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住在新家的第一天,吃过饭后,房宁便早早地回去了。
新房子里除了一个炕外,就只有一个背篓,一卷草席,以及冯老娘给的一床旧褥子。
这一个多月,房宁每晚都睡在这床旧褥子上,眼下大家都要各回各家了,冯老娘便把它留给房宁了。
屋子和土炕昨天就已经打扫干净,房宁今早还将褥子拿到屋外晒了半天,现在摸起来软和了许多,先把草席垫在炕上,再将褥子铺在草席上,这就是她今晚要睡的地方。
房宁从炕上下来,将背篓扔在墙角,环视了一周,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这家可太空了。
出了屋门,一眼望去,全是一样的小土屋,有不少人家屋子上已经飘起了炊烟,还没到晚上,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烧炕了。
现在家家户户还没有建院墙,串门很是简单,林三哥、林桂花、刘田和刘河四个人,一人抱着一捆柴往房宁家来了。
“你们是来找我的?”
林桂花笑着将柴扔到屋子外的西墙根,“我们家劈了好多柴,给你送一捆,晚上用来烧炕。”
刘田和刘河:“我爹也让我们来送柴,既然你家有了,我们去后边吧。”
房宁家的后面就是翠兰她们三人的家,刘田和刘河直接走过去,将柴火放在屋外的空地上,喊了一声,便回来了。
林三哥要把带来的柴留给房宁,被房宁拦下了,“你帮我放在香云姐家吧,晚上我要去她家烧水。”
房宁没有锅,想烧水洗澡只能去别人家,思来想去,孙香云家是最方便的,只有一个三岁的铁头,没有别的男子。
等林桂花和林三哥回家后,房宁便来到西墙,屋外只有一个灶台,房宁将柴火塞进灶膛,看着屋顶上的烟囱也飘出白烟后,开心地笑了。
“房宁姐,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你家灶房还是搭一个棚子吧。”
房宁回头一看,是杨雨,正在自家后院的菜园里喂鸡呢。
棚子是肯定要搭的,先不说下雪会把灶台打湿,就是柴火都没有地方放,房宁穿过两家之间的几棵榆树,来到杨家的篱笆菜园外,“我是想着搭棚子,但还要看你哥啥时候有空呢?”
杨雨指了指后边,“我哥过几天才出去盖房子呢,听说最近来了不少灾民,都得赶紧盖上房熬冬呢,这几天他都在家。”
得了杨雨的消息,房宁赶紧来到杨家的院子,叫了一声:“杨大哥?”
杨谷从灶房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围裙上沾了一点白面粉。
“杨大哥做饭呢?”
杨谷点头,“找我有事?”
房宁将搭棚子的事告诉他,杨谷没有思索便道:“行,明天吧,我帮你搭。”
“多谢杨大哥,明日我们要去县城,你们若是有要捎带的东西,我帮着买回来。”
杨谷想了一下,道:“我没什么要买的,你去问小雨吧。”
房宁忙点头。
“不过,我有别的事情请你帮忙,两天后,我要去给人盖房子,大概半个月,小雨和你关系好,这段时间就请你帮我照看她,只要人安全就行,别的她自己都会做。”
“放心吧,我每天都来你家一次。”房宁保证道。
房宁明天不在家,好在她家啥也没有,小偷进来都不怕,杨谷就更什么要担心的,他随时来搭棚子,搭完随时回家。
敲定了搭棚一事后,房宁便出了杨家的门,又绕到杨家的后院,“小雨,明日我们去县城,你可有要捎带的?”
杨雨眼睛一亮,小跑着来到房宁跟前,“房宁姐,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都好久每去县城了!”
房宁自然没有异议,相信大榆村的人也不会介意,只是,“这事,是不是要问过杨大哥?”
“好,我这就去问我哥!”
说完,杨雨立刻跑回前院,房宁摇头失笑,“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回到屋内,房宁将手覆在炕沿上,还是凉的,想到一会儿就要去孙香云家里洗澡,房宁又来到屋外,往澡堂中多添了些柴。
“房宁姐,我哥同意了,明日跟你们一起去县城!”杨雨隔着篱笆,开心地喊道。
“好,我明日来叫你!”房宁笑着回应。
灶膛里的火越来越旺,可惜没有锅,不然可以烧一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个脚。
房宁将柴往里面捅了捅,免得掉出来,用板子挡住半个灶膛口后,便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回屋拿上洗干净的衣物,叫上翠兰、稻花和小莲,四个人一起去孙香云家。
走在路上的时候,房宁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小莲:“笑啥呢这是?”
房宁摇头不语,她总不能说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上辈子和大学舍友一起去澡堂的时候了吧?
孙香云和铁头也只盖了一间房,房宁早就跟她打好招呼,今日孙香云便把铁头送到隔壁李大民家了,房宁四人来到她家时,孙香云正在从锅里网外舀热水。
一见到她们,孙香云便笑道:“我刚烧好一锅水,快到屋里来!”
孙香云舀出来三盆滚烫的热水,房宁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要帮抬木盆。
“你抬不动,快闪开!”
