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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夜北求和

    帅帐旗杆上,那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三角小旗,在凄风冷雨中猎猎作响。旗帜不大,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目睹者的心上。方才歃血为盟、同生共死的炽热豪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校场上死寂无声,只有雨点敲打甲叶的噼啪声,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叩击着灵魂。

    寒意,比这北疆的夜雨更加刺骨,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北狄的“夜枭”,竟能如入无人之境,将挑衅的旗帜钉在统帅的旗杆之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军营的防御在敌人眼中形同虚设,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刚刚发生的这场凝聚军心的歃血盟誓,都暴露在暗处的窥视之下!

    吴琬卿(楚清歌)站在土台中央,裸露肩头的伤疤被雨水冲刷得发白,掌心割裂处仍在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但此刻,所有的不适都被一股更加凛冽的杀意和冰冷的警惕所取代。她仰头望着那面在风雨中招摇的狼旗,雨水顺着她散乱的长发流下,滑过苍白而紧绷的脸颊。那双刚刚因将士效忠而燃起火焰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与那抹不祥的黑色。

    “陈锋!”她的声音响起,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锐利,瞬间撕裂了死寂。

    “末将在!”陈锋猛地从震撼中回神,单膝跪地的姿势未变,眼神却已恢复鹰隼般的锐利。

    “查!”吴琬卿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面狼旗,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昨夜所有岗哨轮值记录,方圆十里内所有异常动静!我要知道,这只‘夜枭’,是从哪个窟窿里钻进来的!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冰冷的话语里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杀伐。

    “遵命!”陈锋重重抱拳,起身时眼中已满是森然煞气,他狠狠剜了一眼那面狼旗,转身大步流星冲入雨幕,点齐人手。

    吴琬卿不再看那旗杆。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弯腰,捡起方才卸下的沉重胸甲,冰冷的甲片入手沉甸甸的。她没有立刻穿上,只是抱着它,如同抱着最后一道壁垒,转身,在亲兵的簇拥下,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走回帅帐。散落的长发贴在湿透的里衣上,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孤峭。

    帐帘落下,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外面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帅帐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无形的沉重和寒意。

    “将军,您的伤……” 老张头立刻迎上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目光落在吴琬卿依旧渗血的掌心和她肩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狰狞疤痕上。

    “无妨。”吴琬卿打断他,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仿佛刚才那剜心刺骨的一幕并未发生。她将沉重的胸甲放在案旁,走到铜盆前,舀起冰冷的清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她胡乱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下颌滴落。

    “药。”她伸出手,掌心朝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割裂伤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老张头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上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他动作麻利地为吴琬卿清洗、上药、包扎。药粉刺激伤口的剧痛让吴琬卿的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紧咬着下唇,一声未吭,只有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包扎完毕,老张头又取出一个油纸包,正是前夜他递上的那包“药粉”。“将军,刘副将那边……昨夜用了安神汤后,似乎……睡得极沉。”他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吴琬卿看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眼神微微一动。她接过,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冻结心头翻涌的怒焰。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张头默默退到一旁。

    吴琬卿走到悬挂的北境舆图前。图卷上,代表北狄王庭的狰狞狼头,仿佛正对着镇远关的方向龇出獠牙。她伸出手指,指尖重重地点在狼头之上,仿佛要将它按碎。冰凉的图卷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内鬼未除,粮道断绝,圣旨夺权,身份危机……如今又加上这赤裸裸的军营渗透!每一桩,都足以致命。而夜北选择在这个时机挑衅,绝非偶然。是试探?是羞辱?还是……大战前的最后通牒?

    她必须知道夜北王庭内部发生了什么!那只“夜枭”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一面旗子!

    “让‘夜枭’动起来,”吴琬卿背对着老张头和陈锋(后者已返回帐内复命),声音如同淬了冰,“目标,夜北王庭深处。我要知道,他们那位‘雄鹰’可汗的翅膀底下,到底生了什么虱子!”

