄无声息地褪色。一种新的、更加粘稠沉重的压抑感,如同无声蔓延的寒霜,悄然笼罩在军营上空。粮草辎重的运输,变得迟滞而艰难,原本该到的冬衣和药材,一再延误。伤兵营里,开始出现一些压抑的议论和抱怨。

    “听说……王府那边又不太平了?”

    “可不是!粮车队的王老五昨天才到,偷偷跟我嘀咕,说王府里乱得很!老王爷病是稳住了,可萧将军又倒下了,吐了好多血,怕是不好……”

    “萧将军?他要是……那咱们……”

    “嘘!噤声!不要命了!”

    “怕什么!连粮草都克扣了!我兄弟在伤兵营,金疮药用完了,只能用盐水洗,疼得直嚎!上面的人都在干嘛?!”

    窃窃私语如同蚊蚋,在寒风中飘散,却带着一种腐蚀人心的力量。秦昭的耳力远超常人,这些细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针,一根根刺入她的耳膜。她的眉头,在墨色大氅的阴影下,缓缓蹙紧。

    后方不稳,军心必乱!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战……他怎么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上了她的心头。她可以面对关外十万铁骑,却难以防备后方无声射来的冷箭。

    “殿下!”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捧着一卷用火漆密封、毫不起眼的普通皮筒,筒身还沾着些许泥点。“京城……林墨将军的密信!信使说,十万火急!”

    秦昭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个皮筒。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心脏!她一把抓过皮筒,指尖凝聚内劲,轻易捏碎了坚硬的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信纸是普通的黄麻纸,字迹是林墨特有的、带着风霜气息的刚劲笔锋,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急迫:

    “殿下钧鉴:

    王府剧变!老王爷闻捷报,脉象转稳,然萧将军忧思过甚,闻捷报后急火攻心,吐血昏迷,脉象凶险,至今未醒!太医束手,恐……恐伤及心脉根本!王府上下震动,人心惶惶!

    雪薇阁那位,趁乱出手!遣死士‘影七’于昨夜突袭外书房,目标直指‘北斗’布防图!幸得王府侍卫警觉,布防图未失,然影七重伤遁走,下落不明!王府守卫折损三人,疑有内鬼策应!

    王府内外,暗流汹涌,恐有大图!将军昏迷前,曾以指蘸血,于榻前书‘北斗有危’四字,字迹潦草,力竭而昏!属下已加派人手护卫将军及王府,然鞭长莫及,恐难周全!望殿下早做绸缪!后方若倾,前功尽弃!

    另:殿下旧婢翠儿,近日似有异动,常与雪薇阁侍女碧痕接触,形迹可疑。属下未敢擅动,唯恐打草惊蛇。如何处置,请殿下明示!

    林墨顿首泣血急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昭的心上!

    萧战!吐血昏迷!伤及心脉!那封字迹潦草的信……竟是他在如此境地之下所书?!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胸口贴着的血玉,仿佛感应到主人剧烈的心绪波动,传来一阵急促而灼热的搏动!

    苏若雪!果然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悍然出手!目标竟是北境防御命脉的“北斗”布防图!若非王府侍卫警觉……后果不堪设想!影七重伤遁走……王府内有内鬼……北斗图虽未失,但王府已非铁板一块!

    最后,“翠儿”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了下来!那个一直留在王府、被她视为心腹的丫头……竟然也……?!

    秦昭猛地攥紧了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冰冷杀意和一丝被背叛的刺痛的复杂情绪,如同狂暴的熔岩,在她胸中疯狂冲撞!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嘶吼!

    后方!她的后方!她以为的根基之地!在她于前线浴血拼杀、生死一线之际,竟已变得如此千疮百孔!暗箭丛生!萧战病危!苏若雪步步紧逼!内鬼潜伏!连她最信任的侍女……都可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从她的脊椎骨缓缓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关外的朔风更刺骨!比夜北的弯刀更致命!

    “殿下?”陈锋看着秦昭瞬间煞白如纸的脸和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心头剧震,担忧地低唤一声。

    秦昭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在瞬间被强行冰封,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零度般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陈校尉,”她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即刻传令!”

    “一、军中所有将校,严禁议论王府事宜!违令者,以动摇军心论处,斩!”

    “二、粮草军需官何在?让他立刻滚来见我!延误的冬衣、药材,明日日落前若还不到,提头来见!”

