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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地里的影子

    玉米地里的影子

    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林佳佳终于睁开了眼。窗纸上已经透出淡青色的天光,小乐趴在枕边,鼻子顶着她的手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昨夜的惊惧像场褪不去的雾,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能感觉到那股像井水一样的凉意。

    “醒了?”奶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透着股温温的暖意,“灶上温着粥,快起来喝。我给你卧了俩荷包蛋,糖放得多,你小时候就爱这么吃。”

    林佳佳翻身坐起时,小乐猛地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着。她拍了拍拉布拉多的脑袋,指尖触到狗毛里的暖意,这才敢应声:“就来。”

    推开门的瞬间,晨露的湿气裹着玉米叶的清香涌进来。爷爷蹲在门槛上编竹筐,竹篾在他手里翻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看见她出来,老人抬了抬下巴,嘴角扯出点笑意:“去洗把脸,井水湃过的,凉快。”

    井台在院子东南角,石栏上长满了青苔。林佳佳舀水时,特意往井里看了一眼——水面平静得像块黑琉璃,映出她乱糟糟的头发,再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绿,什么也没有。

    “发啥愣?”奶奶端着个蓝花碗从厨房出来,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油花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快吃,吃完跟我去地里搬玉米。你爷说让你多晒晒太阳,城里待久了,脸色都发白。”

    玉米地在村东头的坡上。林佳佳跟着奶奶往坡上走时,小乐像脱缰的野马,在田埂上窜来窜去,尾巴扫过沾满露水的野草,惊起一串蚂蚱。晨雾还没散,远处的玉米秆像一排排站着的绿巨人,叶子上的露珠坠在尖上,看着沉甸甸的。

    “你爷年轻时,这片地能收三石玉米。”奶奶拄着根枣木拐杖,踩着露水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等她两步,“现在老了,种不动了,就留了这几分地自己吃。你小时候最爱啃刚掰下来的嫩玉米,得我在灶上煮半个钟头,你就蹲在灶门口守着,鼻子都熏黑了。”

    林佳佳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奶奶还不用拄拐杖,能背着她在玉米地里走半圈,摘最新鲜的玉米笋给她啃。玉米叶划得她胳膊痒痒的,她就搂着奶奶的脖子,数天上的云。

    “小心脚下。”奶奶突然停住脚,拐杖往旁边的土沟里指了指,声音放轻了些,“去年雨水大,冲了个坑,别崴着。”

    林佳佳低头看去,土沟里积着些腐叶,黑黢黢的像条蛇。她刚想绕开,却看见沟底的烂泥里,嵌着块红布,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边角还沾着点丝线——跟桃木剑上的红绳颜色很像。

    “发啥呆?”奶奶已经走到玉米地边,正弯腰解筐上的绳子,脸上带着笑,“过来搭把手,掰完了给你烤玉米吃,就用灶膛里的火,香得很。”

    玉米秆比记忆里高多了,得仰着头才能看见顶梢的玉米须。奶奶教她抓住玉米棒往下一掰,“咔嚓”一声脆响,带着浆汁的甜气就漫开来。林佳佳学着样子试了试,玉米棒没掰下来,倒被叶子扫了满脸,痒得她直打喷嚏。

    “慢着点,傻丫头。”奶奶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替她拂掉脸上的玉米须,指尖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你这城里待久了,手都生了。看我的。”

    她演示着抓住玉米棒转了半圈,再轻轻一掰,玉米就乖乖落进手里。金黄的玉米粒饱满得像要炸开,阳光一照,亮晶晶的。小乐不知从哪儿叼来个熟透的野山楂,颠颠地跑过来放在她脚边,尾巴摇得欢实。林佳佳捡起山楂擦了擦,塞进嘴里——酸得她眯起眼,舌尖却泛起淡淡的甜。

    “这狗真灵性。”奶奶看着小乐,手里的玉米棒堆成了小山,“比你小时候强,你小时候总偷着把山楂核吐我鞋上,还以为我看不见。”

    林佳佳正想反驳,却看见小乐突然对着玉米地深处狂吠起来。拉布拉多的尾巴夹得紧紧的,前爪扒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咋了?”奶奶直起身,往玉米深处看了看,晨雾在秆子中间游来游去,把那些绿色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许是惊着野鸡了,山里的畜生胆子小。”

    林佳佳拽了拽狗绳,手心又开始冒汗。她看见玉米叶的缝隙里,有个红影子一闪而过,快得像道闪电。

    “别管它,咱们赶紧弄完回家。”奶奶把最后一筐玉米摞在板车上,用草绳捆结实,语气还是温温的,“你爷说中午给你做红烧肉,得赶在他下刀切肉前回去。”

    板车在土路上轧出两道辙。林佳佳在后面推着,掌心被车把硌得生疼。奶奶在前面拉着绳子,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节奏跟她的脚步声合在一起,倒像支轻快的曲子。小乐跟在车边跑,时不时停下来对着路边的野草叫两声,尾巴却一直夹着,没了来时的欢实。

    经过村口老槐树时,林佳佳看见爷爷站在树下。老人手里还拿着那柄桃木剑,正用块干布细细擦着,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剑身上,映出细碎的光斑,红绳在风里轻轻晃着。

    “回来了?”爷爷抬头看了眼板车,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累坏了吧?”

