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大司乐 > 死亦无悔

死亦无悔

    所以,上官玗琪仍然是为了她。在明知自己已身负重伤时,她理智平衡取舍之下,仍是选择宁可拖着自己不治,也要将她平安救出。

    阿秋此刻只觉心中一片空荡荡,抓着她的肩膀,痛哭道:“可这般下去,你会死的!”

    上官玗琪平静地道:“人谁无死。出剑的刹那,生死已经没有分别,是剑士的觉悟。”

    阿秋哭得直喘不过气来,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悲声道:“可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这么做。你……”她想说我们身份悬殊,你是南朝门阀之首上官家族的名媛淑女,而我只是一介草莽,江湖浪人,甚至我潜进宫中也是居心叵测,可你为什么,却会愿意为了救我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但话到嘴边,却再问不出来。此时此景,每一个字都显得那般虚伪。值与不值,上官玗琪都已经这般做了,难道她还要说她的行为不值吗?

    上官玗琪端坐身形仍然笔直,道:“难道你就不曾救过我?当时你身入掖庭火场,就没有想过那或许是赵灵应的圈套?可你还是去了,一样的义无反顾。你做得到,我为何做不到。”

    阿秋哭道:“那不一样。那只是起火,不一定会死。”她想说她救上官玗琪,与如今上官玗琪这般救她,要付出的代价并不相同。

    上官玗琪道:“若是会死,你就不会去了吗?”

    阿秋被她这平淡一问,却问得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很清楚,上官玗琪也很清楚。以当时情景,即便是会死,即便明知是圈套,她也绝不会掉头就走,弃上官玗琪于不顾。

    因为那绝非她的性格。

    所以上官玗琪今日为她所做的,也就是上官玗琪的性格。若决定做了,便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

    公仪休见上官玗琪如此伤重,阿秋又大哭不止,亦不由得伸手来探上官玗琪的脉。

    一探之下,他亦神情变得分外凝重,道:“当初背上那一击,虽然震断了你部分心脉,却并不致命,师父还是留手了的。但因为你后继全力发挥‘日月同辉’,经脉真气寒热交并,互相冲撞,倒攻心脉,方会伤得如此之重。你的内功路子,好似有些怪异不顺、自相矛盾。”

    若换平时,公仪休这般点评飞凤首座,南朝第一剑手上官玗琪的内功,阿秋定要讽刺回去。

    但此刻却知公仪休说的本是中肯之语。因为上官玗琪的内功别走蹊径,她一早便知道。当初掖庭大火后,她曾以内力为上官玗琪驱出迷仙散,便察知她一身而兼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家功法,一为至阴,一为至阳。

    按上官玗琪的说法,那是因她一人兼修上官剑法的两种传承,雄剑“冰篁”、雌剑“七星”的两种绝学,为她一人所荷担。

    上官家守墓人分雌雄双剑,历来女子所继承的只有以至阴功力修炼的软剑“七星”,但叔公上官谨之死,令振兴上官家族的重担骤然落到了上官玗琪身上,她虽矢志高洁天性出尘,但无论为了国家还是家族,都不得不以上官谨为榜样,至少部分地,效法他的入世之行。

    也因此,她习练了上官谨遗留下来的“冰篁”,因为阳刚之剑比之至阴之剑,更适合入世行侠。“七星”是隐遁之剑,较之开拓用世,更是一种守护与返还自我的内在精神。

    但阿秋没有想到的是,当上官玗琪使出“日月同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路径竟然会自相倒错,互相攻伐,从而催剧恶化上官玗琪被师父掌击的内伤。

    上官玗琪神情安然地道:“我起始练时,便已发觉有不顺。而教我的人亦曾对我说过,以女子之身而练男子的剑法,一身而兼两种不同性质的功力,此前从未有人如此做过,也没有人能知晓后果,但我仍然坚持如此行,同时修炼了‘冰篁’和‘七星’。”

    她轻叹道:“世间又有何事,是不需付出代价的呢?叔公当初以身入世,便断送了他此生登上剑仙的道途。我既然选择继承了叔公遗志,要以君子剑守护南朝平安,便不会因为任何代价退缩。”

    公仪休双眉紧锁,沉声道:“这般伤势激发,非同小可。普天之下,恐怕除了纯正的道门修炼者的先天真气,没有其他方法能帮助你。咦?你的情形似有好转!”

    原来阿秋虽然一面哭,按着上官玗琪背心的那只手却仍源源不断狂输真气,搅得上官玗琪体内犹如惊涛骇浪,而上官玗琪的脸色亦是忽青忽白,不住变幻。

    阿秋的真气正是得自顾逸道门鬼谷的正宗玄门心法,故此对于他人内伤有极强疗愈之效。而阿秋以真气融入上官玗琪经脉的感觉,更不一般,似血脉天生便隐有一种相和共鸣之感,很容易便会为上官玗琪转化、吸收。

    因此这般运转片刻后,上官玗琪的伤势竟似略有回复,气血亦不再反复逆冲、激荡,而是渐渐平缓。融合了阿秋的真气后,两股不同性质的真力竟似得到了某种安抚,渐渐平衡、融合,恢复之前混融为一难以分辨的状态。

    上官玗琪回过气来后,第一句话却是:“快别在我身上耗费真力,留着力气对付……敌人要紧。”

    阿秋还未来得及回答,车外已响起万俟清冰冷的声音道:“车里的逆徒,都给我滚出来罢!”