    “三、鹰眼队所有在关队员,全部召回!我有要事!”

    “是!末将遵命!”陈锋感受到那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杀意,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秦昭独自一人,缓缓踱步到冰冷的城垛边。她摊开手掌,掌心是被揉皱的信纸,上面“翠儿”二字,如同两根烧红的毒针,深深刺入她的眼帘。

    翠儿……那个总是怯生生、却又无比细心,在她离府前还含泪为她整理行装的丫头……会背叛吗?为什么?

    **镇北王府,浣衣局偏僻的杂物间。**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皂角和陈旧木头的混合气味。昏暗的光线下,翠儿蜷缩在堆积的旧麻袋后面,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成色普通、却雕工精细的银镯子,那是碧痕“赏”给她的“辛苦钱”。

    “翠儿姐姐,想清楚了吗?”碧痕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从门口传来。她并未进来,只是倚着门框,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过让你留意一下书房那边侍卫换班的时辰,还有世子爷……哦不,是‘小姐’留在房里的旧物有没有特别之处……这点小事,换你弟弟在‘济世堂’安安稳稳地学徒,换你娘亲的病有上好的药材吊着命……这买卖,不亏吧?”

    碧痕的声音压低,带着毒蛇般的阴冷:“可要想好了。小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顺者昌……逆者……可是要连累家人的。”

    翠儿浑身猛地一颤!攥着银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弟弟在济世堂学徒的笑脸,娘亲躺在病榻上痛苦的呻吟,还有碧痕话语中那赤裸裸的威胁……如同三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我……我……”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挣扎。

    “嗯?”碧痕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耐。

    就在这时,杂物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声粗气的吆喝:“翠儿!死丫头躲哪去了?前院张嬷嬷急着要那批新浆洗的桌布!赶紧滚出来送去!耽误了事,仔细你的皮!”

    是浣衣局管事的王婆子!

    翠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急智,对着门口方向带着哭音喊道:“王……王妈妈!我……我肚子疼得厉害……这就……这就去拿!”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枚烫手的银镯子塞进怀里最深处,胡乱抹了把脸,挣扎着站起来,低着头,看也不敢看门口的碧痕,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碧痕看着翠儿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而得意的冷笑。这种没见过世面、胆小如鼠的小丫头,稍稍吓唬,再给点甜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她转身,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廊道的阴影里。

    翠儿抱着沉重的浆洗好的桌布,脚步虚浮地走向前院。怀里的银镯子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恐惧、愧疚、无助,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她该怎么办?出卖小姐?她做不到!可弟弟和娘亲……

    路过王府西侧一处偏僻的回廊,这里是通往马厩的必经之路,平时人迹罕至。翠儿低着头,机械地走着。突然,她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像个小石子。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冰冷的石板缝隙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极其普通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钱。铜钱下面,似乎压着一小片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不起眼的草纸。

    翠儿的心猛地一跳!她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她佯装整理怀里的桌布,迅速蹲下身,用桌布做掩护,飞快地将那枚铜钱和下面的草纸抓在手里,塞进袖中。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强作镇定,继续往前走。直到转过一个无人的墙角,才颤抖着手,从袖中摸出那片草纸,展开。

    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般的字:

    “酉时三刻,老槐树下,钱三枚。”

    是老槐树!钱三枚!这是……这是小姐离府前,只有她和小姐才知道的紧急联络暗号!小姐说过,只有在王府遇到天大的危险、无法脱身时,才能用这个方式联系一个叫“哑叔”的人!

    小姐……小姐知道王府有危险?!小姐派人联系她了?!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翠儿!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不是无助!不是绝望!小姐没有放弃她!小姐还在!

    她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草纸,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恐惧依旧存在,但此刻,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碧痕?苏若雪?想要她背叛小姐?

    做梦!

    酉时三刻,天色已暗。

    王府后院那棵据说有百年树龄、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翠儿裹着单薄的旧袄,冻得瑟瑟发抖,紧张地四处张望。她手中紧紧攥着三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手心全是冷汗。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假山石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来人身材矮壮,穿着王府最低等下人才穿的粗布短褂,头上戴着破旧的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走路有些跛,手里拎着一个空泔水桶,一副刚干完脏活累活的模样。

    是负责后厨泔水处理的哑叔!王府里一个毫不起眼、又聋又哑的老仆役!

