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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亲汉联盟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雁门关外广袤的荒原之上。风雪虽已渐歇,但刺骨的寒意却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黑水河蜿蜒如僵死的巨蟒,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冰,在死寂中发出呜咽般的流淌声。河岸两侧,枯黄的芦苇被厚重的冰霜压弯了腰,如同垂死的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天地间,唯余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与死寂。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荒原边缘,靠近雁门关北门方向的一片背风洼地中,却涌动着一股压抑而焦灼的气息。没有篝火,没有帐篷,只有一片黑压压、沉默而疲惫的人影,如同被风雪驱赶至此的狼群,蜷缩在冰冷的冻土之上。

    这便是达古拉率领的夜北亲汉部残部。曾经在黑水河畔拥有丰美草场的部族,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人的老弱妇孺和伤痕累累的战士。他们身上裹着破旧的、沾满污垢和血渍的皮袍,脸上被冻裂开一道道血口,嘴唇干裂发紫。战马大多瘦骨嶙峋,皮毛黯淡无光,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发出微弱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的臊臭、劣质马奶酒的酸腐味、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悲怆。几个断了腿的老兵,用冻得发紫的手撕扯着半生不熟的、带着血丝的兽肉,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咀嚼声。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冻得青紫,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望着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土地。

    达古拉盘膝坐在人群中央的一块冰冷岩石上。他高大的身躯依旧如同铁塔,但那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如岩石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疲惫的沟壑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痛。他仅剩的右眼,那只曾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如同两口即将枯竭的泉眼。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柄老镇北王萧彻亲赐的“寒月”宝刀,冰冷的刀身贴着他粗糙的手掌,仿佛是他与过去、与那个曾经给予他们庇护的汉人王爷之间,最后的联系。

    “阿布……”侄子阿木尔,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眼神却依旧锐利的年轻汉子,裹紧破旧的皮袍,凑近低声问道,“我们……我们真的要……去投奔汉人吗?他们……他们会信我们吗?会不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迷茫。

    达古拉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族人,扫过那些失去父亲、丈夫、儿子的女人空洞的眼神,扫过那些年幼无知却已饱尝苦难的孩子。他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白狼坡营地被焚毁的冲天火光,闪过阿吉大叔被乌力罕手下砍倒时那绝望的眼神,闪过那些被抢走的、赖以过冬的粮食和母马……仇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去……又能如何?”达古拉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乌力罕那条疯狗……投靠了南楚人!有了南楚人给的刀甲……他……他已经不是人了!是魔鬼!他要杀光我们!抢走所有的草场!把我们的女人和孩子……都变成奴隶!”

    他猛地睁开眼,仅剩的独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恨意和一丝决绝:“汉人……汉人王爷虽然死了……但那个女人……吴琬琬卿……她还在!她杀了阿古拉!打败了南楚人!她……她或许……是长生天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凉:“我们……没有选择了。要么……冻死、饿死在这荒原上……要么……被乌力罕和南楚人像杀羊一样宰掉……要么……去雁门关!赌一把!”

    “可是……阿布……”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冻疮的老萨满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带着无尽的忧虑,“汉人……汉人恨我们……恨我们杀了他们的人……抢了他们的东西……他们……他们会收留我们这些……丧家之犬吗?”

    达古拉沉默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刀柄。恨?当然恨!草原与中原的仇恨,流淌在血液里,刻在骨头上!但……恨能当饭吃吗?恨能救活这些快要冻僵的孩子吗?恨能挡住乌力罕和南楚人滴血的屠刀吗?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灰白的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举起手中的“寒月”宝刀,刀锋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出幽蓝的寒芒,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长生天在上!我达古拉!今日以先祖之魂起誓!此去雁门关!若汉人愿收留我等!许我部族一条生路!我达古拉!及我黑狼部所有勇士!愿为前驱!为汉人将军征战!至死方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愿随首领!至死方休!”阿木尔第一个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嘶声吼道!