孙香云一咬牙,一使劲,便把木盆提起来了,房宁忙给她开门,“香云姐,想不到你还有这把子力气呢!”
孙香云脸上都是笑,“我心里舒畅,力气就能使出来。”
丈夫没了,曾经的确悲伤欲绝,可今天看着自己的小家,还有可爱懂事的儿子,孙香云的心气也慢慢回来了,人要活得好,就得往前看!
这么一想,孙香云就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
翠兰和稻花一人端着一个木盆紧跟着进来了,小莲抱着三人的衣物走在最后,进来后便顺手把房门关上,免得热气跑出去。
“真暖和啊!”小莲道。
房宁打量起屋内的布置,比她家看起来温馨不少,光炕上的两床被子,就给灰扑扑的土屋增添了不少柔光。
孙香云笑看着她们,“你们谁先洗啊,这水够俩人用的。”
翠兰飞快地接话:“让宁宁先洗吧,我最后洗。”
房宁早就想洗了,此刻没有推脱,“谁和我一起洗?”
翠兰、稻花和小莲互相看了看,最后是小莲站出来,道:“我跟你一起洗吧。”
孙香云便带着翠兰和稻花出去了,她们要烧第二锅热水。
房宁关上门便开始脱衣裳,大家都是女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棉袄脱掉后,便开始脱薄衣,薄衣脱掉,就□□了。
嗯,这么多天,房宁没有穿过内衣裤。
房宁迫不及待地拿出巾子,沾湿了便往身上擦,此时另一边的小莲也脱掉衣裳了,低着头蹲在木盆边。
房宁只粗略地扫过一眼,便拿出一颗澡豆,掰成两半,“小莲姨,用这个洗。”
小莲一抬头,脸上尽是不自然,只敢微微抬头,水蒸气让房宁看不清小莲的表情,她一心都是洗澡,想了两个月了。
但小莲却看到了房宁清亮的眼神,心中的那抹不自在神奇般地没有了,伸手接过半颗澡豆,将她丢尽水盆中,紧接着一股药味冲进鼻腔,仔细一闻,还有一股豆腥子味。
房宁蹲下,开始洗自己的。
“我们都觉得自己脏,你咋不嫌弃我们呢?”小莲的声音又轻又弱,要不是这房子小,房宁不一定能听清。
“我为啥要嫌弃你?”脏吗,她也脏啊,这才擦了一下脖子,水就浑了。
不对,房宁突然反应过来,小莲说的不是这个脏,她看向小莲身上的伤痕,眼神微动,“小莲姨,有句话你们要记住,脏的只有做坏事的。”
小莲愣住,手中的巾子掉进水中,砸出圈圈波纹,就像房宁的话一样,让她心中激荡不已。
像她们有过那样经历的女人,即便不被唾骂,也不会让人尊重,更不会受人喜欢,大家顶多把她们当个破抹布扔了,只有房宁,硬救了她们一命,不然,她早就找个地方睡死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孙香云家的屋门打开了,房宁和小莲一人端着一盆黑水出来,孙香云瞥了一眼,“快,倒在树林里去!”
翠兰笑着进屋将另一盆黑水也端出来倒掉。
房宁笑着说:“大家都一样脏,谁也别笑话谁!”
孙香云:“还是你更脏一点!”
大家哈哈大笑,小莲笑得眼都红了。
房宁将盆又洗涮了两遍,才还给孙香云,然后掏出另一个澡豆给翠兰,“我跟小莲姨用一个,你跟稻花姨用一个!”
翠兰开心地接过,等她和稻花进到屋里后,房宁便开始洗衣服,使劲地搓了几十下后,房宁突然停下,坚定地看着前方:“咱们得赚银子!”
孙香云和小莲都被房宁这一声吓了一跳,“你、你要咋赚银子啊?”
房宁收回视线,继续搓衣裳,“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现在已经算入冬了,褥子、棉被和厚棉袄都得备上,猫冬的粮食也得买,当然也可以去县衙借,可肉类、菜类总要自己买。
还有做饭用的锅,洗脸用的盆,盛水用的缸,桌子、板凳、柜子等等,都得要银子呢。
赚钱,迫在眉睫。
房宁洗好衣裳后就回家了,她把背篓放在炕头上,将衣裳摊在上面,这样干得快些。
“房宁姐,我来了!”
正打理湿发的时候,杨雨蹦蹦跳跳地来了,笑着说:“我方才看见你回来了,头发还散着,来给你送头绳。”
房宁一看,是和她一样颜色的两截红头绳,“这个应当不便宜吧?”
“没事,我有好多呢!房宁姐,你还是把头发扎起来吧,我哥说你的头发像在泥堆里打滚的羊。”
房宁的嘴角抽了两下。
没等她回应,杨雨歪着头接着道,“头发现在洗干净了,像炸毛的猫。”
房宁:“呵呵,你们真是亲兄妹啊...”
第二日一早,房宁摸着自己的头发,前面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后面的发尾落在肩膀,头发最尴尬的长度,怎么扎起来呢?
想了一会儿,房宁带上草帽和背篓出门了。
“冯奶奶,起了没?”
“起了,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