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找我单独谈谈吗?”路逸回想起了信上的内容。
“嗯……你要去美国留学?”
“谁跟你讲的?”路逸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蛋糕,奶油在唇齿间融化,甜腻腻的,腻到发齁。
“沈砚白。”
“他还跟你讲这个?”路逸有些惊讶。
“……”白砚芷没有继续说话,那天沈砚白从便利店挑完事出来后,他回家就被沈砚白讽刺了一番。
其他的话白砚芷都无所谓,也不在意,知道他听到路逸时,他才有所反应,而沈砚白像是知道他对路逸的在意,所以故意说道:“路逸她早晚要去美国的,你以为你配得上她?而我就不一样,我跟她可是…”
“你能拿到国外高校的offer?”白砚芷淡淡的反驳着,他不认为沈砚白这种蠢货有资格跟路逸并肩。
“你他妈……”沈砚白一个箭步上前扇了白砚芷一巴掌,“总而言之,我拿不到又怎样?你连出国的机会都不会有。”
白砚芷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淡模样,他不在意沈砚白,他只是在意路逸,仅此而已。
“随便你怎么想,但我跟路逸清清白白。”他这样说。
“沈砚白啊……”路逸蹙眉,“那他知道倒也正常。”
“你……什么时候走?”他犹豫许久才问。
“今年。”路逸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几时走,但她今年肯定会离开。
“嗯。”白砚芷闷闷的答了一声。
“舍不得我?”
“没有。”白砚芷耳朵根都红了,却还在嘴硬 。
“哦,其实我可能七月份或者八月份就走。”路逸故意使坏说道。
“此话当真?”白砚芷感觉自己心沉了下去,有种说不上来的郁闷。
“你真的信了啊?笨不笨啊?骗你的。”路逸笑了起来。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白砚芷吃瘪后有些恼火。
“我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人,都是装的,我私底下就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路逸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天边太阳西落,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蛋糕店,照在白砚芷的脸上,她竟有一时恍惚。
“路逸?”白砚芷试探般的问。
“嗯?”路逸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手上被烟头烫的……那个伤……好了吗?”
“好了,但是留疤了。”路逸把袖子撸上去,露出了手腕上的两个狰狞的烟疤。
“……”白砚芷沉默一瞬。
“消不掉,至少现在,消不掉。”路逸把袖子又拉了下来。
“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又不是你烫的。”路逸看着玻璃外的夕阳,语气平淡。
“可这里面有我的原因,路逸,我因此而愧疚。”
“不用你愧疚,不劳你担心,你先照顾好自己。”
“路逸……”白砚芷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到时候出国了记得跟我讲一声。”
“我出国后会换联系方式,但我现在还会留在国内,至少不会这么早就走,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无论是物质上的准备,还是心理准备。
她都没有做好,她曾经确实迫切的想离开家,所以她拼命的学习,换取出国的机会,但现在她又觉得待在国外太过寂寞。
人的想法转变的是很快的,不过朝夕之间。
但她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思考好这个问题,她的执念,她的眷恋,她的牵挂,她都不知道。
但她只知道自己今年不能走,总有不好的预感,她走后,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依赖直觉行事,尽管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但她还是选择了留下而非离开。
“抱歉,我要先走了,蛋糕的钱……我出?”白砚芷看了眼腕表,他今天晚上还要去便利店打工。
“不用了,我付过钱了。”
“我没那么穷,路逸。”
“你是寿星,我请你又怎样?”
“是我邀请的你……”
“嗯,所以呢?你就让我等那么久?”
“对不……”
“好了,我不想继续听你说话。我走了,再见。”路逸抢先一步离开,她推门离开的声影很决绝,没有半分挽留的余地。
白砚芷同样紧随其后,只不过两个人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一个走向京郊别墅,一个走向街口的便利店。那块没吃几口的薄巧蛋糕就那样被留在了桌子上,他们没有解开彼此的心结,白砚芷也没能把自己想说的话道出来。
连续好几天路逸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连上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下课后路逸被叫到了办公室,老师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
她只记得老师说她最近不在状态,让她好好调整,然后就放她走了。
路逸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调整这种状态,她有时候会做梦,梦到自己在大雾四起的天气里行走,什么都看不清,走到后来,她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一样,疲倦又孤独。
就像她现在的处境一样,迷茫,颓废。
烟灰缸里堆的烟头有点多了,路逸去倒了烟灰缸,烟灰缸被清空,倒掉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带着苦涩余韵的灰烬。但路逸心头的疲惫和混乱,却像这弥漫在房间里的、难以散尽的烟草味,顽固地盘踞着,越来越浓。
失眠如同跗骨之蛆。夜色深沉,窗外京洛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却照不进她这间冰冷华丽的牢笼。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吊灯轮廓在黑暗中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蛋糕店里白砚芷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他欲言又止的犹豫,那句被自己打断的“对不起”,还有手腕上那两个狰狞的、仿佛在无声控诉的烟疤……所有画面在脑海里疯狂冲撞、交织。更深的,是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对未来的巨大迷茫和不安。
出国?留下?
离开这窒息的金丝笼?还是留下面对未知的风暴?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名为“直觉”的声音在疯狂叫嚣: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
这种被无形枷锁困住的窒息感,比失眠本身更让她痛苦。她烦躁地坐起身,摸索着床头柜上的烟盒。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动作却顿住了。白砚芷那句带着恳求的“别抽烟”和他泛红的耳尖,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
她烦躁地将烟盒扔回抽屉,发出“哐当”一声闷响。身体重重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