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房宁身子一僵,被人看到偷哭,总归是尴尬的,房宁背过身快速地将脸上的泪擦干。
“小雨嘱咐我的,你去看看墙够不够厚。”杨谷又说了一遍。
房宁挠了挠头,赶紧溜进屋内,墙面并不是非常平整,但是以现在的技术,已经算好了。
直观地看,看不出墙厚与否,房宁走到窗口处看,好像确实比别家的厚些,开心地笑了,“杨大哥,真是多谢你了,以后我盖房子,还请你来!”
杨谷点点头,“别的我不会,盖房子没问题。”
突然想起什么,房宁问道:“杨大哥,你也会盖砖瓦房吗?”
“会。”
房宁向屋外看了一眼,见冯山不在附近,便趁机问道:“顺阳线盖砖瓦房,用什么水泥啊?”
“水泥?”杨谷一脸疑惑。
房宁点头,道:“盖砖瓦房,总要用什么东西把砖粘起来吧?”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地灰,庆阳管地灰叫水泥?”
房宁挠头,装傻道:“是我在去济阳的路上,听到一个大爷说的,在我们老家的时候,我家没盖过房,没听人说起过地灰,还以为都叫水泥呢。”
“顺阳的砖瓦房用的都是地灰,地灰是由广子、砖粉和糯米浆和成的,你问这个做啥,也想学盖房?”
房宁连连摇头,“不,我是想以后盖一个砖瓦房,听那个大爷说,有一种水泥可厉害了,盖出来的房子特别结实,来了地龙都不会倒!”
杨谷自十三岁就开始跟着大人盖房子,五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水泥,“那大爷是哪里人,可有说这水泥是怎么做的?”
“不知道,人家没跟我说。”压根就没有这个大爷。
杨谷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也是,若真有这样好的水泥,恐怕要当作传家宝了,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
房宁赞同地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既然人家能做出来,那说明咱们也能做出来!”
杨谷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房宁,“你想做水泥?”
“我当然想了,将来我肯定是要盖新房子的,能用水泥多好,可惜我不会做这玩意,杨大哥,你不是会做地灰吗,可以琢磨下水泥怎么做。”
杨谷:“...嗯,你慢慢看房子,我回去了。”
房宁摆手,“谢谢杨大哥,别忘了水泥!”
等杨谷走了,房宁开心地在房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屋子里有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房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暗下决心:早晚吸上水泥味的房子!
·
又过了几天,林家还有另外几家的厢房也盖好了,从远处看,大榆村不再是光秃秃的,一个个小土屋错落分布着,有忙碌干活的大人,嬉笑打闹的孩子,终于像个乡下的村子了。
房屋都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后,松哥带着一半的人走了,留下的一半是会盘炕的。
这一个月来,大家终于领略到顺阳的冷了,那不仅仅是皮冷,连骨头都是冷的。好在晚上睡觉时,大家挤在一处,倒不觉得太难挨。
原本大家对炕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可自从杨家开始烧炕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炕。
杨家有两个炕,杨谷屋里一个,杨雨屋里一个。
那天,房宁去找杨雨还火折子,刚打开杨雨的房门,就感觉到一股热气袭来,原本在外冻得冰凉的脸皮,一下子就觉得展开了。
杨雨请房宁到炕上来坐,房宁没好意思,她全身依然很脏,只是用手摸了摸,整个炕体都是热乎乎的,不敢想晚上睡在上面什么感觉,一定很舒服!
回到暂住的林家后,房宁一说这炕有多好,大家全都兴奋起来,“有这么个炕,咱们冬天可就好过了!”
因此,大榆村的各家各户全都要盘炕!
除了翠兰这几个人,她们一分钱都没有,身上穿的厚衣都是周槐花和庄巧兰两人给她们借来的。
因为这几件厚衣,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翠兰、稻花和小莲没日没夜地干活,比男人还卖力。
刘宽作为村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自生自灭。于是,晚上睡觉前,悄悄找到周槐花,“咱们给她们凑一个炕的钱,先把这个冬天过去?”
“不是我不想,是咱家也没多少银子了,还要置办家当呢...”
“还能拿出多少?”
“一百文,最多了。”
刘宽点点头,还差两百文。
第二天要开始盘炕了,两个匠人盘一家,先紧着有老人的人家,譬如林家和冯家,古芝虽算不上老人,但他们夫妻二人身子都比农家人弱些,大家都很尊敬古大夫,他们的炕也必须先盘上。
盘炕的动静也不小,村里堆了好多土,刘宽看着大家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全是喜气,他心里也跟着欢喜,可也有些犯愁,两百文不是小数目,该怎么凑齐呢?
房宁来到自家后边的三座小院,“翠兰姨?”
“哎,来了!”
翠兰擦着手从屋里出来,笑道:“你直接进来就行,跟我还客气啥啊?”
房宁笑笑,“我不确定你在家,还是在东边地里呢。”
“啥事啊?”
