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菱缓缓接过老妪手中的药膏,心中不由得有些许歉疚:“多谢婆婆。”
她打开药盒,用指尖轻取了小块药膏,将其轻柔地涂抹在老妪的手上,又问道:“婆婆,您为何不抹药?”
老妪未说任何话,秦菱抬头,却看见那因眼睑肿胀而歪曲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秦菱因愧疚而不由得心慌起来,手忙“杖”乱:“婆婆,你怎么了?”
老妪没有回答,亦没有与秦菱对视,只是泪眼婆娑地望向了远处的田地,什么都未说,从她身侧离开了。
秦菱拿着药膏,在原地不知所措,缓过神来后,拄着拐杖,回身大喊道:“婆婆,药膏!”
可老妪却未回头。
她将药膏握在手中,急忙拄着拐杖追赶。
“婆婆......”她一边大喊,一边气喘吁吁地追赶。可毕竟“硬件”出了点问题,速度本就慢,更别说追已经走了十米以外的人了。
眼看老妪越走越远,她也越发着急。抬着拐杖,也未注意脚下,下一秒,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直奔大地的怀抱。
虽说是泥路,摔得没那么痛,但泥路上的尘土呛她一嘴。她吐着口中的灰尘,侧过身子,一看竟是一颗石子。
秦菱坐起身,气急败坏地将石子捡起,现在,她就要让这颗石子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见到石子落下,在河面激起大水花,她的心方才畅快一些。
河弯闪闪,碧柳垂岸,连河岸旁的草地上都传来清香,这河岸的景色与青草香令她觉着有些许熟悉,这不正是梦中的场景吗?
她也未多想,翻过身去,双手单脚支撑在泥地上,吃力地抓起一旁的拐杖。
她多次尝试借着拐杖的力起身,却发觉拐杖太高,根本无法使力。
她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身体越发沉缓,撑在地面的手脚酸涩起来——她的体力快要耗尽了。
也是够倒霉的,自故事开篇来,她就没碰见过一件顺心的事!别人穿书都是开挂,金手指,有谁和她一样,这么憋屈?连帮助她的人都没有。秦菱在心中愤愤道。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一双修长、粗糙的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莫非,她的救星出现了!她甚至觉得清风袭来时,空气中传来的香气令她那么熟悉、那么心安。
秦菱未多想,急忙将手搭上,借势起身,却不料起身后,两眼一黑。
她漆黑的瞳仁呆滞,却还是盈盈一笑:“多谢!多谢!若不是你,我怕要在这儿晒许久日光了。”
眼前的人未说话,秦菱也不知眼前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随着黑暗的消散,眼前人样貌的渐渐显露,身前传来温和的答语:“不必多谢。”
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暗紫色的华美刺绣衣袍,眼角下垂,眉目清俊,颇有一股清正之风。
秦菱扬起的笑容瞬间僵硬,瞳孔递增,这......这不就是她在梦中梦见的那个......刚刚她在蒙馆谈论的主角——秦维桢吗!
要不她还是继续两眼一黑吧。不过,想到他可能有杀“秦菱”的风险,她瞬间从惊诧中清醒过来。
不行不行,不能暴露自己认出了他。
秦菱扯开僵硬的嘴角,扬起浮夸的笑,扮作一脸痴相:“这位哥哥看着好生面熟。”她故意稍作停顿,假意低头在脑中搜寻,又抬头,轻浮地挑眉:“像极了我未来的夫婿。”
秦维桢却未有任何表现,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她。但那眼神,却不像是在嫌弃她。
秦菱在他的眼神中竟察觉出了一丝心疼。
这凤凰男!既然都有婚约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位哥哥,你怎么不说话?”秦菱决意一边让他放下戒备,一边恶心他。
秦维桢极力地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她,开口道:“阿菱,你还好吗?”
秦菱正准备开启“奥斯卡演技”,却不知为何,听到那一声“阿菱”后,心中顿感一片酸涩,准备的台词无法说出,眼眶蓄满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紧紧用双臂环住了眼前的男子的腰,将脸埋在男子的胸前。甚至此刻,她还能听到那颗温热、有力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坏了,就一声“阿菱”,这具身体的情感就流露出来了。
“秦菱”,你个没出息的!她欲哭无泪,在心中暗暗“批评”。
她能感受到她的这一举动对秦维桢的冲击,以及他的猝不及防。毕竟此刻,他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柱一般。
秦菱想松开环着男子腰身的手臂,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最后,还是秦维桢轻轻地推开她,她才松开了双臂。
“阿菱,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寻个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秦维桢握着她肩的手正轻颤着。
秦维桢不敢正视秦菱的眼睛,他自以为低垂的眼睫可以将眼底的泛红遮掩得很好,却不料还是被秦菱察觉到了。但她并未多想,以为他只是走个“过场”——表面舍不得旧情,实则是为了新情铺路。
秦维桢骤然弯下了腰,吓得秦菱心中一惊,却发觉,他只是为她捡起了泥地上有些许脏污的拐杖,仔细地用袖子擦拭干净,随后放在她的手中。
不知为何,秦菱却泪水决堤了。
秦菱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台词:“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会克制不住地抱住你,为何见到你后,便开始泪流不止了?”