    “不累。”林佳佳松开手时,才发现指关节都红了。小乐蹭到爷爷脚边,用脑袋拱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奶奶把板车停在院门口,开始卸玉米。金黄的玉米棒堆在门前的空地上,像座小山,阳光晒在上面,散发出干燥的甜香。小乐趴在玉米堆旁边,把下巴搁在爪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祠堂的方向。

    “来,帮我掰玉米。”奶奶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玉米堆前,拿起个玉米棒,熟练地撕下外面的绿皮,金黄的玉米粒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掰完了挑几个嫩的,给你烤着吃。”

    林佳佳挨着奶奶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撕玉米皮。绿皮上的绒毛沾在手上,痒痒的,她忍不住往衣服上蹭了蹭。奶奶掰玉米的动作很快,指甲盖在玉米粒上一划,就能剥下好几排,露出里面饱满的颗粒。

    “你小时候总偷着把玉米粒塞进口袋,说是要喂麻雀。”奶奶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结果半夜尿床,你爷还以为是玉米粒漏出来了,举着灯在你被窝里翻了半天,笑得假牙都快掉了。”

    林佳佳的脸腾地红了。她确实干过这事,被爷爷发现时,还振振有词地说“麻雀也得吃饭”,气得爷爷拿竹篾条追着她打,最后却轻轻敲了敲她的屁股,转身去给她烤玉米吃。

    “爷呢?”她往祠堂那边看了一眼,门是开着的,里面黑黢黢的,没看见人影。

    “在里屋补渔网呢,说等你走时带两条新晒的鱼干。”奶奶剥下最后一片玉米皮,把光溜溜的玉米棒扔进竹筐,“你最爱吃他炸的小鱼干,说比城里卖的香。”

    小乐突然竖起耳朵,对着村口的方向叫起来。林佳佳抬头看去,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慢慢走过来,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块布,鼓鼓囊囊的。

    “是西头的三婆。”奶奶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掰玉米,声音轻快,“她蒸的槐花糕好吃,说不定是给咱们送两块尝尝。”

    三婆走到院门口时,小乐突然从玉米堆旁窜起来,对着她狂吠不止。拉布拉多的尾巴竖得紧紧的,前爪扒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像是见了生人。

    “这狗咋回事?”三婆往后退了两步,竹篮晃了晃,盖着的布滑下来一角,露出里面的红布——跟她早上在土沟里看见的那块一模一样。

    “小乐!回来!”林佳佳急忙拽狗绳,可拉布拉多像是着了魔,死死盯着三婆的篮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奶奶放下手里的玉米棒,轻轻拍了拍林佳佳的胳膊,站起身时脸上还带着笑:“三婆来啦?快进来坐,刚掰的玉米,甜着呢。”

    三婆没动,只是把竹篮往身后藏了藏,目光在玉米堆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祠堂门口,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你家老头子……还在擦那剑?”

    “是啊,老东西就这点念想。”奶奶笑着往屋里让她,“快进来喝口水,我给你泡了新茶。”

    三婆没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林佳佳,突然掀开竹篮上的布——里面放着个用桃木刻的小人,身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眉眼处被人用墨笔描过,看着竟有几分像林佳佳。

    林佳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看见那桃木小人的胸口,插着根细细的铁针。

    “哎呀,这是……”奶奶脸上的笑淡了些,伸手想去拿,“三婆您这是……”

    小乐猛地扑上去,撞翻了三婆的竹篮。桃木小人滚落在地,红绳散开,像条蜷着的蛇。三婆“哎呀”一声,急忙去捡,可小乐死死地踩在桃木小人上,对着它狂吠,牙齿咬得咯咯响。

    “小乐!”林佳佳使劲拽着狗绳,拉布拉多却犟得像头小牛,怎么也不肯松脚。

    奶奶突然提高了声音,却还是带着几分温和:“小乐听话,回来。”

    拉布拉多像是听懂了,委屈地呜咽着缩回爪子,躲到林佳佳身后,尾巴夹得紧紧的。林佳佳抱住它的脖子,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三婆捡桃木小人时,眼神里的怨毒,像淬了冰。

    “对不住啊三婆,狗不懂事。”奶奶帮着捡起桃木小人,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土,“这是……给孩子刻的玩意儿?”

    三婆没接,抢过桃木小人塞进怀里,转身就往回走。蓝布衫的衣角在风里飘着,像只慌慌张张的鸟。

    奶奶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半天,才转过身,把手里的帕子往玉米堆上一放,拿起个玉米棒继续掰,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老糊涂了,也不知整天琢磨些啥。别往心里去,啊?”

    林佳佳没说话,只是看着奶奶的手。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玉米皮的绿沫,掰玉米时的动作轻快,可指节却泛着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小乐趴在她脚边,对着祠堂的方向低低地呜咽着。阳光越升越高,晒在玉米堆上,暖融融的,可林佳佳却觉得后背发寒——她看见奶奶掰下的玉米粒里,混着根细细的红丝线,跟桃木剑上的红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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