房宁将手里的东西塞进翠兰手里,翠兰一看,“这、这是干啥,你给我铜钱,你...”翠兰有些语无伦次。
房宁把手收回来,缩进袖子里,“新家有了,该置办的东西也得置办起来,这点钱你先用吧,等我家的炕盘好了,你和稻花、小莲姨都来我家住。”
翠兰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嘴巴颤抖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稻花姨、小莲姨,你们快哄哄翠兰姨吧,我先走了啊!”房宁看到从另外两间房出来的俩人,立即开溜,她可不擅长哄人。
稻花和小莲一头雾水,等看到翠兰手里的五十文铜板时,才明白房宁是来做什么的。
还没等翠兰她们平复好心情,周槐花和庄巧兰也来了,也不由分说地塞给翠兰一个钱袋,“先把炕盘起来!”
周槐花自家出了一百文,庄巧兰也拿出一百文,剩下的一百文是她俩找别家东拼西凑出来的。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你们有难处也该找我们,不找我,也该找村长媳妇说,哪能跟个哑巴似的躲在家里!”
庄巧兰长得高,听她说话就像头顶上有雷炸开,但是翠兰几人却觉得很幸福。
她们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把她们当作乡亲,她们心里感恩,可不知道为啥,她们就是很难真的融入到里面,总觉得自己是外人,面对大家的帮助,她们只想着多干活,再多干点,这样就不会被当作累赘了。
周槐花从翠兰家出来后,一眼便看到在自家门口坐着的刘宽,“你在这里干啥呢,不嫌冷啊?”
“你上哪了?”
周槐花站在他跟前,“你猜我上哪了?”
刘宽觑她的表情,突然灵光一闪,琢磨出味来了,惊喜道:“去送银子了?”
周槐花点头,刘宽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行了,这事解决了,你赶紧找人打水井吧,大家都等着洗澡呢!”
离家好几个月了,没有一个人是全身洗过澡的,还好现在天气凉,要是在热天,那味儿都不敢想。
刘宽立马起身,喜滋滋地出去找人了。
十月初六这天,大榆村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房宁和林桂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为别的,就是好玩、开心!
人群的最后一排,冯山双手环胸地站着,往人群中随意一瞥,刚好看到了房宁那头乱发,赶紧闭眼,把视线收回。
刘宽一脸红气,站在最前头,身边是刘河,手里拿着一串炮竹,正呲着牙笑。
没错,在过去几天,两口水井打出来了,家家户户也都盘上了炕,这新家可以住人了,大家伙一商量,该庆祝庆祝!
只是大家的钱袋子都瘪了,不能大张旗鼓地办,于是冯老娘就提议,点一个炮竹,喜庆喜庆。本来上梁的时候,就该放炮驱邪,可家家都想省点银子,现在就当给各家各户都放炮了!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刘宽:
“村长,快点吧!”
“是啊,快点吧,咱们该做饭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刘宽笑着将火棍伸到炮竹下面,瞬间,整个大榆村响起了劈里啪啦的声音,刘河嗷的一声,将炮竹抛在空中,然后混入到人群中,和大家一起闹起来!
大人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完了,女人们便开始准备今日的立村宴。
没什么好东西,主食是大饼,菜品是猪肉炖白菜,猪肉是昨天去县里才买的,新鲜着呢。
也没要请的人,除了杨家兄妹,冯山买猪肉的时候,还去了一趟县衙,诚挚地邀请吕元、谢飞舟和张荣等人来吃宴席,谢飞舟笑着说:“我很想去啊,可是最近的迁民越来越多了,实在忙得走不开。”
因此,最后只有杨家兄妹来吃席,宴席就摆在两个草棚下面,这位置刚好在大榆村的中心。
这段时间,大榆村的人没少麻烦杨家,当杨雨坐在女桌时,大家都使劲地给她叨菜。杨雨开心地不行,尽管只有一道猪肉炖白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房宁姐,这菜做得真好吃!”
房宁边吃边点头,“嗯嗯,香云姐可会做菜了。”
今天的菜是孙香云做的,用的是从鸡头山带走的大锅,农村人做菜大多都是炖煮,这样省油。
房宁虽不是特别擅长做饭,但是懂得一些做菜理论,在孙香云切菜时,告诉她先把猪肉煸一下再炒菜会更香,孙香云笑道:“那当然了,煸肉能出油呢,有油能不香么?”
肉煸过后会回缩,以孙香云的性子,定是想让大家多吃肉的,但一看房宁期待的目光,就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
杨雨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比她做的饭好吃多了,“白菜都有肉味呢!”
不止杨雨一个人夸,冯老娘、周槐花也是赞不绝口。另一边男桌上,大家用大快朵颐证明了孙香云的厨艺。
孙香云放心地笑了,她就担心做出来不好吃。
吃过饭后,刘宽起身说:“明日咱们拉车去县城,置办家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