    “愿随首领!至死方休!” “愿随首领!至死方休!” 残存的数百名黑狼部战士,无论老少,挣扎着站起,或单膝跪地,或抚胸低吼!声音虽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惨烈与决绝!妇孺们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

    雁门关北门,巨大的城门并未完全开启,只留了一条仅容两马并行的缝隙。冰冷的铁门在寒风中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城墙上,戍卫的北斗军士兵紧握兵器,弓弩上弦,目光警惕而复杂地盯着城下那片在晨光中缓缓靠近的、如同难民般的夜北人群。

    吴琬琬卿身披玄甲,外罩墨色披风,站在城门洞的阴影之中。她的身影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映月,倒映着城外的景象,不起丝毫波澜。副将陈锋按刀侍立在她身侧,虎目圆睁,脸上那道刀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与审视。赵虎虽伤势未愈,也强撑着披甲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达古拉带着阿木尔和几名亲卫,在距离城门百步之外勒住了战马。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阿木尔,独自一人,解下腰间的弯刀和匕首,高高举起,然后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向城门。他的脚步踏在冻硬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之上。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达古拉走到距离城门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抬起头,仅剩的独眼望向城门阴影中那道玄甲身影,目光复杂,有屈辱,有忐忑,有决绝,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缓缓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寒月”宝刀和随身弯刀、匕首,恭敬地放在冰冷的雪地上。然后,他右手抚胸,低下头颅,用生硬的汉话,声音嘶哑而清晰地开口:

    “夜北黑狼部首领……达古拉……率残部……七百三十二人……前来归附……镇北将军!愿……愿为将军前驱!效犬马之劳!请将军……收留!”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怆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吴琬琬卿的目光落在达古拉身上,落在他放在地上的那柄熟悉的“寒月”宝刀上,落在他身后那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夜北残部身上。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但内心深处,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层层涟漪。老王爷……这就是你当年结下的善缘吗?在这绝境之中,竟成了……一线生机?

    她没有立刻回应。沉默如同无形的重压,笼罩在城门内外。北斗军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更加警惕。达古拉身后的亲卫们,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充满了不安。

    良久,吴琬琬卿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穿透寒风:“达古拉首领,请起。”

    达古拉身体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

    “你部与乌力罕部之仇怨,本帅已知。”吴琬琬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归附之言,不可轻许。我雁门关,非避难之所,乃御敌之堡垒。入我关城,需守我法度,共御外敌。你……可能做到?”

    达古拉仅剩的独眼中爆发出坚定的光芒,他猛地挺直腰背,声音斩钉截铁:“能!我达古拉以先祖之魂起誓!黑狼部上下!唯将军之命是从!刀山火海!绝不退缩!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好。”吴琬琬卿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达古拉身后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夜北妇孺,“你部妇孺老弱,可暂居关外‘青石峪’营地。我军会拨付部分粮草、御寒衣物及药物。青壮勇士,需编入我军斥候营,听候调遣。此乃权宜之计,待北境稍定,再行安置。你可愿意?”

    达古拉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将军恩德!达古拉感激不尽!然……青石峪营地……距此尚有二十余里……乌力罕的游骑……如同草原上的鬣狗……无处不在……恐……”

    “此事无需担忧。”吴琬琬卿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冷冽,“陈锋!”

    “末将在!”陈锋踏前一步。

    “着你率本部五百精骑,护送黑狼部妇孺前往青石峪营地!沿途若有宵小敢犯……”吴琬琬卿眼中寒光一闪,“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陈锋抱拳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达古拉心中大石落地,重重叩首:“谢将军!”

    “慢着。”吴琬琬卿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锐利如刀,直视达古拉,“达古拉首领,你既言归附,当有投名之状。乌力罕勾结南楚,证据何在?”

    达古拉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闪!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双手高高捧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仇恨:“将军!此乃乌力罕与南楚使者密会时,其亲信巴图不慎遗落的令牌!还有……还有南楚军交付乌力罕的兵甲清单!上面……盖有南楚先锋大将蒙狰的私印!铁证如山!”