    到了此刻,阿秋和公仪休终于面面相觑,有了魂飞天外之感。

    尤其是公仪休,他一张俊脸霎时惨白,素来能说会道的两片薄唇都在哆嗦,大失他往日镇静潇洒的风度。

    阿秋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公仪休如此惊慌失措,可见师父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之重,也可见此趟他为了帮助阿秋脱身,是豁了多大的勇气,拼了性命出去。

    兰陵三子之中,阿秋与万俟清算是最为疏远,也是最不受他影响的。但在万俟清多年积威之下,连阿秋这个谪仙榜第一刺者犹自胆寒,何况与他情同父子,朝夕相处多年,又极为景仰、孺慕他的公仪休。

    唯有上官玗琪不受他影响,闻得他声音立刻提起剑来,竟是要立刻冲杀出去。

    阿秋立刻死死地将她按住,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出去动手。

    上官玗琪此刻情况如风中之烛,若再动手,不必万俟清,一两招她便会旧伤复发,无可救治。而阿秋即便自己死了,也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已听得车前那女子声音平静无波地道:“上官家第十七代守墓人,上官门司马氏,愿向兰陵堂主人请教高明。”

    阿秋悚然而惊,方知驾车的车夫,竟然是上官家的守墓人,且是位女子。

    她再一转念,蓦然想起之前曾和这位守墓人已有过一面之缘,那便是上一次她被万俟清所带走时,司空照留下拦截,且嘱她全力往对面骡车上逃去,当时的赶车人,也是这位女子。她斜戴斗笠,掩去了面貌,但一身红衣却极为醒目。

    上官家的守墓人世代都是剑术高手,譬如上官谨与上官玗琪,因此这位自称上官门司马氏的女子,必然也是武功非凡。

    上官玗琪哑声道:“瑶姑姑不是他对手,不能让她去!”

    阿秋立刻想起这位上官门司马氏是何人了。她不是旁人,正是上官玗琪的恩人兼师父,也就是上官玗琪口中曾说的,上官家对她意义深重的三个人之一的,瑶姑姑。

    而她更有另一重意义非凡的身份:前桓琅琊郡主,末帝司马炎的堂妹。当时商议谁去北羌和亲时,裴夫人穆华英曾于大殿上当众提及此节,而被上官祐愤怒否决,只说她是上官家长辈遗孀,岂可再嫁。

    前桓时司马家与上官家本属至戚,有此联姻亦不奇怪。只是阿秋在听得“司马氏”三字时,心中流过古怪感觉。

    如无意外,这位琅琊郡主,上官家如今的前代守墓人,怕是前桓司马皇室唯一尚存世间的血脉了。

    但一念掠过心中,她已然起立,给了上官玗琪一个安抚眼神,淡淡道:“我去!”

    公仪休虽仍慌乱,已自变色道:“你若出去,前功尽弃!”

    阿秋回向他道:“不要紧!我若出去,便和师父说,与其抓我回去,不如我今日死在他面前便是。”

    说毕,便在公仪休和上官玗琪愕然之中,掀帘纵身掠出。

    她是有五成把握的。师父不会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此刻的她并没有任何筹码或本钱,但她就是知道,在师父面前,她自己便是最大的筹码。

    也许公仪休方才的话,也加强了她的信心。

    以自己生死要挟师父,救这一车人脱身,也许有些无耻。但阿秋也并非只打算装模作样。她藏于右臂的刺秦,此刻已来至掌心。

    但若被师父抓回去,扔在刑风堂大牢里三年,当真会是生不如死。

    若出来时已是废人,苟且活过这三年又有何意义?

    因此,若师父不肯放过他们,她真的会立刻自刎于他眼前。

    她刚跃出车外,便被眼前情形惊住。

    也许是闻公仪休背叛,又被上官玗琪使出“日月同辉”重创,一连串的打击之下,此刻的师父已再无往日般洒脱隽逸,而是状如魔神,招招狠辣,正将红衣女子司马瑶打得左支右绌,败相纷呈。

    他口中犹自冷道:“琅琊郡主,念你是前朝旧人,活到如今也算不易,今日本人心情极坏,你还是躲开,以免我一个失手,司马家最后这点血脉毁在我手中,也算造孽。”

    司马瑶虽然剑势已败,神情冷静之处却一如上官玗琪,淡然道:“既入上官家,从此世上便再无琅琊郡主。守墓人既受家主所托,就必要保着车厢里这些孩子,死亦无悔。”

新书推荐: 在木叶村寻求羁绊是否弄错了什么 装系小白花失忆中[哨向] 病娇他娇弱十足 我闻长风 认错竹马双生哥哥后 我靠演技爆红又爆渣 小城春不晚 失业后遇见红遍半边天的前任 陛下何故谋反?! 旧念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