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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她自由

    万俟清嗤之以鼻道:“谁又没有另外一面呢?我也于武圣祠见过少师你银发灰眸,形同妖孽的模样,不知顾少师的这一面若是公诸天下,人们是能接受我这个杀人狂魔坐在朝堂,还是能接受你这个银发妖孽坐在朝堂。”

    阿秋心中骤然一紧。

    所幸师父只模糊见过顾逸变化后的模样,却还不知顾逸百年长生的秘密。

    否则若他真的公诸天下,当然是对顾逸大大不利。

    万俟清似是还有些好笑,继续地道:“对付敌人还需左确认、右确认的找理由?我算是明白少师治理下的南朝,军队为何前线一败涂地,连战连败了。想必是同少师一般,敌人杀到城墙了,还需多确认几次。”

    万俟清如此说,阿秋心中却瞬间掠过顾逸与她,从前在地室相处时的一段对答。

    那时她持匕首闯入地室,正撞上化形之后,神智不全的顾逸,顾逸虽然已不认识她,却还认得“刺秦”,且明了自己胸前伤口是为刺秦所伤,却并未对她下杀手,而是将她制住。

    当时她问顾逸,既记得自己是为“刺秦”所伤,为何她一进来时不设法杀了她?

    她这般问,却是出自兰陵堂一贯的作风:兵器多有特定主人,尤其是像“刺秦”这般风格纹饰如此特异的匕首,若认得出刺秦便是伤他的兵器,那执刺秦之人极大可能便是伤他之人。

    而自身最为脆弱的时刻,这个陌生人这般地偷摸持刃闯入,当然是极大威胁。若是刺者,必然会下杀手。

    而当时的顾逸心智犹如小孩,闷闷不乐地回答却是:“没有确实证据,又怎可随便杀人。若是杀错了,人又岂可复生。”

    所以顾逸和万俟清的心性,确实本质上有极大差异。

    顾逸不动声色地道:“我眼下确实是在找理由,却是在为不杀堂主找理由。”

    他这一句话音刚落,场中形势忽变。

    首先是马车顶上,荣遇执塵尾踏足空中,而后落地,位置恰在万俟清后方。

    而后司马瑶勉力扶着车辕站起,向右踏出五步,封锁了万俟清的左侧。

    风声响起,身后一人掠过阿秋,直向万俟清右侧,封锁了他右侧逃逸方向。

    那人白袍银铠,散发如瀑,手提双锏,正是御林军大统领司空照。

    如此一来,三人立成合围之势,左、右、后均被包围的情况下,万俟清仅余正面空着,可正面对着的,正是顾逸。

    阿秋这时方知,顾逸竟然带来了这么多的人,大内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都在此地。

    她一时心中矛盾非常。

    若被荣遇、司马瑶、司空照三人合击,即便是万俟清,也难逃出生天去,何况再加上顾逸。

    万俟清无论如何是从六岁起抚养她长大的人,她难以硬得下心肠看他去死。

    可是就在方才,万俟清还意图将包括她在内所有人全部杀死。他自己能做这般决定,便也不能怪别人要杀他。

    一面是师徒情义,一面却是兰陵堂“祸出者祸返,福往者福来”的宗旨,令她心中犹如翻江倒海,煎沸非常。

    万俟清伫立于当今南朝四名顶尖高手包围之内,双目闪出厉芒。

    无论是荣遇的塵尾、司马瑶的“素剑”,还是司空照的“精无双锏”,均锁定了他,不断催发劲气,若顾逸一声令下,三人立即便会齐上。

    顾逸凝然不动,却是含而不发,没有人能预料他会从哪里、何时出手,而落在高手眼中,这更为可怕。

    万俟清即使再怒极而狂,在如此极端的生死压力下,亦渐清醒过来。

    他已陷入了这世上没有人可逃脱的包围中,更何况他身上方才还捱了上官玗琪一记“日月同辉”。

    但万俟清无愧是兰陵堂主人,当代的大宗师,即便发觉自己已陷入此前狼后虎,有死无生之地,犹自夷然不惧,长笑道:“少师当然可以杀了我,但不知有否想过杀我的后果。”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显是有意为之。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当前南朝的情势,人人都知道。现在正是向北羌乞降的关键时期,若于这当儿杀了万俟清这位北羌国师,很难说会否激怒北羌大军,铁蹄长驱直入,荡平建章。

    应该说没人会怀疑,万俟清即便身死,他也绝不可能没有布置。

    且兰陵堂只是叛了两位分堂主,其顶级刺者云集的实力却不容人忽视。万俟清若死于顾逸之手,兰陵刺者报复的对象会变成整个南朝的权力机构和行政体系。

    而后先是对当前时局接触最及时的司空照现出明白神情,而后是荣遇的塵尾气势立懈一分。

    再后,便连司马瑶这等世外之人,素剑去势亦向下坠了半分。

    万俟清瞧在眼里,却只微微冷笑。

    他有七成把握,这些人并不能真的将他怎样。

    因为他如今位置,已是南北局势中谁也不可轻易撼动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任谁想要将他从棋盘上拂落,均要付出惨重代价。而如今的南朝,根本付不起。