    一名鹰眼死士快步上前,接过油布包裹,呈给吴琬琬卿。

    吴琬琬卿展开油布,里面是一枚边缘崩裂、刻着狰狞狼头图案的青铜令牌,以及一卷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卷。令牌入手冰冷沉重,狼头图案狰狞可怖,正是乌力罕部核心精锐“狼牙骑”的身份标识!而那羊皮卷上,清晰罗列着弯刀、皮甲、硬弓、箭簇的数量,末尾赫然盖着一个鲜红的、形似咆哮虎头的印章——正是南楚先锋大将蒙狰的私印!

    一丝冰冷的笑意,在吴琬琬卿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好!好一个铁证如山!此物在手,不仅坐实了乌力罕通敌之罪,更可成为她日后反击南楚、离间其与夜北残部关系的重要筹码!

    她收起令牌和羊皮卷,目光再次投向达古拉,声音缓和了几分:“达古拉首领,此物,本帅收下了。你部归附之心,本帅亦已明了。然,结盟非儿戏,需以诚相待,共立盟约。”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本帅在此立约:其一,我大燹与黑狼部,自此休兵罢战,互不侵犯!其二,黑狼部可在青石峪及周边指定草场休养生息,我大燹不予干涉!其三,双方开放边境互市,以牛羊、毛皮、药材,换取粮食、盐铁、布匹!公平交易,互惠互利!其四,黑狼部勇士,需助我大燹,共御外敌!尤其是……剿灭乌力罕叛部及南楚入侵之敌!此约,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若有违背……人神共诛!”

    她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达古拉听着这四条盟约,仅剩的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休兵罢战!互不侵犯!开放草场!公平互市!这……这哪里是收留丧家之犬?这分明是……平等的盟约!是给予他们部族一条真正的生路!甚至……是一条重新崛起的希望之路!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脏!他猛地站起身,因激动而身体微微颤抖!他拔出腰间的短刀——那是他最后的随身武器!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嗤——!

    鲜血瞬间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冒着丝丝热气!

    达古拉将滴血的手掌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与力量:“长生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夜北黑狼部首领达古拉!以我之血!以我部先祖之魂!立下血誓!自今日起!黑狼部与汉人将军吴琬琬卿!结为生死同盟!永不相叛!将军所立四约!便是我黑狼部世代遵循之铁律!若有违背!便如此血!流尽而亡!魂归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永不相叛!” “永不相叛!” 阿木尔和身后的黑狼部战士,纷纷拔出短刀,划破掌心,高举滴血的手掌,发出震天的怒吼!那吼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吴琬琬卿看着眼前这悲壮而热血的一幕,看着达古拉掌心滴落的、在雪地上晕开的刺目鲜红,冰冷的眸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缓缓抽出腰间佩刀,锋利的刀锋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取酒来!”她沉声喝道。

    亲兵立刻捧上一个粗陶大碗,倒入烈酒。

    吴琬琬卿用刀尖在自己左手掌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如同红宝石般,滴落在碗中清澈的酒液里!瞬间晕开!

    达古拉毫不犹豫,也将自己滴血的手掌伸入碗中!鲜血融入酒水!

    吴琬琬卿端起酒碗,高高举起!碗中酒液混合着两人的鲜血,在朝阳下折射出妖异而神圣的光芒!

    “歃血为盟!天地共鉴!”

    “歃血为盟!天地共鉴!”达古拉嘶声应和!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与信任!仰头,将碗中血酒一饮而尽!辛辣与血腥味瞬间充斥喉间!如同烈火焚心!却又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沉重力量!

    “吼——!!!”城上城下,北斗军将士与黑狼部战士,同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刀枪并举!声震四野!这一刻,曾经的仇敌,在共同的敌人和生存的压力下,放下了仇恨的刀戈,将后背交给了彼此!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这热血沸腾的气氛!一名斥候骑兵风驰电掣般从关外疾驰而来!在城门处勒马急停,翻身滚落马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禀将军!关外三十里!发现凉国使节旗号!正朝雁门关而来!为首者……是凉国左贤王慕容野麾下第一谋士……宇文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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