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盟主。”齐刷刷响起。
座上之人轻飘飘动动指尖,堂下许多敬仰朝圣的江湖人即刻嘘声退开。
半撑着头痛的脑袋,坐于最顶峰的长软椅上,男子淡淡问了一句,“沐渽,今日还有事吗?”
身侧站立的人没来得及出声回答,就被堂外一道稍显青涩的童音打断,“爹爹!我会你前几日教给我的招式了!”
沐渽留意位置上顿时正襟危坐的武林盟主,识趣地挥退堂下众人。
大家都乐呵呵地离开,路过一门心思急于向父亲展现自己成果的半大小子时,无不都存着稀罕的善意,伸出手来揉一揉他们这位自幼天赋异禀的小公子。
他虽不是当今武林盟主的亲子,但武林盟主将这雨天捡回的弃婴视如己出,而且依他的天资聪颖,绝对是未来那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爹爹,我舞给你看。”孩子迫不及待,想将一身本领表现给慈眉善目的威严父亲瞧。
稳坐高台的父亲却是不着急地向他招招手 ,“来爹爹这先歇会。看你脑门上的汗。”堂堂一位全武林敬畏的霸主,捻起衣袖轻轻地擦了擦孩子的额头。
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的养父,稚嫩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对父亲的崇拜和敬重。
“是,父亲。”从善如流地倒入父亲怀中,仿佛那一刻他不必顾及自己始终低劣一级的非亲子身份,感受父亲宽厚胸怀的温情。
心中那份“不能给父亲丢脸、得勤加练武”的想法随父子温馨疯长,更加坚定。
在堂中看完了孩子的展示,男子——武林盟主,独自一人行色匆匆走在一条相对静寂的走廊上,日落西山,天际将暗,蜡烛火苗随一阵风而跳动。
男子走向了走廊的尽头,此处更是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当下若有庭院中侍奉的婢女远远望见了男子衣袂,一定会一脸惊悚地跑开,唯恐被这飘荡在荒败院落里不愿散去的鬼魅索命。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此时的他。
这里闹鬼,加之男子下的封锁令,不可能有人接近,并且发现这一道机关奇巧的暗门。
男子推门进入。
“罗娘。”语调温柔缱绻,宛如情人呢喃,微弱光芒中他被映照得红彤彤的脸颊。
回答他的却是一把被扔出的沉重木椅。
男子眉目落寞地瞧着撞在墙上支零破碎的椅子,微微欠身捡起一根断落的椅腿,慢慢摩挲着上面自己抽空亲手雕刻了三天三夜的花纹,对准光线昏暗的暗室深处,好似无可奈何地说:“罗娘,是不喜欢这个图案吗?”
“滚!”暗室里传来一声女子的虚弱回答。应便是他口中所唤的罗娘。
“不要执拗,好不好?”男子握着断开的木头一步一步往里走。
“今日是我们孩子的生辰,你忘了吗?可惜,因为你的固执,我只能对何时谎称他是我雨夜捡来的孩子,还特意换了一日,避开了今天,要不然咱们如今该幸福美满地坐在一块。”
“我和你没有孩子!”
他撩开一道薄纱,每根丝线下都悬系着一枚小小铃铛,很轻易便会叮叮作响。
“娘子。”轻唤道,添了些许怪责女子翻脸无情的嗔痴。
“少来恶心我。”女子面容清秀,晃白的肤色和瘦弱的身姿,一根生锈的铁链拴在她的脚踝上,此时正无比厌恶地瞪着来到面前的男子。
在他就要触碰到自己时,快速拢回散落一地的裙摆,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女子抱住腿,防御性极强地蜷缩在墙面前,恨不能剜出男子眼珠的凶狠眼神。
男子目光深情平和,凝视着与自己离心的娘子,指尖缓缓抚摸过冰冷的链条,瞳孔浮起爱恋的笑意。
昔日美好情景似乎正一幕一幕留恋地走过。
顿时一变!
乍一看普通寻常的铁链突然长出倒刺,钩入了本就虚弱无比的女子脚踝,她疼痛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声波好像要震聋男子的耳膜,却传不出这个暗室。
同时,男子来到她跟前,表情心疼地伸手抚上女子面容,眼中含泪,呼吸微颤。
调转恰好断出尖刺的一端切面,向下对着女子另一条自由的腿,如孩童般不知怎么办才好,干脆果决地扎下。
“不疼了,不疼了。”搂住痛得要昏厥的女子,茫然无措地安慰着她,视线里血红一片,瞳孔情绪冷漠。
“罗娘,你别怕,我定会保护好你。”贪婪汲取着女子身上的香味,仿佛掺了能令他平静的东西,鼻尖轻轻蹭着女子肩头,十分依恋。
可怜兮兮地,“你不能不要我。”
失去所有色彩的眼睛,任由男子抱着自己,绝望的泪珠在闭眼刹那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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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耳朵实在听不下去,叶茴出声打断沉浸其中的云薏。
一副像沾上了什么屎尿的难以言喻神情,“你编这样的故事,是要做什么?恶心我吗?那不得不承认,你成功了。”
云薏动了动一直维持的发麻身体,借夜色趁叶茴没留意之时偷偷深奥地瞥了眼她,才慢悠悠开口,“我何必要恶心你?”
“对啊,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拉我听你这个故事?”
“段楷的死士现身杀我,只能是因为梁明庶的授意。”云薏谈起了前半夜,自己有意不多言的事情。
刚要发作的无名火强行熄灭,叶茴被迫耐心起来。
她还挺好奇段楷死士刺杀云薏云苡的原因。
“梁明庶?你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吗?他杀你,自断臂膀啊。”叶茴耸耸肩,感觉这个解释有在轻视她的智力。
“现在不是了。”
雷声忽远忽近,雨势又忽然迅猛,叶茴不解地转过头,看向神情不像开玩笑的云薏,皱了皱眉,“什么?”
“自打我主动请缨,来拦截你,就注定多疑的梁明庶不会再信任我。”说得轻飘飘的,叶茴听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你何必呢?”
“别多想,依梁明庶的性格,他迟早会除掉我。”云薏挡回叶茴的动容。
叶茴收起多余的情绪,冷淡地“哦”一声,“确定不是因为,感谢我让卜风山救了云苡而才选择我?”
闻言,云薏又悄悄意外的瞥了眼她,端起矜贵的架子,“所以我才需要编造一个狗血的故事成册,以此赚钱谋生,对抗梁明庶。”
“啊?”
多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