    “是!”陈锋肃然领命。

    “还有,”吴琬卿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刘昆和他那几个爪牙,该‘睡醒’了。老张头,你亲自去‘请’刘副将,就说……本帅有军务相商。”

    老张头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老朽明白。”

    ***

    风雨如晦,三日不绝。

    这三天,楚家军大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表面因严密的封锁令而显得死寂压抑,内部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陈锋带着亲兵卫队如同疯虎般扑向各营哨卡,彻查轮值记录,拷问可疑人员。几颗因玩忽职守或行迹可疑而被揪出来的人头,在营门辕杆上高高挂起,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无声地昭示着主帅的雷霆之怒。血腥的清洗让整个军营噤若寒蝉,却也像一剂猛药,强行压制了因身份暴露和粮草短缺带来的躁动。士兵们看向帅帐的目光,重新带上了敬畏和恐惧,那是一种对绝对力量和铁血手腕的本能反应。

    与此同时,“夜枭”传回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入帅帐。零碎、混乱,却拼凑出一个惊人的轮廓:夜北王庭,并非铁板一块!那位以雄鹰自诩的呼延灼可汗,正面临着他继位以来最大的危机!西边几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因草场分配和劫掠不均,正蠢蠢欲动,大有联合反叛之势;王庭内部,他的几个年长儿子为了储位明争暗斗,暗流涌动;更致命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灾(暴风雪)席卷了夜北草原深处,冻死了大批牛羊,让这个以游牧为生的民族元气大伤,人心浮动!

    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这,就是夜北可汗面临的绝境!也解释了为何他会选择在这个微妙时刻,派出那挑衅的“夜枭”——他需要转移内部矛盾,更需要试探大梁的虚实!那面狼旗,既是示威,更是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弱信号!

    帅帐内,吴琬卿看着“夜枭”密报上关于夜北王庭内部倾轧和天灾损失的关键字句,紧锁了数日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了一丝。冰冷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原来如此!雄鹰折翼,困兽犹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兵急促的禀报:“报——!将军!辕门外有自称夜北王庭使者的队伍求见!为首者,自称阿史那延!”

    来了!吴琬卿眼中寒光一闪。挑衅之后,便是“求和”?她倒要看看,这只困兽,要玩什么花样!

    “放他们进来。”吴琬卿的声音冰冷,“传令,中军大帐,升帐议事!凡千夫长以上将官,即刻前来!”

    “是!”

    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刚刚经历过血誓和清洗的将领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再次汇聚到中军帅帐之外。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辕门方向。

    沉重的辕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一支约二十余骑的队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们装束迥异于中原,穿着翻毛皮袍,戴着尖顶皮帽,脸上带着风霜和草原特有的粗犷。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鹰鼻深目,眼神锐利如刀,正是使者阿史那延。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姿态倨傲,腰间挎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刀鞘上刻着狰狞的狼头图腾。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中一名骑士手中高举的长杆上,并非象征和平的白旗,而是一面缩小版的、与三日前帅帐旗杆上一模一样的黑色狼头三角旗!那狰狞的狼头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意味!

    看到这面狼旗,帅帐外的楚家军将领们瞬间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赵虎更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不是旁边同僚死死拉住,几乎就要冲上去!

    阿史那延对周围愤怒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楚家军士兵,最终落在中军帅帐那厚重的帘子上。他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带着一种草原贵族的傲慢。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下马,其中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紧随其后,显然是通译。

    阿史那延整了整皮袍,昂首阔步,在无数道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帅帐。他身后的随从,包括那面刺目的狼头小旗,也紧随其后。

    “夜北王庭使者,阿史那延,奉我主呼延灼大汗之命,求见大梁镇北监军楚将军!”阿史那延在帅帐外站定,声音洪亮,用的是生硬的汉话,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帐帘掀开,陈锋按刀而出,眼神冷冽如冰:“监军有令,使者请入帐!”

