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木身体失重开始急速下坠,狂风在耳边如虎啸般嘶吼,她吓得浑身血液都凝固,忽而身下一软整个人被稳稳托住。
只见天地间蓦然出现一条身型巨大的黑蛇,如墨般的蛇鳞遍布全身,黑蛇扶摇直上,转瞬间就飞出千里之外冲破云霄,遨游于天穹之上。
世间万物都在为这忽现于天际之中的巨蛇而震颤。
骤然云涌风起,顷刻滂沱,巨雷劈下,而它周身却化出一层无形结界将雷雨隔绝,瓢泼落雨和阵阵惊雷在寂寥的空中更显压迫,黑蛇却狂傲肆意地飞游于天光中,搅得天地都在怒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阮清木简直不敢相信,她这辈子还能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风宴稳稳将她托住后猛然冲进云间,坐落几座山顶间的云霄宗被突来的电闪雷鸣劈得如同白昼。
泛着幽绿光芒的巨大蛇身在浓厚的云层间肆意穿梭,蛇尾一扫便卷出狂风,袭倒一片树林,惊得山中不少弟子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阮清木不知被何术法固定在他背上,坐得稳稳的,只是这场面实在太过骇人,她将头埋在蛇鳞中,看都不敢看一眼。
越来越多的修士惊得跑了出来,但只见了那空中巨物一眼,饶是有百年修为,也被吓得腿都打颤。
“魔……魔物!”
这等级别的巨蛇,藏于云间见的那双竖瞳泛着如鬼火般的幽绿光芒,好似对视一眼就能噬人心魄,如同恶魔。
“结……结,结阵啊!愣着干嘛呢!”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厉声大喊。
可是更多的是被吓傻在原地的修士。几大宫的长老们也纷纷现身,第一眼见了风宴的蛇身,也是被震撼得愣在原地。但毕竟是长老,立刻站出五六个人默契地迅速飞身前往山顶。
风宴狂妄地哼了一声,转身送那几个飞身而来的长老一道横扫的蛇尾,雷闪顺势劈下,那几个长老连忙缔结防御术法。
黑蛇继而直朝天幕更深处呼啸而去,汹涌的雷鸣浩然响彻山间。
骤雨无情砸下,黑蛇顷刻间消失于夜幕之中,只留下峰顶的几个长老和山中的惊魂未定修士弟子。
阮清木始终被一层透明结界罩着,稍微适应了风宴的速度,她终于敢抬起头来,回眸望向身后山中的云霄宗,早已近乎消失在雨幕中,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可见风宴速度快得恐怖。
“表哥……”阮清木趴在风宴的背上,声音有些抖。
黑蛇微回过头,露出那泛着幽绿光芒的竖瞳,一道雷闪,映得他的瞳仁一瞬间发白。
“你好帅啊!”
她现在被震撼得也只会说这种朴素但简洁明了的词了。
黑蛇得意得略晃了晃蛇身,身侧飓风骤起,速度更快地俯冲而去。
——
风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到了凡间北境百姓所居的城镇时,天都没亮,阮清木在他背上眯了一会。黑蛇早已收敛全部气息,隐身停在城中一座客栈门前,他敛去蛇身,变回原本的样貌,顺便将阮清木又抱回怀中。
等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客栈的床上睡到天亮了。
人声鼎沸的声音自窗外闯了进来,她起身看了一圈,房内陈设布置简单,只是不见风宴的身影。她到窗边将那雕花木窗轻轻一推,便见到整条街景。好像是这座城中最繁华的主街,青石板路上几个行人,街旁店铺繁多。
她下意识地蹙眉,这是洛方镇吗?
不过阮清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份独属于凡间的烟火气,毕竟她刚穿进来时整日里东躲西藏,怕被原主的仇家找上门,又得去荒郊野外找死人的心脏,哪有机会进城。
她倚着窗多看了一会,视线随着下面的人流缓缓移动,掠过几个喧嚣的铺子,她忽然就注意到斜对面的一间雅致店面。
店前聚集着些衣着华丽的小姐们,身后均带着几个侍从。从人群中挤出个瘦小的人影,阮清木定睛一瞧,这不何言吗?
何言一身鹅黄长裙,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所以格外显眼。手中还提着刚才铺子里买好的小食盒,眨眼间就进了阮清木身处的客栈。
这么巧?
阮清木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出,径直在客栈楼梯上将何言拦下。
去路被挡住,何言先是一惊,待抬头看清来人是阮清木更是一激灵。
“你怎么在这!”她脱口而出,声音大得将楼下几桌客人惊得纷纷回首看了过来。
阮清木示意她低声,拉着她就往楼上的房间走去,“你不是说要回家处理家事吗?”
何言点着头:“是啊,我是要处理家事才来这的……”她忽然顿住,“不是,那你为什么在这啊?”
二人进了屋,阮清木合上门,才回道:“我……是来找温师兄的。”
何言将手中的小食盒放下,面露讶异:“他下山了?来这做什么?”