    哑叔走到槐树下,浑浊的眼睛扫了翠儿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伸出粗糙、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

    翠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三枚铜钱,颤抖着放到了哑叔摊开的掌心。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和急迫,飞快地、语无伦次地说道:

    “苏小姐要害世子!她派碧痕逼我监视书房和小姐旧物!她想要北斗图!还有……还有萧将军病得很重!昨夜有人闯书房没得手……王府里有内鬼!求您……求您快告诉小姐!救救我家人!救救王府!”

    哑叔那浑浊的眼睛,在翠儿说到“苏小姐”、“北斗图”、“萧将军病重”、“内鬼”时,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三枚铜钱揣进怀里,对翠儿点了点头,动作依旧迟缓木讷。然后,他拎起泔水桶,一瘸一拐地,如同往常一样,朝着后角门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翠儿靠在冰冷粗糙的槐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如释重负的激动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雁门关,军情室。**

    烛火摇曳。秦昭面前摊着林墨的密信,还有另一张刚刚由鹰眼队最隐秘的信鸽送来的、用特殊药水显影后出现的密报。密报上的字迹,正是哑叔那特有的、如同刀刻斧凿般的暗记:

    “雪逼翠,探书房旧物及北斗。翠惧从,然心向主。昨夜刺客确为影七,图未失,遁。将军沉疴,凶险。王府内鬼未明,疑在侍卫或管事层。翠求援,言家人为质。”

    秦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过这两份来自后方的密报。苏若雪的毒牙、王府的千疮百孔、萧战的命悬一线、翠儿的恐惧与忠诚、家人的安危……如同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在她脑海中清晰地铺展开来。

    后方不稳!后方若起火,前方浴血拼杀得来的胜利,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将士们用血肉筑起的防线,将从内部被蛀空、瓦解!军心一旦彻底涣散,面对阿古拉即将到来的疯狂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她的肩头!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凶险!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是藏在笑脸背后的致命匕首!

    秦昭缓缓闭上眼。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那丝对萧战伤势的揪心。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波澜已被彻底冰封,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和一种掌控全局的锐利锋芒!

    她提起笔,蘸饱了浓墨,在铺开的信笺上,落下铁画银钩般的字迹:

    “林墨:”

    “一、萧将军处,倾尽全力,不惜代价,务必保住性命!王府库藏药材,任尔取用!若需名医,持我令牌,可入太医院求援!”

    “二、翠儿家人,暗中保护,即刻转移至安全处所!命哑叔亲自办理!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三、王府内鬼,引蛇出洞!放出风声,言‘北斗图’将秘密转移至王府西侧‘藏锋阁’,加强该处‘守卫’。布下天罗地网,务必将影七及内鬼,一网打尽!”

    “四、苏若雪……严密监控其所有动向及与外界的联络!尤其注意其与宫中、兵部往来!收集罪证,但暂勿惊动!待我回京,亲手……了结!”

    “五、王府内外,由你全权节制!凡有异动,危及将军或王府根基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后方,托付于你!”

    信末,她重重盖上自己的私印。墨迹未干,杀气已透纸背!

    “陈锋!”秦昭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末将在!”

    “将此信,八百里加急,直送林墨!”

    “传令全军!明日校场点卯!凡缺勤、懈怠者,军法从事!”

    “告诉将士们!”秦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雁门关,是他们的家!他们的血,流在这里!他们的命,系在这里!”

    “王府无恙!根基永固!”

    “谁敢乱我军心,动摇根本……”

    她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架砚台嗡嗡作响!

    “……如同此案!斩——立——决——!”

    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军情室!陈锋心头剧震,热血上涌,重重抱拳:“末将遵命!”

    当陈锋带着那封杀机四溢的密信匆匆离去,秦昭独自一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刃,狠狠刮在脸上。她望着关外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杀机四伏的荒原,望着夜北大营那片如同鬼火般闪烁的篝火。

    前有豺狼,后有鬼蜮。

    但她的脊梁,未曾弯折半分。

    她的目光,穿透黑暗,冰冷而坚定。

    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中局。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新书推荐: 见鬼了,我就是个卖煎饼的[无限] 神降预言 祭司大人今天掉马了吗 色令智昏 年上夫郎追妻路漫漫(女尊) 织禾 【剑三】师姐她又在装萌新 外星兔兔在地球 请长公主登基 今日又在假戏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