    阿史那延嘴角的讥诮更浓,他毫不避讳地扫了一眼陈锋按在刀柄上的手,带着随从和那面狼旗,昂然步入帅帐。

    帅帐内,灯火通明。吴琬卿端坐于帅案之后,玄甲在身,长发已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虽未刻意遮掩女子轮廓,但眉宇间的冷峻和杀伐之气,比任何铠甲都更具威慑力。左右两侧,楚家军主要将领按刀肃立,眼神如刀,死死盯着进来的夜北使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史那延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帅案后的吴琬卿身上。他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审视,显然对这位“女将军”的传闻有了直观的认识。但他脸上的倨傲并未减少分毫。

    他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草原礼节,动作敷衍。他身后的通译立刻上前一步,用流利的汉话高声说道:“夜北王庭使者阿史那延,代我主呼延灼大汗,向大梁镇北监军楚将军问安。”通译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板,似乎在模仿阿史那延的语气。

    阿史那延并未等吴琬卿回应,便直起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卷轴——那是用某种硝制过的薄羊皮制成,边缘镶嵌着金线。他展开羊皮卷,并未自己宣读,而是对通译示意了一下。

    通译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念诵,声音在寂静的帅帐内回荡:

    “长生天庇佑下的夜北之主,草原雄鹰,王庭大可汗呼延灼,致大梁镇北监军楚将军:”

    “王庭雄鹰俯瞰草原,亦见南方烽烟不息,生灵涂炭,非长生天所愿。我大夜北铁骑虽利,然天有好生之德。今草原降下瑞雪(实为白灾),乃天示和平之兆。”

    通译念到这里,帐内众将脸上都露出荒谬和愤怒的神色。瑞雪?冻死牛羊的白灾成了瑞兆?无耻之尤!

    通译继续念道,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腔调:

    “为免干戈再起,生灵涂炭,本汗愿与大梁永结盟好,共享太平!特此提出和亲之盟!”

    “和亲?”帐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

    通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恶意和羞辱:

    “本汗闻,镇北王府有贵女,贤良淑德,姿容绝世,堪配本汗!若大梁皇帝陛下允准,将此贵女送往王庭,与本汗结为秦晋之好!则本汗即刻下令,北狄铁骑永不过镇远关一步!两国盟好,世代相传!”

    “贵女?镇北王府贵女?”

    “他妈的!这蛮子说的是……”

    “将军?!”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将领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帅案之后端坐的吴琬卿!夜北可汗口中的“镇北王府贵女”,除了此刻坐在这里的监军吴琬卿(楚清歌),还能有谁?!这哪里是和亲?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最恶毒的羞辱!是要将大梁的北疆统帅,当成战利品和玩物索要过去!

    赵虎猛地踏前一步,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放你娘的狗屁!蛮子找死!”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群情激愤,手纷纷按上了刀柄!帅帐内杀机瞬间暴涨!

    阿史那延似乎很满意看到梁人的愤怒。他嘴角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越过愤怒的将领,直接看向帅案后的吴琬卿。他身后的随从,更是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嘲弄表情。那面刺目的狼头小旗,被使者队伍中的一人有意无意地举高了些,狼头的眼睛仿佛正嘲弄地盯着吴琬卿。

    通译在阿史那延的示意下,故意停顿了片刻,让那羞辱的话语在帐内回荡,充分刺激着每一个梁人的神经。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此乃我主大汗天大的恩典!望楚将军……速将此意,转呈贵国皇帝陛下。若允准,便是两国之福。若是不允……” 通译的声音陡然转冷,模仿着阿史那延眼中闪过的凶光,“……则我大夜北铁骑,必踏平镇远关,马踏中原!届时,贵国生灵涂炭,皆因尔等不识抬举!望将军……三思!”

    最后“三思”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吴琬卿!

    帅帐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愤怒的咆哮都被这极致的羞辱堵在了喉咙里。将领们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血红,死死盯着阿史那延和他身后的狼旗,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们撕碎!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味。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帅案之后,那个端坐的身影上。

    吴琬卿一直沉默着。从通译念出“贵女”二字开始,她就仿佛变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像。她放在帅案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那张被玄甲衬得更加冷硬的脸庞,此刻血色褪尽,苍白得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暴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万载玄冰,冻结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凝固的空气,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阿史那延那张写满倨傲与嘲弄的脸上。

    她没有看那个通译,也没有看那面刺目的狼旗。

    她的目光,只锁定了阿史那延。

    然后,在死寂的帅帐内,在无数道燃烧着愤怒与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吴琬卿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疯狂与毁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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