阮清木只好将温疏良受师尊嘱托下山解决灵脉之事简单地和何言讲了一遍。
何言边听着,边从食盒中那出一块桂花酥塞到阮清木的嘴里,刚好就瞥到她还留着血痂的唇角,猛然一惊:“啊!你怎么被人打了啊!”
阮清木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精准接住何言手抖掉下来的桂花酥,“倒也不是……”
陡然间,何言就凑近过来,她仔细看着阮清木的下唇,伤痕确实不像被打出来的,唇角略肿着,更像是被亲……
“啊——!”她又一声大喊,阮清木半颗心都快被她吓出来了。她沿桌撑着额角,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
何言咬牙切齿低声问道:“是你那个表哥?”
见她默不作声的样子算是默认,何言一屁股坐回椅子,叹了一声:“怪不得你会跑下山。”
“那你呢?你来这边又是做什么?”阮清木问道。
何言倒没先回她的问题,反问道:“温疏良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北域妖冥交界之地?”
阮清木点了点头。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反正我从云霄宗一走,便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她神色间浮上一层凝重,“我爹他是鬼修,虽终日里不得离开冥域,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与我们保持联络。”
“但上个月起,他就音讯全无了。”
阮清木则是一脸茫然:“鬼修?”
何言继续说道:“修道者三魂七魄,若是寿元耗尽未得道飞升,会有人选择强行留下自己的三魄,借尸还魂,遁入鬼道。”
“原本我是打算一个人去冥域寻他,可那鬼地方煞气极重,哪是我这种修为能抗得住的。所以我便想着到那交界处,试试能不能把我爹那老鬼给招出来。”
“不过你既然说温疏良刚好也要去妖域,那我何不跟你们一起同行?左右比我自己一人要好得多。但云霄宗乃仙门正道,是不允许门内弟子与这些邪修有所牵连。”
“所以,要让温疏良知道我爹是鬼修,我就不能再回云霄宗了。不过我倒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爱修炼。”
何言面无表情地拾起一块桂花酥往嘴里送去。
阮清木不觉蹙起眉,但何言的家事她到底也帮不了什么。
骤然窗外一道雷闪,狂风席卷,乌云蔽日,方才还日头正盛,顷刻间,天色就黯淡下来。眼看着雨势即来。阮清木起身到窗边,将窗子全都关严。
“不过我怎么没看到其他同门弟子,就只有你一人?”
阮清木不动声色地回道:“是啊,我自己来的,到现在我也没找到温师兄呢。”
只能说风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温疏良一行人还没到呢。
何言咬了一半的桂花酥从嘴里掉了出来,“那他们不会已经直接去妖域了吧?”
阮清木想了想,回道:“也有可能。”
何言啪的一拍脑门:“那咱俩明天就赶紧追上去。”
她话未说完,窗棂陡然吹进一股风,将其吹得啪嗒一响。
顺着窗棂的缝隙便钻进一股黑气。阮清木敏捷地一眼就窥见异样。她看了一眼何言,却对此毫无反应,好似只有她能看见那抹黑气。
那黑气逐渐弥漫开来,若隐若现,阮清木眯起眼睛,判断着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的有脏东西。
何言自顾自地吃着,又将小食盒往她这边推了推,“你怎么不吃啊,我排了好久才买到呢。”
说话间,那原本散掉的妖气又重聚起来,妖气森森,自屋内飘来飘去,竟化形一只雾气般的手,猛然抓向何言的后颈。
阮清木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想运起灵力抵挡下那妖气,可她尚未出手,周身的空气仿佛随她意识控制,无形间将那妖气束住。
她忽然愣住,又试着用意识御起灵力,瞬间那抹妖气就湮灭得烟消云散。
嗯?这么简单就没了?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城中怎么会忽然出现妖气,何言就偏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阮清木压低声音:“好像有妖气。”
何言一惊,四下对着屋内环视,“哪呢?我怎么没感觉?”
因为已经没了……
身后的房门就被叩响,阮清木想着大概是风宴,看了眼何言,最后还是决定先给他开门。
门一开,外面的人竟不是风宴。而是一身雪白道袍,玉簪束发,眉眼清俊,气质出尘的修士。阮清木见那人十分面熟,陡然间想起她之前看到的那些外门弟子的记忆。
那人微微一笑,执手抱拳道:“唐突姑娘了,在下方才见姑娘的房内似乎有所异动,不知是否需要援手?”
就连这声音都极为熟悉。
面前的脸与她记忆中的样貌重合,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出现在那女弟子记忆中,苏婧空的凌哥哥——凌无相。
与此同时,窗棂忽然从外被拉起,屋内三人均向那边望去。只见风宴从窗外利落地翻窗而入,动作轻盈,落地时连衣袂都未扬起,他手中也提着两个小食盒。
外面雷雨大作,但他身外渡了一层灵力隔绝,滴水不沾,就这样翻进了阮清木的屋子。
一抬头,就看见屋内三人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风宴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唇角却翘起:“怎么我才走了一会,就这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