    今日是他大意,狂怒之下方会带伤孤身远遁,追击这辆马车,使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地。

    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人可以动他,除非那人不计一切后果。

    就在此时,顾逸却作出了没有人想象得到的反应。

    当所有人气势减退之际,他却向前跨了一步。

    只这一步的空间变化,再度将场内形势锁紧。

    万俟清微眯双眼,要看他如何举动。

    阿秋瞧着顾逸背影,却不知为何,只有熟悉和安全的感觉。

    顾逸永远是顾逸,没有人可以激怒他到失去分寸,也没有人可以牵着他鼻子走。

    顾逸的目光犹如深井般清澈,深邃平静地瞧入万俟清眼中去。

    他轻轻地道:“若我向贵主斛律金建议,由本人来取代堂主你,成为新的、一统后的王朝的国师,堂主觉得他会否同意?”

    再也没有人想到顾逸会说出这句话。

    顾逸的才能和德望,天下素知。即便远在幽州的关内侯李重毓,也是闻他之名方远道而来朝觐。而顾逸对于皇位的没有野心,也是天下周知,否则他也不会在平定南朝之后,扶助谢朗成为皇帝,而非设法自立。

    这样的能臣与纯臣,几乎是每一位帝王梦寐以求的。

    而且南朝即使乞降,真正将南朝原本的权力结构拆散、纳入北羌的统治体系,亦需要大费周折,若得到如顾逸般原本就深谙南朝内部曲折,又能威重令行的权臣的协助,自然是求之不得。

    且新朝仍以顾逸为国师,至少这个幌子可安定南朝半壁江山臣民之心,因听起来像是意味着,原来的秩序不会被完全破坏。

    由此而论,以顾逸取代万俟清,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举措。哪怕只是短期利用,斛律金也会取顾逸而舍万俟清。

    阿秋心想,顾逸以往处理政事的风格都是谦虚稳重,但他一旦展现出进取姿态,当真是莫可匹敌的气势,直击要害的锋利。

    万俟清再不说话,而只是用神打量着顾逸。

    那意思很明显,他相信顾逸的话不是空口威胁。但顾逸是否会真的这般做,似仍有商榷余地。

    在顾逸发出最终的警告后,全场再度陷入了静默,人人都在等万俟清的回应。

    如今死还是活,便看万俟清一句话了。

    万俟清终于开口,以商量语气道:“少师曾说,在找一个不杀本人的理由。”

    顾逸道:“很好。看来堂主恢复了理智,可以谈得明白了。”

    万俟清思索着道:“在北羌,我是力推汉化的一派,许多政策都出自我的手笔。事实上,我一向亲汉,否则亦不会在南朝境内滞留这许多年。”

    顾逸道:“我可以理解为,若堂主仍然可以活着去做你的北羌国师,此次纳降,你会尽量替我们汉人争取原本的秩序不被破坏,并在将来,亦尽力推行汉化儒教的一统天下吗?”

    万俟清收起笑意,道:“这是自然。我原本的目标便是如此。我并非天性嗜杀,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期待中的秩序从来都是开明与教化,而非等级与民族的压迫。”

    这几句阿秋听得出来,万俟清是真心的。而且他以往经年累月,确也是如此这般教导她的。如万俟清般的大宗师,不可能心口不一、自欺欺人到这个程度。

    他并非天性嗜杀,只在某些特定刺激下,会演化成杀人狂魔。

    比如局势超出他心理预期至于失控的状态,那局势有可能是现实战况,也有可能是他的某种心理承受界限。

    顾逸冷静地道:“如此甚好。”

    万俟清终于再度露出笑意,负手身后作出无意再战的表示,恢复了往日的洒脱不羁,耸肩道:“你放我离开,我保你纳降成功,不杀半个汉人——如此可算谈妥?”

    顾逸一字一句地道:“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并未回头,阿秋却能感觉到他和万俟清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转到了自己这边来。

    方才情势紧张,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今日之事,等若全由她而起。

    虽然知道顾逸绝不会将她交出去,可当万俟清的目光毫无波澜地向她这边扫来时,阿秋的心仍因紧张而提到了嗓子眼,瞬时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原本还谈笑自若的万俟清,立刻变得面无表情,淡然道:“便是为这个逆徒么?”

    顾逸斩钉截铁道:“堂主九年前将阿秋自顾某身边带走,虽因因缘巧合,阿秋得以再拜顾某为师,但如今堂主与她已经势同水火,再难相容。顾某请堂主给个面子,放还阿秋,任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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