秦维桢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秦菱,抬手,抚了抚她的头,用着轻柔的语气,仿佛哄着她般:“阿菱,不认识我,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秦菱心猛然一丝、一丝地抽痛起来。秦维桢的这句话,像是将这具身体爱欲的灵魂抽离了出来般。从今以后,只要想起他,她就会抑制不住的心痛,无法爱上任何人。
秦维桢怎么比她还能演,还演得如此精湛!
他是如何将那些心疼、耐心、眷恋一一细致地表现出来的?放到现代,他多少还能开个影视教学表演班。
此刻夕阳欲颓,白鹭成双,田埂路边传来的欢声笑语,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氛围。应是田间劳作的人归来了。
秦维桢看着她,认真交代道:“阿菱,即便你日后记起来了,也一定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们的过去。”
不等两秒,秦维桢便急忙转身离开,只留秦菱一人在原地。
他最后说的那番话,倒不像是威胁,反而更像是一种好意的劝告?秦菱的头脑此刻都变得混乱起来。
“秦菱”今晚能再给自己拖个梦吗?她有些许难捉摸这之间的关系。
“哎哟!小菱呀,你的腿怎么变这样了?”带着些许乡音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
秦菱循着声音的方向探去,发觉是几位拿着镰刀、锄头的妇女。其它人她倒是不认识只是为首的一位,正是她认识的,那位与李嬑交好的胥阿婆。
秦菱看着李胥,讪笑道:“昨日一不当心从船上下来时崴到了。”
“你现在是要去哪?稍等会儿天暗了,莫乱跑,叫你阿婆操心。”李胥叮嘱道。
“正要回家呢。”秦菱又回道。
河边的芦苇随风摇曳,水田倒映着天空中夕阳的残画,饭香味弥漫着村庄。
“小菱啊,你又怎么了?衣物脏成这个样子。”秦武站在药房柜台处摆弄药材,看见秦菱略有些许狼狈地走进了院中,问道。
“又摔了一跤罢了。”秦菱想到方才的遭遇,冷笑道。
随后又环顾四周:“阿婆和阿赢没回来吗?”
“她们方才用过晚膳出去了,锅中还给你温了些饭,你先坐下。”秦武走出药房,将木椅放在秦菱身侧,示意她坐下,自己走进了厨屋。
秦菱坐在院中,看着此刻眼前木门敞开的杂屋。西下的金灿落光打在院中的泥面上,院中篱笆中悄然生长的雏菊都沐浴在金光之中。
秦菱问秦武道:“那姜寂无呢?”
“自午时用过膳后,好像就没有见过他的踪迹了。”秦武在脑中回忆着,说道。
这人怎么每天神出鬼没的,难道他觉得干活太累了,跑去偷懒了?
秦菱无暇顾及,因为她眼前要盘算下一步了。
秦武端着油润的炖猪蹄和一碗米饭,满面笑容地朝秦菱走来:“还是温热的,趁热吃。”
秦菱满眼亮光,接过秦武手中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阿爷,阿婆不是说要带我去庙中上香吗?”秦菱嚼完口中的饭,看着桌前的秦武问道。
秦武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向她提了个问:“你为何今日非要去禹恒家?”
秦菱脑中一转:“我想早日恢复记忆,所以去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这个理由不算太蹩脚。
秦菱没有给秦武再次提问的机会:“阿爷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事当然需等你阿婆回来再另说。”秦武说道。
暮色渐起,月色渐浓。李嬑不知还在与谁交谈,笑语盈盈地偏转着头,与阮赢一同回来。
看着秦菱一动不动地坐在院中,笑着与阮赢打趣道:“看见没?咱家院中坐着一位大佛呢。”
秦菱这些日子,还从未见李嬑有过如此兴致,竟还打趣她。
“发生什么喜事了?”秦武见状,问道。
李嬑正要开口,却见秦菱一双大眼正盯着她,最终闭上,朝秦武神秘地笑着,说道:“晚些同你说。”
“阿赢,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田间点豆子。”李嬑舒展着腰肢,笑着看向一旁的阮赢,说完便走进寝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